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0012800
1700012801
我去了那里作调查,但松永的家人和亲戚都拒绝接受采访,所以关于他童年的信息非常少。不过,从教过松永的老师们的询问笔录中,我们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1700012802
1700012803
松永就读于公立小学,学习上也不怎么努力,但整个学年下来的成绩几乎所有科目都是A。他曾多次担任年级学生委员长,还当过校学生会的干部。初中一年级的时候,他参加了学校的演讲比赛,并以较大分差战胜三年级学生,摘得桂冠。此外,他在整个初中时期都担任男子排球部的队长。但是,他虽然取得了那些绚丽夺目的成绩,却绝对没有给任课教师们留下良好的印象。他的初三班主任在笔录中作出了如下评述:
1700012804
1700012805
“他爱表现自己,是个独断专行的领导型人物。他声音很大,不容置喙,总是给人以一种威慑感。动辄大吹特吹,说什么‘我随时都可以联系到松下幸之助’之类的话。总是谈论股票、赚钱之类的话题。他纠集了一帮小喽啰,指使他们干坏事。当我想去家访时,他总是推托说他家也没什么可聊的,结果就一直也没去成,所以也不清楚他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1700012806
1700012807
初中毕业后,他进了一所县立高中,和纯子同校。高二的时候,他参加竞选学生会的风纪委员长,并成功当选,但后来因为被发现有“动机不纯的异性交往”,在三年级时不得不转学到另一所高中。但是,他在那所高中里,竟然又担任了风纪委员。
1700012808
1700012809
高中毕业后,他立即入职于福冈市内的一家糕点店。但是,他只干了十来天就离职了,转而开始帮助打理自家的被褥生意。几年后,他从父亲手里接过生意的实控权,随后把店名从“松永商店”改为“World”,又在三年后变更为有限公司,将位于柳川市内的自己家作为总店。他结了婚,并生有一子。又过了两年,也就是昭和六十年(一九八五),他在周围只有水田和瓦房的自家宅基地上,新建了一栋钢筋混凝土的三层小楼(总建筑面积为一百四十四坪)。(4)一楼是他父母和松永家人的住所,二楼是办公室和产品展示区,三楼是社长办公室。那时,他在柳川的一家料亭举办了盛大的乔迁喜宴,邀请了大约两百位客人。这,是在纯子自杀未遂之后两个月时的事情。
1700012810
1700012811
第二年,他设立了World株式会社(5),注册资本金五百万日元。作为一家株式会社,这种资金规模无疑是很小的,但公司登记册上却罗列着十七种业务范围,涉及贸易、矿产开发与加工制造、广告与出版、木材、海上运输、保险代理,以及医疗设施、体育设施、餐饮、旅店经营等等诸多行业和领域。其中,贸易业务的经营品种甚至还包括了钢铁、石油、船舶及飞机。这简直就是一家大型商社。这也难怪,因为当时松永把一份三井物产(6)的登记簿复印件交给司法书记员,并拜托他:“请您作一份和这个一模一样的业务项目列表。”
1700012812
1700012813
但实际上,World公司的所谓业务无非是一种反复进行商业诈骗的“自行车操作”(7)。而且,松永对待员工也是极尽恐怖之能事。例如,使用空手道劈、十字锁喉、电击的手段施加暴力,宣称自己背后有黑帮支持,对员工进行恐吓,对失误员工进行罚款,等等,借此来控制公司员工。此外,他还让员工去联系和自己同校的毕业生、老师,以“公司库存积压,可能因此破产,所以请务必帮忙”之类的理由,欺骗他们购买昂贵的被褥套装,从而攫取暴利。
1700012814
1700012815
其中有这样的一个手段,可以说是松永将其欺骗的天分发挥到了极致。他故意接近被World公司员工欺骗的受害者,装作一个满怀善意的人,将受害者拉拢过来。平成十四年(二〇〇二)九月二十五日的《读卖新闻》援引了当时一名员工的证词,传为一则轶事。事情是这样的:
1700012816
1700012817
该员工的校友中,有一名男子签署了被褥购买合同,但又迟迟不愿付款。于是,松永领着好几个员工去了那名男子的家中。然而,对那名男子破口大骂的都是那几个员工,松永本人却始终保持着沉默。
1700012818
1700012819
1700012820
1700012821
但是,松永在突然之间,精神亢奋地站起身来,大声叫道:“你的身后有一个鬼魂,正在吸走你的运气!”紧接着,又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串黑色佛珠,闭上眼睛,紧锁着眉头,一边对天叩拜,一边念咒似的在嘴里嘟嘟囔囔,说着“轮回”“转生”之类的词。那名男子浑身颤抖,一脸惶恐地说:“我真的是被鬼魂附身了吗?”松永便重重地点了点头,开始询问他的烦恼:“你最近有没有觉察到什么异常?”
1700012822
1700012823
那名男子就说自己没有工作。于是,松永说:“那么,你可以来我们公司工作。”然后就把他强行带回公司,关进大楼后面的一个木屋里。那个屋子其实就相当于是个“章鱼罐”,专门用来监禁被“生擒活捉”的员工。接下来的两年里,该男子被迫在那个“章鱼罐”里过着凄惨的生活,同时还要不断去推销昂贵的被褥套装。
1700012824
1700012825
就是这样,松永在经营World期间,至少巧取豪夺地赚了一亿八千万日元。
1700012826
1700012827
和赚钱齐头并进的是,松永一直倾注心血于和女人的交往。据其本人的供述,即使是在和纯子刚刚开始交往的时候,他也有十个左右的情人。松永的想法是,广泛撒网,到处勾引,只要其中有几个女性上钩就可以。纯子的一位同事就曾被松永搭讪过。以下笔录即来自这名女子。
1700012828
1700012829
纯子从幼儿园辞职后,我接到了松永打来的电话。他说:“我已经和纯子分手了,想和你谈谈工作的事。”他的语气倒是非常温柔,但我一想到他实际上是刚和纯子分手就盘算着拿我来当替换品,就有点生气,于是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和这种人交往。他自己说,他是在东京的娱乐圈工作的。我觉得他确实很出色,所以也没觉察出他是在撒谎。
1700012830
1700012831
1700012832
1700012833
他的套路是先搭讪,然后如果觉得那个女人对自己有一点感兴趣,就会不择手段地勾引她。以下证词同样来自World公司一位前员工(《读卖新闻》,二〇〇二年九月二十三日)。
1700012834
1700012835
一天深夜,松永敲着床头叫醒了World的员工们,然后非常突兀地向大家宣布:“喂!我们要成立一个乐队啦。你们会不会演奏乐器?如果不会的话,那么现在就要开始努力训练!”然后,他花几百万日元购买了专业的乐器和音响设备,把办公室改造成录音棚,并开始对松永乐队搞起了严苛的突击训练。松永是主唱,但不管是什么样的旋律,他都会唱成尖叫似的高调。乐队中有人提醒他“走调了”,他马上就涨红了脸,开始对那个人拳打脚踢,并高声喊着:“你们,都跟着我唱!”惊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1700012836
1700012837
1700012838
1700012839
首场公演是在特训开始后的一个月左右,正值圣诞前夜。演出是在一个能容纳一千人左右的大音乐厅举行的,但在赠送完门票之后也只是来了五十个人左右。演奏者中的有些人,最终也没能学会演奏,只是装模作样地比划着,但他们因为害怕松永,所以只好装作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松永本人穿着一身绣了金线的暗红色西装,站在台上放声高歌,还在一曲终了之后煞有介事地向观众挥手致意,高声喊着:“这是最棒的圣诞夜!”他将炽热的目光投向了一名年轻女子——那是松永当时正疯狂迷恋着的对象。松永在得知她喜欢音乐之后,便施展出花言巧语的本事,吹嘘说“我现在就在玩乐队”。因此,他必须要把谎言变成现实。
1700012840
1700012841
根据前文中引用的纯子的证词,她也被邀请观看这场音乐会,松永怀有身孕的妻子也去了现场。那个时候,纯子刚刚和松永发生肉体关系,并爱上了松永,所以当她看到松永怀着孕的妻子时,受到了深深的刺激。在场的其他情人可能也会产生同样的感受吧。然而,当松永把目光投向新欢,恐怕是已经完全不在意其他情人到底会作何感想了吧。这些女人被松永玩弄于股掌之间,又惨遭伤害,却还是死心塌地地追随着他,任由自己变成了松永的后宫玩物。而且,这些女子也和纯子一样,随着关系逐步加深,遭受了暴力。松永的妻子A女士自然也不例外。
1700012842
1700012843
平成四年(一九九二),A女士和松永离婚之后,一个人带着儿子离开福冈县,躲了起来,过着安静的生活。她对我说:“直到现在,松永的那张脸都时不时地会出现在我的梦中。有的时候是一张温柔的脸,有的时候是一张恐怖的脸。他的眼神和脸色总是说变就变……”据她说,和松永一起生活的十年,简直是坠入地狱一般的日子,充满了残酷的暴力,还要忍耐他不知其数的出轨。
1700012844
1700012845
她说:“我比松永年龄大一些。刚认识的时候,他是高中生,我已经步入社会了。我下班后是坐公交车回家的,他每天都会在车站等着我。起初的时候,我以为那就是一个年少的男孩,在一时兴起之下做出了有些可爱又有些幼稚的行为。但他那样日复一日地,也着实让我心里挺开心的。有一天,他一脸悲伤地对我说:‘我进了一个黑社会组织,现在要去刺杀另一个组织的成员,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你了。’突然听到这样的话,觉得以后都不可能再相见,我顿时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孤寂。”
1700012846
1700012847
就这样,A女士完全陷入了松永的话术之中。
1700012848
1700012849
开始交往之后,松永就给她描绘出各种各样的梦想。A女士回忆道:“总之就是自信满满的,而且尽是说些了不起的大事,让人心怀梦想。”经过三年的交往,她在昭和五十七年(一九八二)接受了松永的求婚,并在第二年生下长子。
[
上一页 ]
[ :1.7000128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