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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古利斯对线粒体和叶绿体的认识是正确的。到了20世纪80年代,反对者已经寥寥无几。但是她的野心远不止于此:在她看来,整个复杂细胞(现在的正式名称是真核细胞)都由共生细菌拼接而成。很多其他的细胞组成部分,尤其是纤毛(即列文虎克描述的“小脚”),同样起源于细菌(在马古利斯看来,纤毛起源于螺旋体)。她认为,一连串细菌共生合并造就了真核细胞。该理论后来被她命名为“系列内共生理论”。她认为还不只是单个的细胞,整个生物界的本质就是一张巨大的细菌协作网络:盖亚(Gaia)。她和詹姆斯·洛夫洛克(James Lovelock),成了“盖亚理论”的先驱。①近些年,盖亚理论改头换面为“地球系统科学”(但摒弃了洛夫洛克原来的目的论成分),迎来了一次复兴;但是,马古利斯的观点,即认为真核细胞是细菌的集合体,从来没有多少实证基础。绝大多数真核细胞的内部构造,从形态上看并不像是起源于细菌,基因测序后更没有获得什么证据。所以,马古利斯在某些问题上是正确的,但在其他问题上几乎肯定错了。2011年,马古利斯因中风而过早去世。但她的斗士精神,她强烈的女性意识,她对达尔文主义式的竞争的排斥和她对阴谋论的轻信,都让她留下的智识遗产珠砾混杂。有人把她看作女权主义的英雄,有人认为她是我行我素的偏执狂。可悲之处在于,无论褒贬,这些争议大都远离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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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革命是种系发生学革命。这是一门关于基因族谱的学问,早在1958年,弗朗西斯·克里克(Francis Crick)就预见了这场革命的开端。克里克的预言,字里行间都带着他特有的从容自信:“生物学家应该意识到,很快我们就会迎来一门全新的学科,名字可能是‘蛋白分类学’,即对生物蛋白质氨基酸序列的研究,以及物种间的比较。这些序列是某种生物表型(phenotype)最细致的信息表达,它们之中可能隐藏着海量的生物演化信息。”他的预言果然成真。现代生物学的研究,很大程度上重心在于解开蛋白质和基因序列中隐藏的信息。我们已经不再直接比较氨基酸序列,而是比较DNA的字母序列(由它们编码蛋白质),②因为这样准确度和灵敏度更高。尽管克里克有如此敏锐的预见性,但是他或者其他任何人,当时也完全想象不到,基因序列研究会牵出怎样的生命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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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乌斯(Carl Woese)是一位历经坎坷的革命者。20世纪60年代,他低调开启了自己的研究工作,十年后才收获成果。当时,乌斯需要选择一个单一的基因来比较不同的物种。很明显,这个基因必须存在于所有物种之中,必须具有同一种功能。对细胞而言,这种功能必须非常基本、极为重要,任何细微改变都会遭到自然选择的惩罚。如果绝大多数变异都会被自然选择淘汰,那么留存下来的必然是基本不变或者说极端缓慢的演化,在漫长的岁月中改变非常小。如果我们要比较不同物种几十亿年间累积下的差异,就必须遵守以上选择标准。如果奏效,我们就能得到一张宏大的生命树图,一直追溯到生命起源。乌斯的计划就是这样志存高远。为了选出满足这些苛刻要求的基因,他开始研究细胞的基本功能,即细胞制造蛋白质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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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细胞都有核糖体。这是一种精巧的纳米机器,蛋白质的组装就是在核糖体上完成的。除了已经成为时代标志的DNA双螺旋,在信息时代的生物学领域,没有什么东西比核糖体更有象征意义了。它的构造还体现了一种人类思维难以测度的矛盾现象:比例。核糖体小到难以想象。细胞已经小到必须用显微镜观察;人类历史上的绝大多数时候,我们对细胞的存在都毫无概念。但核糖体比细胞还要小几个数量级,人类的一个肝细胞中就有1,300万个核糖体。然而在原子维度上看核糖体,它又是非常巨大、极其复杂的超级建筑。由几十个基本部件组成,这些活动零件的运行精度,远超现代的自动化工厂流水线。这毫不夸张:核糖体首先与编码蛋白质的“穿孔带”代码脚本(即信使RNA)结合,然后按照序列逐个字母精确转译成蛋白质。核糖体捕获细胞质中的游离氨基酸作为基本构件,并把它们连成一条长链,顺序由代码脚本决定。核糖体的错误率大约为每10,000个字母出现一次错误,比人类高端制造业的废品率低得多。它们的工作效率大约为每秒钟处理10个氨基酸;由几百个氨基酸组成的蛋白质,一分钟内就能合成完。乌斯最终选择了核糖体的一个亚基,可以说是选了这台精密机器上的一个小零件,把它的编码基因作为比较对象。他比较了从细菌(例如大肠杆菌)到酵母再到人类等不同物种中的这一基因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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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发现颠覆了我们的世界观。细菌和复杂真核生物之间的区别很明显,在表示亲缘关系的分支树图上,二者分属不同的分支大类。其中唯一的意外在于真核生物分支内部,即植物、动物和真菌之间的区别极小,但是,大多数生物学家仍在这个大类中投入了毕生的研究精力。真正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生命居然存在第三个域(最顶端的生物分类)。几个世纪以前,我们就已经知道这些简单细胞的存在,但一直把它们误认为细菌。它们的外观和细菌一模一样:同样微小,同样缺乏可以辨认的内部结构。但二者之间核糖体的区别,如同柴郡猫的神秘微笑③,揭示了另有一种不同于细菌的生命存在——尽管同样缺乏复杂度。这种新的生物类群和细菌一样,没有真核生物的复杂形态,但它们的基因和蛋白质与细菌截然不同。这类生物被命名为古菌(archaea),因为当时的研究人员猜测,它们比细菌更古老。他们很可能猜错了,现代的研究认为,二者一样古老。然而在基因和生物化学层面,细菌和古菌之间的鸿沟就像细菌和真核生物(人类)之间一样巨大。在乌斯著名的“三域”生命树上,古菌域和真核生物域是“姊妹分支”,有较为接近的共同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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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菌与真核生物在某些方面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尤其是生物信息的流动(即读取基因序列并转化为蛋白质的方式)。古菌有几种精巧的分子机器,类似于真核生物的对等特征,只是少一些部件——也许这正是演化出真核生物复杂性的源头。乌斯不顾细菌和真核生物在形态上的巨大差异,而是把所有生物分成了地位相当的三个域,每个域内都经历了充分的演化,没有哪一支比其他任何一支更本源。他力主抛弃以前的术语“原核生物”(英文术语的原意为“出现细胞核之前”,适用于描述细菌和古菌),他的生命树图上也没有任何基因特征来反映“原核生物”这一划分。三个分支域都直接连回生命原点,拥有同一个神秘的祖先,不知如何就凭空出现了三支后代。乌斯晚年对生命最早期的演化持一种几乎是神秘主义的态度,呼吁用整体论来研究生命④。这很讽刺,因为他本人掀起的生物学革命,恰恰是基于纯粹的还原论方法,即仅仅分析一个基因。细菌、古菌和真核生物确实是不同的类群,这点毫无疑问;乌斯的革命性开创也确实意义重大。但是他倡导的整体论方法,即以生物的整个基因组为研究对象,正在引发第三次细胞学革命。而这场革命,又推翻了乌斯自己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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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正处在第三次革命的进程之中。它的推理方法比较曲折,但带来的冲击最大。它的理论起源于前两次革命,特别致力于在二者之间建立联系。乌斯的生命树图,描绘了一个底层基因在三个生物域中的趋异演化关系。马古利斯描述的图景,则是不同物种的基因通过融合、捕获和共生行为,最终汇聚在一起的进程。如果把后者的想法也画成树图,会是一张汇聚图,而不是分支图,与乌斯的树图恰好相反。他们两个不可能全都正确!不过也不会全错。真相就隐藏在二者之间的某个位置,这是科学研究中常常遇到的情况。但不要以为这只是对两个理论的折中。目前正在成形的答案,比之前的两种结论都更加激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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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知道,线粒体和叶绿体确实源于细菌,它们是通过内共生作用融入细胞的;而真核细胞的其他部分,很可能通过常规方式演化而来。关键问题在于,融合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叶绿体只存在于藻类和植物中,所以很可能是由这两类的某个共同祖先单独获得的。因此,这应该是一次较晚发生的事件。而线粒体存在于所有真核细胞之中(有一个实际上不是例外的“例外”,我们将在第一章中讨论),所以获得线粒体应该是一次较早发生的事件。有多早?或许我们可以换个问法:什么样的细胞获取了线粒体?以下是标准的教科书观点:它是一种十分复杂的细胞,类似于阿米巴原虫,是可以自由运动的捕食者,能够变形,并通过吞噬作用吞噬其他细胞。也就是说,与货真价实、构造完备的真核细胞相比,当初获得线粒体的细胞并没有多大差别。然而我们现在知道,这种看法是错误的。过去几年间,研究人员选择了更具代表性的物种,比较了大量基因,由此得出了毫不含糊的结论:那个宿主细胞是一个古菌,属于古菌域。所有的古菌都是原核生物,顾名思义,它们没有细胞核,没有性别,没有包括吞噬作用在内的一切复杂生命特征。这个宿主细胞在形态方面几乎没有任何复杂度可言。然而,不知如何,它捕获了后来变成线粒体的细菌。自那之后,它才演化出了所有的复杂特征。如果事实的确如此,那么复杂生命的单一起源很可能有赖于对线粒体的获取,是线粒体触发了复杂生命的狂飙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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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生命的起源,是发生在古菌宿主细胞和后来变成线粒体的细菌之间的内共生事件,而且只发生过一次。这个激进的理论,其实早在1998年就由演化生物学家比尔·马丁(Bill Martin)提出。马丁才华横溢,直觉敏锐,思维开阔。他发现了真核细胞不同寻常的基因嵌合现象,并据此提出了大胆的新理论。以发酵作用这条生物化学路径为例:古菌使用一种特定的方式,细菌则采用另一种,两种方式涉及的基因也大不一样。而真核生物会使用几种发现于细菌中的基因、几种发现于古菌中的基因,并把它们编织成一条精密的复合路径。这种错综复杂的基因嵌合现象,不止发酵作用有,复杂细胞中的所有生物化学过程几乎都是如此。从演化遗传学的角度来看,这种情况简直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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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丁考虑得十分周详。为什么宿主细胞从它的内共生体那里获取了这么多基因,并把它们深深地融入自己的基础架构之中,取代了很多自身原有的基因?马丁和米克洛什·米勒(Miklós Müller)共同提出的答案是“氢气假说”。他们认为,宿主细胞是一个古菌,能利用两种简单的气体生活:氢气和二氧化碳。内共生体(未来的线粒体)是一个有着多种代谢方式的细菌(这对细菌而言很普遍),为宿主细胞提供氢作为养料。马丁和米勒通过逻辑推理,一步步明确了这种共生关系的细节,解释了为什么一种原本依靠简单气体存活的细胞,后来会为了供养它的内共生体而变成以有机物为食。但这些都不是这里的关键。关键在于,马丁推测复杂生命起源于两种细胞之间的单一内共生事件。他认为,宿主细胞是古菌,不具有真核细胞的那些复杂特征;他还认为,从来就没有所谓的“中间型”,即不存在尚未获得线粒体的简单真核细胞;线粒体的获得和复杂生命的起源,本来就是同一事件。他还认为,真核细胞那些精巧繁复的特征,诸如细胞核、性和吞噬作用,全都发生在获取线粒体之后,是在这种独特的内共生状态下演化而来的。马丁的研究代表了演化生物学中最深刻的洞察力,本应该更加广为人知。但是它太容易被人与系列内共生理论混为一谈(后面我们会看到,内共生理论并没有提出马丁的这些推论),所以当时未能脱颖而出。然而过去20年间,马丁这些详尽的理论预言全都得到了基因组研究的证实。这真是一座生物化学逻辑严密推理的丰碑!如果诺贝尔奖单独设立生物学奖项,没有人比马丁更配得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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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现在又回到了起点。我们掌握了很多知识,但还是不知道为什么生命会是这样。我们知道复杂细胞起源于40亿年演化史中的单一事件:一个古菌和一个细菌的内共生(图1)。我们知道复杂生命的特征在这次结合之后才演化出现。但我们仍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特征会出现在真核细胞中,在细菌和古菌中却没有留下演化的痕迹。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限制了细菌和古菌:为什么它们的生物化学机制如此多姿多彩、基因多态性如此丰富、依靠气体和石头都能顽强生存,但一直保持着简单的形态?我们真正拥有的是一个新颖大胆的理论构架,可以依此继续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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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显示复杂细胞嵌合起源的生命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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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马丁于1998年绘制的复合生命树,依据的是对整个基因组的比较。细菌、古菌和真核生物三个域的关系如图所示。真核生物的起源是嵌合式的,古菌宿主和细菌内共生体的基因混合,宿主最终演化成了形态复杂的真核细胞,内共生体最终演化成了线粒体。某一类真核生物后来又获取了第二种细菌内共生体,最终演化成了藻类和植物的叶绿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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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线索就藏在细胞的生物能量生产机制中。这种怪异的机制从各方面限制了细胞,但很少有人理解这一点。本质上,所有的活细胞都通过质子(带正电荷的氢原子)回流来为自身提供能量,就像是某种电流——只是用质子代替了电子。我们通过呼吸作用氧化食物而获得的能量,被用来把质子泵过一层膜,在膜的另一边形成质子蓄积。从这个“水库”回流的质子可以为细胞工作供能,如同水电站的涡轮电机。这种利用跨膜质子梯度为细胞供能的奇特机制,发现之初完全出人意料。彼得·米切尔(Peter Mitchell)是20世纪最具独创性的科学家之一,他于1961年首先提出了这一理论,并在此后的30年间逐渐将其完善。米切尔的学说被认为是自达尔文以来最“反直觉”的生物学理论,可与爱因斯坦、海森堡和薛定谔的物理学思想相媲美。现在,我们对质子动力的工作方式理解得十分详尽,已经深入到蛋白质层面。我们还发现,所有的地球生命,无一例外都利用质子梯度供能。质子动力是生命不可或缺的成分,就像通用遗传密码。然而,这种反直觉的能量利用机制最初是怎么演化出来的,我们几乎一无所知。在我看来,这就是位于当代生物学核心的两大未知问题:为什么生命以如此令人困惑的路径演化?为什么细胞的供能方式如此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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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本书就是为了尝试回答以上两个问题,而且我相信二者紧密相关。我希望说服读者,演化是围绕能量进行的,我们必须考虑能量才能理解生命的各种特征。我希望向读者展示,能量与生命从一开始就密不可分,地球生命的基本特征源于一颗躁动行星的能量失衡。生命的起源由能量流推动,质子梯度对细胞的出现至关重要,但是对质子梯度的利用又限制了细菌和古菌的结构。这些限制条件主宰了细胞之后的演化历程,细菌和古菌虽然在生物化学方面花样百出,却一直保持着简单的形态。我想证明,一次罕见的内共生事件,即一个细菌入住一个古菌体内,打破了这些限制,使复杂细胞的演化成为可能。一个细胞在另一个活细胞内生活并逐渐融合,这是很难实现的变化;形成这种关系的困难程度,解释了为什么复杂生命的起源只有一次。我还想证明,这种密切的共生关系决定了后来出现的很多复杂细胞特征,包括细胞核、有性生殖、两性,还有不朽的种系和无常的肉体——也是有限寿命和基因预定死亡的源头。最后,从能量角度思考生命能让我们认识人类自身的生物学特性,特别是演化过程中深层次的取舍权衡:生殖力和年轻时的健康,代价是衰老和疾病。我认为,这些见解能够帮助人类增进健康,至少能加深对健康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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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可能对我的做法不以为然,认为我身为科学家却致力于口舌之辩。但是,生物学家向来沿承了这个优秀传统,达尔文就是鼻祖。他把自己的不朽巨著《物种起源》称为“一篇长长的辩论”。生物学的辩论常常横跨整个科学框架,涉及各个细分学科的知识,运用各个领域的事实,把它们都联系起来,勾勒出科学地平线上的景象;这是一个框架庞大的科学假说,从宏观角度全景式地解释所有现象。要表达清楚这样的思想,写一本书仍是上佳之选。彼得·梅达沃(Peter Medawar)把科学假说形容为“想象力向未知空间的奋力一跃”。然而一旦跃了出去,科学假说就必须以人类能够理解的语言讲述自己的故事。要坚持科学性,一个假说就必须做出可验证的科学预测。科学辩论中可能受到的最大侮辱,莫过于一个观点被评价为“连错误都算不上”——因为它无法证伪。所以,我将在本书中详细阐述一个把能量和演化联系起来的假说,讲述一个逻辑清晰的故事。我会给出足够多的细节,以供证伪检验;同时,我会尽可能写得有趣、易懂。这个故事部分基于我自己的研究(本书的参考书目中列出了我的原始论文),部分基于其他科学家的贡献。我与他们在杜塞尔多夫大学的合作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其中就有马丁的贡献,他总能做出正确判断的天赋让我觉得不可思议;还有安德鲁·波米杨科夫斯基(Andrew Pomiankowski),一位数学头脑出众的演化遗传学家,也是我在伦敦大学学院(UCL,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最棒的同事;另外还有几位十分优秀的博士生。与他们合作是我极大的荣幸和快乐。在这趟伟大的探索旅程中,我们刚刚踏上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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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力图把本书写得简明扼要,尽可能避免偏离主题,或者分心撰写有趣但无关的故事。本书是一部长篇论证,行文简明与否,完全取决于论证的需要。我引入了很多比喻和富有趣味的(希望如此!)细节;这是让一本基于生物化学的书能够吸引普通读者的关键。没有多少人能想象出微观世界中“巨大”分子互相作用的奇异景象,尽管这正是生命本来的面貌。然而本书的写作目的是科学,这决定了我的写作风格。老老实实把一把铲子叫作铲子是写作中的传统美德。这样写很简洁,而且直入主题。如果我每隔几页就啰啰唆唆提醒你“铲子是一种挖掘工具,可以用来掩埋尸体”,你很快就会不胜其烦。“线粒体”这样的术语没有铲子那么容易理解,但如果我一直重复“所有的大型复杂细胞,例如你我身上的细胞,都有微型的动力工厂,它们很久以前起源于自由生活的细菌,今天为我们提供所有必需的能量”,那也同样烦冗。所以我会这样写:“所有真核细胞都有线粒体。”这样更清楚,而且思想冲击力更强。如果你熟悉科学术语(不用很多),它们就能承载更大的信息密度,而且能立即发出疑问:为什么会是这样?这样的交流方式能把我们直接引到未知的边缘,让我们感受到科学的乐趣。所以我会避免不必要的行话,有时也会简单解释某些术语,但除此以外,我希望读者自己能尽快熟悉反复出现的科学术语。保险起见,我在书末加上了一份简短的术语表,囊括了本文出现的主要术语。我希望所有感兴趣的读者偶尔查阅相关词汇后都能读懂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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衷心希望读者能从本书中找到乐趣!书中的美丽新世界尽管离奇古怪,但真的激动人心:新颖的思想,无限的可能性,对人类在广阔宇宙中定位的感悟。我将为一片罕为人知的科学奇景勾勒出它的轮廓;本书的视角从生命起源发端,直至人类自身的健康与生死。这个巨大的跨度将由一些简单的概念融会贯通,而它们都与跨膜质子梯度有关。对我而言,自达尔文以来最好的生物学书籍,本质上都是强力的论证。本书也将延续这一传统。我将论证能量限制了地球生命的演化,同样的限制力量也应该适用于宇宙别处的生命演化;能量与演化的结合可以令生物学更富有预见性,帮助我们理解生命为何如此运作——不仅在地球上,还在宇宙中任何可能存在生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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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盖亚是希腊神话的主神之一,大地女神,万神万物之母。“盖亚”理论由英国的独立科学家詹姆斯·洛夫洛克率先提出,马古利斯的学说是其最重要的理论支柱,她本人也积极参与盖亚理论的发展与宣传。洛夫洛克原始的“盖亚”理论认为,生物圈的存在有其内在的目的性,即调节生命与非生命世界之间的平衡关系,因此作者提到它在哲学上的目的论(teleology)意味。“盖亚”理论在自然保护主义者中备受推崇,但严肃的科学界通常不予接受,认为其目的论和自然选择的“无意识”相左,同时理论证据也很不充分。——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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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DNA字母是对DNA信息基本代码(DNA碱基对)的通称,一般记为A、G、T、C。——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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