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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海瑟姆，《瓶中的蜀葵和其他的花》，约1702-1720年，画布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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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哲学 第三篇 希腊的艺术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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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诺索斯宫殿，砖石结构宫殿，公元前1700-1500年，希腊克里特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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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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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几年，我给你们讲了意大利和尼德兰的艺术史，在表现人体方面，这是两大重要流派。我只消再让诸位了解艺术中最伟大最具特色的一派——古希腊派，本课程便可完满结束。这一次我不再讲解绘画，因为除了庞贝和赫库兰尼姆的一些嵌饰与小型壁画，还有瓶罐上的装饰以外，古老建筑上的绘画均已毁坏，使我无法确切描述。而且在表现人体方面，希腊艺术中有一种更民族化、更好地融进了社会风俗与群众精神的艺术，或许是更文雅、更完善的艺术，这就是雕塑。因此，希腊雕塑将作为本课程的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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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降临在古迹上与降临到其他方面一样，只留下残破，遗留下来的古代雕塑与毁灭的相比简直微乎其微。神像原是伟大的时代表现思想与威严的，而我们只有依据两尊头像（注：一个指赫拉的头，现存卢多维奇山庄；一个是奥特里科利出土的宙斯的头）去猜度漫布在神殿里的那种神圣感。菲狄阿斯的真品我们一件也没有，至于麦伦、波利克利托斯、普拉克西泰莱斯、斯科帕斯、利希波，我们只能见到一些复制品和不同时期的仿品，即便如此，其年代真伪也存在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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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美术馆里的美丽的雕塑，通常属于罗马时代，最早不超过亚历山大的继承人时代，而且最精美的也损伤严重。你们巴黎美专陈列的塑像也是由四分五裂的头颅、躯干和四肢拼凑起来的，状若厮杀后的战场。最后还需补充说明一点，希腊大师们的传略也极匮乏，让最聪慧最有耐性的研究者花尽心血，依靠普林尼的半章史书，保萨尼阿斯的零星记载，西塞罗、卢奇安、昆提良的孤本，才可发现一些艺术家的纪年、各派的传承、众天才的特点以及艺术的发展与嬗变。不过，我们尚存唯一的办法可弥补这种缺憾，纵然没有历史的细节记载，总还有一部通史。为了能够欣赏到艺术，我们更应该感谢造就了艺术作品的民族，是社会的风气刺激了艺术，是环境令艺术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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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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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们要对这个民族有个清楚的认识，为此先要去了解这片乡土。一个人永远带着乡土的痕迹，当初在某地定居下来的时候，越是愚昧幼稚的人，他的乡土气便越浓重。当初法国人到波旁岛和马丁尼克岛去殖民，英国人到北美洲和澳洲去定居，都带去了武器、工具、技术、工业、制度和观念。简言之，他们带去了一种悠久而完整的文化，因此能保持原有的特点，抵抗新环境的影响。但当一个赤手空拳的新手彻底暴露给外界的时候，他就要听任其摆布。他的思想象松软的黏土一样柔顺，很容易被外界力量塑造，无法依靠他的过去来抵抗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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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学家曾告诉我们有一个原始时期，那时候印度人、波斯人、日耳曼人、凯尔特人、拉丁人、希腊人，都讲着同一类语言，文化程度也差不多。后来的一个时期，希腊人和拉丁人从兄弟民族中分离出来，但他们还在一起，知道了酒这玩意儿，以畜牧和耕种为生，有了船只；在古老的吠陀梵神灵之外又添了一个新神，在拉丁语中称维斯塔，在希腊语中叫赫斯提，意思是灶神。这至多不过是初期文化的开端，即便他们不算是野人，但还是蛮人。从那时起，同一根基生出来的两根枝条分离了，后来我们再遇见他们的时候，发现他们的结构和果实已经不同了，其中一枝长在意大利，另外一枝长在希腊。好了，让我们去关注一下希腊的这棵植株，看那里的环境和土壤能否说明植物的外形特征和发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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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希腊的地理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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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来看地图。希腊是一个三角形的半岛，以欧洲的土耳其为底边，向南延伸，直入海中，到克林斯海峡变得分外狭窄形成另一个半岛——伯罗奔尼撒岛，犹有向南延展的势头，就像一片桑树叶，靠一根纤细的叶柄与大陆相连。此外有一百多个岛屿，有对面的亚洲海岸，还有许多流苏状的土层镶嵌在蛮荒的陆地和零零落落的小岛边缘，蔚蓝的海面仿佛被缀上了许多花边儿。就是这样一方水土培育出了这个绝顶聪慧、先知先觉的民族，此地带也特别适合这项工程。爱琴海以北气候严酷，就像德国的中部。鲁米利地区根本不产南方的水果，它的海岸线一带也没有桃金娘科植物。往南一走进希腊，对比顿时强烈起来。在北纬四十度的瑟萨利，树木四季常青，到了北纬三十九度的福斯奥迪斯，海风和煦，水稻、棉花、橄榄树都能生长。在埃维亚岛和阿提卡，能见到棕榈树，基克拉泽斯群岛棕榈树更多，阿尔戈利特的东海岸有茂密的柠檬和橘树林，而非洲的枣椰就长在克里特岛的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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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希腊文明的中心雅典，南方最优等的果树不用培植就能长出来，二十年中也难得一次结冰。夏季的酷暑有海风调剂，除了从瑟雷斯偶尔刮来东北风，从非洲吹来几阵热风以外，气候非常宜人。便是今日，“那里的人也习惯从五月中旬直到九月底在大街上过夜，而女人们就睡在阳台和屋顶上”。在这样的地方，每个人都习惯露天生活。欧里庇得斯说：“我们这里的气候温和宜人，冬天不觉寒冷，夏天太阳神的利剑也伤不到我们。”“雅典快乐的子孙们都是上苍的宠儿，生长在充满智慧的土地上，神圣不可侵犯，在最纯净的空气里优雅地漫游。人们都说，金发的哈耳摩尼亚（注：希腊女神，象征和谐与秩序）生出了九位圣洁的缪斯神（注：希腊神话中司文艺和科学的九女神，亦喻诗人与画家之天赋）。阿佛洛狄忒女神（注：爱与美的女神，即罗马神话中的维纳斯）轻轻吸进金光荡漾的伊利萨斯溪水，呼出的气化作柔柔的甜甜的风。阿佛洛狄忒头上戴着芬芳的玫瑰花冠，献出爱，让爱伴随智慧，一起去帮助人实现各种美。”这是优美的诗文，透过诗的赞美我们能够看到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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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长在这样的气候中的民族会比其他地方的人发展得更快、更和谐，人不会因为暑热而恍惚倦怠，也不会在严寒中瑟缩僵硬。他们既不会像做梦一般困顿萎靡，又不必长年累月地操劳；既不耽于神秘的沉思，又不堕入凶狠野蛮。我们把一个那不勒斯或普罗旺斯人跟一个布勒塔尼人相比，把一个荷兰人同一个印度人相比，就会发现温和调顺的自然界怎样使人的精神变得活跃与平衡，思想与行动如何受到机灵敏捷的头脑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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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土壤的两个特征也产生同样的作用。首先，希腊是个山岭纵横的地带，主峰品都斯山向南延展为奥德里斯山、埃塔山、帕尔纳索斯山、埃利孔山、西塞隆山，形成连绵不断的山脉，贯穿科林斯峡，一直与伯罗奔尼撒岛相连。再往前去，依然是浮出水面的山脊和山尖。这片地势突兀的地方几乎没有平原，到处是岩石，就像我们的普罗旺斯，五分之三的土壤不宜种植。翻开斯塔克尔堡的《风景图集》，光秃秃的岩石遍地都是，小河与溪流在几乎完全枯竭的河床与寸草不生的岩石间经过，总算留下一条窄窄的可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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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罗多德曾把富饶的西西里和意大利南部地区与希腊做比较，说希腊“一生下来就受着贫穷的哺育”。阿提卡地区的土壤尤为贫瘠，只出产橄榄、葡萄、大麦和极少量的小麦。散落在爱琴海面的众多岛屿如颗颗闪亮的星，偶尔可见上面长着神圣的树林（注：希腊人敬树如神），有柏树、月桂、棕榈，还有一丛丛鲜花和葡萄藤蔓生在岩石坡上；园子里、山谷中和斜坡上生长的美丽的果树和少量的庄稼，更像是为了让眼睛看着高兴、感官上愉悦，若为了满足肚肠和身体需要则显然不够。这样一个空气纯净的地方自然产生一批身体轻健、性格活泼、头脑清醒的山民。便是今日，“一个英国农民的食物在希腊可以供养一个六口之家。有钱的人只有一盘蔬菜也能满足，穷人只吃几颗橄榄或者一块咸鱼，寻常百姓一般只在复活节才吃肉”。在这方面，看他们夏天的生活真是有趣，“七八个讲究饮食的人合吃六块钱一只的羊头，不喝酒的人买一块西瓜或一条大黄瓜，像吃苹果一般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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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当中没有酗酒的人，却都很能喝，但喝的是清水。“他们进酒馆纯粹为了聊天”，进咖啡馆“要一杯一便士的咖啡、一杯白水，点支烟，要张报纸，打几手牌，怡然自乐”。这种生活方式不至于使人的头脑迟钝，减低了口腹之欲必能使脑力增强。古人已经注意到维奥蒂亚与阿提卡地区的区别同样显现在维奥蒂亚人与雅典人的区别上：一个住在肥沃的平原上，空气浓稠，吃惯了粗粮和科帕伊斯湖中的鳗鱼，能吃能喝，思维迟钝；另一个生活在希腊最穷的土壤上，能吃上一个鱼头、一块洋葱、几颗橄榄就感满足，他们在清澈透明的空气里长大，从小显出特别的聪明伶俐，一生中不断地在发明、创造、欣赏、琢磨。思考是他们最大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