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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那个时候,爸爸被关进厨房的囚笼里,然后被通电。两只胳膊被电击的时候,他的表情显得很痛苦。胳膊被电击刺激得弹起来,囚笼就跟着嘎吱嘎吱地晃动一下。但是,渐渐地,爸爸的胳膊就不再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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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永他们命令道:‘给他按摩。’我就过去,想要按摩爸爸的胳膊,可他的手掌软瘫瘫的,一点儿都不吃劲儿。但是,松永说:‘你如果不让他的手动起来,我就给你也通电!’我听了害怕,就撒了谎。我一边按摩,一边用大拇指按压他的手腕脉搏处。当我看到他的手似乎轻微地动了一下的时候,就报告说‘动了!动了!’,松永看了,似乎也相信是真的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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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纯子的证词,清志的胳膊无法举起之后,松永就暂时中断了通电,清志的手也逐渐恢复了。但是,据恭子说,即使在清志的手不听使唤之后,松永仍然毫不留情地继续电击,而手臂的情况也越来越恶化。两个人的供述在这一点上存在差异。在关于清志事件的证词中,这是最大的不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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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个差异,想必恭子的记忆才是正确的吧。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据恭子所说,清志的手臂瘫痪之后,她就一直用汤匙把饭喂进清志的嘴里,而她自己也因为无法遵守吃饭时间限制遭到通电惩罚。据此,可以推知恭子比纯子更真切地观察到了清志的实际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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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子的话,太扎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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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即使胳膊不能动了,爸爸还是被他带出洗澡间通电。爸爸走路一摇一晃的,松永马上就勃然大怒地喊:‘快点!’被带到厨房后,他们让爸爸穿上木屐,又让他在脚下垫着一块剪成和脚一样大小的瓦楞纸,踩在上面挪动脚步。爸爸的手还能动的时候,他会自己移动那块纸板。但手臂瘫痪之后,就是由我来帮他。我只能一点一点地挪动纸板,他也只能跟着一点一点地挪着脚来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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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永好像觉得我爸爸很脏。有的时候,松永把爸爸叫到厨房之后,立刻又让他回到洗澡间,一边在嘴里说着‘臭死了’‘脏死了’,一边往爸爸身上喷除臭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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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永给爸爸通电的时候,总是反反复复地说:‘像你这样的人还是死了的好。’听着这样的话,我在心里想:‘他不会是要把我爸爸给杀了吧?!’绪方也听从松永的命令,对爸爸又是通电又是捶打的。即便松永不在场的时候,她也丝毫不会手下留情。在我看来,松永和绪方就是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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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平成七年(一九九五)的年底开始,清志的言行变得古怪起来。纯子作证说,他有的时候会喃喃自语,嘴里念叨着“阎罗大王……”,有的时候还说“有丝从手腕出来”,并反复地做着拉线的动作。恭子也说了这样的一件事:清志在被通电之后,突然朝着松永跪下,嘴里说:“承蒙您一直照顾恭子!宫崎大人!我和恭子能有今天,都是宫崎大人您的恩赐!”一边说着,一边叩头触地。松永见状,就对恭子说:“你也要向你的父亲学习!”清志也按着恭子的后背,让她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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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志出现了语言障碍,而且症状逐渐明显。口吃日益严重,说话愈发地困难起来。身形也极度消瘦,脸色暗得瘆人,甚至也没有表情。纯子说:“清志看起来就是个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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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志因受到残酷电刑和生活限制而产生了怎样的心理变化,其真实的内心状态又是如何?显然,我们已经无从知晓。但是,根据纯子和恭子的证词,一个事实逐渐浮出水面:清志既没有试图逃避通电,也没有对严苛的限制作出反抗,甚至连一句“请住手”都没有说过。当法官问及原因时,纯子推测道:“因为监视和上锁,反抗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无论是带着恭子一起跑,还是丢下恭子独自逃跑,都不可能。”但是,清志会不会本来就没有反抗的意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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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当时的清志处于一种叫做“习得性无助”的状态之中。所谓“习得性无助”,是心理学家莉诺·沃克博士主张的一种理论。在实验中,把人或狗关进笼子,并持续进行电击刺激。最初,他们会试图逃跑,但在不久之后就学习到了一种“知识”——逃跑是不可能的,从此进入无抵抗状态。最后,即便是在敞开着门的情况下,实验对象也不会从笼子中出去了。松永对清志持续执行的“废人化”过程,简直就和这个实验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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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前文提及的赫尔曼博士所说,强制性收容所里的囚犯的最终阶段的心理状态,不仅是丧失了生存意志,甚至连自杀的意愿也会消失,完全陷入绝对性被动的心态。这些囚犯“不再寻找食物或温暖,也不再逃避殴打,而被视为活着的死人”。当清志在纯子的眼中映现为“废人”的时候,他应该是已经进入这种最终阶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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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赫尔曼博士也谈到了结局——“他们一定会走向死亡”。就清志而言,这个结局同样不可避免。在他的身上,没有出现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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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志死于平成八年(一九九六)二月二十六日。关于当时的情形,恭子的证词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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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我在放学路上,都要通过公共电话告诉他们‘我现在回家’。那天,绪方告诉我说:‘你爸爸又大便失禁了。你快点回来清理掉。’于是,我就急匆匆地赶了回去,发现爸爸盘腿坐在洗澡间里淋浴的位置,上半身向前倾斜歪倒,额头贴在地面上。那个时候,爸爸的脖子很细很瘦,血管和喉结都凸露出来,肚子也瘪瘪的。感觉上,他的腿也只剩下了膝盖和骨头。虽然眼睛里有光,但仿佛毫无气力,脸也格外地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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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处附近散落着软软的粪便。我一个人开始打扫,绪方则一直在监视着我和爸爸。我把粪便装进垃圾袋,然后收拾铺在地上的杂志,再用淋浴喷头冲洗地面和墙壁。我打扫的时候,爸爸一直在洗澡间里。我在收拾杂志的时候,曾让他把屁股稍微抬起一点。除此之外,他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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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爸爸发出类似于打鼾的‘呼呼’的声音。当时,我正在冲洗墙壁和地面,被那个声音吓了一跳。我朝他看过去,发现他还是相同的姿势,看起来整个人都软瘫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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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永进了洗澡间,看到爸爸的样子,对绪方说:‘应该是因为你没给他吃饭吧。’然后,他们把爸爸从浴室里弄出去,让他仰卧在厨房的地上。突然,松永说要给他通电。绪方就把爸爸的衬衫脱了下来,在他的左胸和后背各夹上一个夹子。然后开始通电,前后大概电击了十次。刚通电的一瞬间,爸爸似乎抽搐了一下,然后就再也没动弹了,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那一刻,我想:‘爸爸是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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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清志的死亡,纯子的证词有几点和恭子有所不同,但大体上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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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志死后,松永指责恭子道:‘是你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打到了你爸爸的头。所以他就死了。’还让恭子写了一份“相关事实的说明”,主要内容是“我打了爸爸的头,爸爸的头撞到墙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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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永还对恭子提起清志身上的大量咬痕,威胁着说:“如果现在送医院的话,可能还来得及。但是,他的身上不是有咬痕嘛!警察一定会调查的,那样你就会被抓起来。”恭子被这些话吓住了,坚信“一旦被发现,自己一定会被警察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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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三个人喝了酒。恭子也被命令喝酒。接着,松永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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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把他弄成碎块扔掉。你们把他肢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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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他们就开始了肢解作业。他们把防水布挂在厨房的天花板上,设置成一个隔离区间,又在浴室窗户上贴好黑色塑料布,然后两个人分别抱着清志的两肋和双脚,把尸体拖到了浴室,平放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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