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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 蒋光赤、钱杏邨等筹备成立太阳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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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 鲁迅由广州赴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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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 方璧(茅盾)《鲁迅论》发表于《小说月报》第18卷1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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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 《语丝》迁上海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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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 冯乃超、李初梨等由日本归国,展开后期创造社活动,并提倡革命文学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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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修订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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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鲁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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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是20世纪中国伟大的思想家与文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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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1年9月25日鲁迅诞生在浙江绍兴的一个没落的封建大家庭里,从小就受了传统文化(包括儒家正统文化,以及佛、道、墨、法等非正统文化)与民间文化的熏陶。以后在南京求学(1898—1902年)及日本留学(1902—1909年)期间,又广泛接触了西方文化,在经历了从上世纪末开始的中国社会、思想、文化的巨大变迁以后,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独立思想。从1907年发表第一篇论文《人之历史》,至1936年10月19日逝世,笔耕一生,留下了大量著述,主要有短篇小说集《呐喊》、《彷徨》、《故事新编》,散文诗集《野草》,散文集《朝花夕拾》,以及《热风》、《坟》、《华盖集》、《华盖集续编》、《而已集》、《南腔北调集》、《三闲集》、《二心集》、《准风月谈》、《伪自由书》、《集外集》、《花边文学》、《且介亭杂文》、《且介亭杂文二集》、《且介亭杂文末编》、《集外集拾遗》等16本杂文集和书信集《两地书》。此外,还写有《中国小说史略》、《汉文学史纲要》等学术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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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堪称现代中国的民族魂,他的精神深刻地影响着他的读者、研究者,以至一代又一代的中国现代作家、现代知识分子。鲁迅极富创造力与想像力的文学创作,则为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奠定了深厚的基础,开拓了广阔天地。几乎所有的中国现代作家都是在鲁迅开创的基础上,发展了不同方面的文学风格体式,这构成了中国现代文学的一个独特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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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同时又是20世纪世界文化巨人之一。他创造了“内外两面,都和世界的时代思潮合流,而又并未梏亡中国的民族性”,并具有独特的个人风格的“现今想要参与世界上的事业的中国人”的文学〔1〕。他与本世纪的所有的世界杰出的思想家与文学家一样,在关注本民族的发展的同时,也在关注与思考人类共同面临的问题,并做出了自己的独特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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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于他的时代与民族,鲁迅又是超前的。他因此无论身前与身后,都不能避免寂寞的命运。我们民族有幸拥有了鲁迅,但要真正理解与消化他留给我们的丰富的思想文化(文学)遗产,还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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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呐喊》与《彷徨》:中国现代小说的开端与成熟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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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年5月,《新青年》第4卷第5号发表了鲁迅《狂人日记》。这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篇用现代体式创作的白话短篇小说,它以“表现的深切和格式的特别”〔2〕——内容与形式上的现代化特征,成为中国现代小说的伟大开端,开辟了我国文学(小说)发展的一个新的时代。继《狂人日记》之后,鲁迅一发而不可收,在1918至1922年连续写了15篇小说,于1923年8月编为短篇小说集《呐喊》(1930年1月第13次印刷时抽出《不周山》一篇);1924到1925年所作小说11篇,则收入1926年8月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彷徨》。鲁迅的《呐喊》与《彷徨》是中国现代小说的成熟之作。这就是说,“中国现代小说在鲁迅手中开始,又在鲁迅手中成熟,这在历史上是一种并不多见的现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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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表现的深切”——独特的题材、眼光与小说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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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在论及中国文学的变革时,首先提到的是文学题材、主要表现对象的变化。他指出,“古之小说,主角是勇将策士,侠盗赃官,妖怪神仙,佳人才子,后来则有妓女嫖客,无赖奴才之流。‘五四’以后的短篇里却大抵是新的智识者登了场”〔4〕。30年代在谈及自己的著作时,鲁迅则说:“说到‘为什么’做小说罢,我仍抱着十多年前的‘启蒙主义’,以为必须是‘为人生’,而且要改良这人生。我深恶先前的称小说为‘闲书’,而且将‘为艺术而艺术’,看作不过是‘消闲’的新式的别号。所以我的取材,多采自病态社会的不幸的人们中,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5〕正是从这样的“启蒙主义”的文学观念出发,鲁迅开创了“表现农民与知识分子”两大现代文学的主要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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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鲁迅在观察与表现他的小说主人公时,有着自己的独特的视角:如他的自述中所说,他始终关注着“病态社会”里人(知识者与农民)的精神“病苦”。因此,在《药》里,他仅用一床“满幅补钉的夹被”暗示了华老栓一家生活的拮据,正面展开描写的是他们一家的精神愚昧;在《故乡》里,最震动人心的不是闰土的贫困,而是他一声“老爷”所显示的心灵的麻木;《明天》里,单四嫂子的不幸不仅在寡妇丧子,更大痛苦是她的孤独与空虚;《祝福》的深刻性正是在于描写了祥林嫂在封建神权下所感到的恐怖。鲁迅对知识分子题材的开掘,也是着眼于揭示他们的精神创伤与危机:辛亥革命独战多数的英雄摆脱不了孤独者的命运,在强大的封建传统压力下,像一只蝇子飞了一小圈子,又回来停在原地点,在颓唐消沉中无辜消磨着生命(《在酒楼上》);甚至“躬行先前所憎恶,所反对的一切,拒斥先前所崇仰,所主张的一切”,借此“复仇”,虽“胜利”了,却又“真的失败了”(《孤独者》);“五四”时期勇敢地冲出旧家庭的青年男女,眼光局限于小家庭凝固的安宁与幸福,既无力抵御社会经济的压力,爱情也失去附丽,只能又回到旧家庭中(《伤逝》)。对人的精神创伤与病态的无止境的开掘,使鲁迅的小说具有一种内向性:它是显示灵魂的深的。鲁迅的目的正是要打破“瞒和骗”,逼迫读者与他小说的人物,连同作家自己,正视人心、人性的卑污,承受精神的苦刑,在灵魂的搅动中发生精神的变化。这样,他的小说实质上就是对现代中国人(首先是农民与知识者)的灵魂的伟大拷问,鲁迅称之为“在高的意义上的写实主义”,其实是最深刻地显示了他的小说的现代性的〔6〕。但鲁迅揭示人的精神病态,是为了揭露造成精神病态的病态的社会:鲁迅由此而开掘出“封建社会吃人”的主题,不仅是对人的肉体的摧残,更是“咀嚼人的灵魂”(见《阿Q正传》最后的描写)。这也是显示了鲁迅的独特性的:他确实残酷地鞭打着人的灵魂,但他并不以拷问自身为目的,更从不鉴赏人的精神痛苦,也反对任何形式的忍从,他的最终指向是“绝望的反抗”:对于社会,更是对人自身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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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的这些努力,体现在《呐喊》、《彷徨》里,就演化为“看/被看”与“离去—归来—再离去”两大小说情节、结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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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徨》里有一篇颇为独特的小说:《示众》。小说没有一般小说都会有的情节(故事)、人物刻画和景物描写,也没有主观抒情与议论,只有一个场面:看犯人。小说中所有的人物——无论是叫卖馒头的“十一、二岁的胖孩子”,“赤膊的红鼻子胖大汉”,“挟洋伞的长子”,还是有着发亮的秃头的“老头子”,梳着喜鹊尾巴似的“苏州俏”的“老妈子”,“一个猫脸的人”,都只有一个动作:“看”;他们之间只有一种关系:一面“看别人”,一面“被别人看”,由此构成了“看/被看”的二元对立。小说不着意刻画人物或描写,而主要写一种具有象征意味的氛围、情节,这反而使它具有了极大的包容性,内含着多方面的生长点,甚至可以把《呐喊》、《彷徨》与《故事新编》里的许多小说都看作是《示众》的生发与展开,从而构成一个系列。如《狂人日记》、《孔乙己》、《明天》、《头发的故事》、《药》、《阿Q正传》、《祝福》、《长明灯》、《铸剑》、《理水》、《采薇》等等。这些小说根据“被看者”的不同,又可以分为两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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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祝福》里的这段描写:祥林嫂的阿毛不幸被狼吃了,她到处向人倾诉自己的痛苦;人们如何反应呢?“有些老女人没有在街头听到她的话,便特意寻来,要听她这一段悲惨的故事。直到她说到呜咽,她们也就一齐流下那停在眼角上的眼泪,叹息一番,满足的去了,一面还纷纷的评论着。”祥林嫂的“不幸”并没有引起真正的理解与同情,却通过“看(听)”的行为,转化为可供消遣的“故事”:这些乡村老女人们正是在“鉴赏”他人(祥林嫂)的痛苦过程中,“鉴赏”自己的表演(“流下那停在眼角上的眼泪”),并从中得到某种“满足”(自我崇高化),同时又在“叹息”、“评论”中,使自己的不幸与痛苦得到宣泄、转移以至遗忘。而在别人的痛苦、悲哀“咀嚼”殆尽,成为“渣滓”以后,就立即“厌烦和唾弃”,施以“又冷又尖”的“笑”:这类情感与行为方式表面上麻木、混沌,实际上是显示了一种人性的残忍的。于是,在这类小说中,在“好奇”的看客“看”(鉴赏)被看者的背后,常常还有一位隐含的作者在“看”:用悲悯的眼光,愤激地嘲讽着看客的麻木与残酷,从而造成一种反讽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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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类“看/被看”的二元对立发生在先驱者与群众之间。也就是说,“启蒙者”与“被启蒙者”、“医生”与“病人”、“牺牲者”与“受益者”的关系在中国的现实中,变成了“被看”与“看”的关系:应该说,这是鲁迅充满苦涩的一大发现。一旦成为“被看”的对象,就会像《药》里描写的那样,成为茶客们闲聊的谈资,启蒙者的一切崇高理想、真实奋斗(如夏瑜怀着“大清的天下是我们的”的信念所做的牺牲)全都成了“表演”,变得毫无意义,空洞,无聊又可笑。在《药》里,我们甚至看到了这样的场面:人们争先恐后赶去“看”杀夏瑜,“很像久饿的人见了食物一般,眼里闪出一种攫取的光”。这里所出现的“吃人”的意象是惊心动魄的:“被看/看”的模式进一步发展为“被吃/吃”的模式,整篇《药》的故事——夏瑜的血浸透馒头,被华小栓“吃”进肚里,“却全忘了什么味”,也就具有某种象征意味:“华家”的愚昧的民众,不但自身“被吃”,同时又在“吃人”;而“被吃”者正是“夏家”的启蒙者。也就是说,启蒙的结果是被启蒙的对象活活地吃掉;这里,被质疑、批判的对象是双重的:既是那些“吃人”的民众,更是“被吃”的启蒙者,以至启蒙本身。而如前所说,鲁迅自己即是这启蒙者中的一员;他的小说模式所提出的质疑最终是指向鲁迅自身的。因此,在这一类的小说中,人物(描写对象)与作者的距离大大缩小,作品中渗透着较多的鲁迅的生命体验。读者在这些作品里所感到(读出)的悲哀、悲悯(《药》)、孤寂(《孤独者》),以致恐怖(《狂人日记》)、愤激(《头发的故事》)与复仇(《孤独者》),也在一定程度上属于鲁迅自身的刻骨铭心的情绪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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