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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23 六法中第三四五六诸类,意义比较确定:应物象形,是描写对象的方法;其他如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摹移写,皆变为一定的,限制的法则;而传摹移写其流毒于中国绘画为更大,而直至现代皆受其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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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25 上面说过,晚唐之后,绘画上渐呈两种倾向:一是限制的,不自由的作风;一是自由的,冲破一切的创造。前一种代表第二个时代之结束;后一种代表第三个时代之开始,与过渡时期之表现。宋代的论画,所规定的成法,很能使我们感到当时画家拘泥于方法中的情形:如当时所谓三病、十二忌、六要、六长等画诀,都很能表现出一种的倾向。兹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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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27 刘道醇的六要六长:气运兼全,一要也;格制俱老,二要也;变异合理,三要也;彩绘有泽,四要也;去来自然,五要也;师学舍短,六要也。粗鲁求笔,一长也;僻涩求方,二长也;细巧求力,三长也;狂怪求理,四长也;无墨求染,五长也;平尽求长,六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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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29 郭若虚的三病:一曰板,板则腕弱笔痴,全亏取与,收物平褊,不能圆浑;二曰刻,刻则运笔中疑,心手相戾,向画之际,妄生圭角;三曰结,结则欲行不行,当散不散,似物滞碍,不能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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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31 饶自然的十二忌:一、布置迫塞;二、远近不分;三、山无气脉;四、水无源流;五、境无彝险;六、路无出入;七、石止一面;八、枝少四歧;九、人物伛偻;十、楼阁错杂;十一、浓淡失宜;十二、点染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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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33 在十二忌中,兹再录其较确定的解析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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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35 二、远近不分——作家先要分远近,使高低大小得宜。假如一尺之当山,作几大人物为是。盖近则坡石树木当大,屋宇人物称之;远则峰峦树木当小,屋宇人物称之;极远不可作人物。墨则远淡近浓,愈远愈淡,不易之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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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37 七、石止一面——各家画石,皴法不一,当各随所学,一家为法;须要有顶,有脚,有棱面为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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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39 十一、浓淡失宜——下墨不论水墨,设色金碧,即以墨沉。浓淡须要深浅得宜:如晴景空明,夜色昏濛;雷象稍明,不可与雨雾烟岚相似;青山白云,止当夏秋之景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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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41 代表后一种作风的:人物方面,是梁楷的减笔画;山水方面,是米芾的水墨画。什么是减笔画?简而言之,是把复杂繁密的自然界物象,设法使之单纯化;后来一变其名称为写意画。梁楷的减笔画,实与现代的速写是同样性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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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43 山水画在唐代,分南北两派。北派盛行于黄河流域,地多平原,画材较少,因多构思于一定的方法与格式中;南派盛行于扬子江流域,山水秀美,溪谷幽深,自然界足供其材料上丰富的需求,故多变化。北派到宋代的时候,分成两派,其代表作家:赵伯驹、李唐、刘松年,为青绿巧整的一派作家;马远、夏圭为水墨苍劲派的作家。南派作家,五代时有荆浩、关仝;宋代则有董源、巨然、李成、范宽。米芾的一派,是很特出的。他所画的云山烟树,当时谓宗王洽;点笔破墨,出于董源;有谓其从行草书法得来者。总之,山水画开始的时代是近于抽象的一种标记。北派到了马远,夏圭的时候,他们的画法,已有与南派调和的意味;后来,有一部分山水画家,渐渐接触到自然界的变化,由春夏秋冬四季,很明显的,迟缓的时间上的变化,感到了自然界所发生的风雨晦明之一种较为急促的变化;米芾的作品,就是能代表这表现时间上急促变化之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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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45 现在,我们对于魏晋六朝、唐宋这两个时代的绘画上主要之点,总算比较的明晰了。我们归纳起来,可得到几点:一、代表这时代的创作,当然是人物画,以线条为其描写自然界一切的方法;二、绘画上形式的寻求,以自然界的形象为中心;三、这时期之末期(宋代),有两点很重要的:一是从物象复杂的形象中,寻求单纯化的减笔画之产生,一是从物象的观念中,感觉到时间上急促的一种变化的表现;四、这时代绘画衰败的原因,是堕落于限制及规定的方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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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47 我们现在,应谈到由过渡期间的宋代到元明清三代六百年间的绘画了。这六百年中,实可谓为一个过渡时代。第三个时代之有无结果,尚未可知,惟在此长夜漫漫的黑暗期中,新旧思潮之直接而急迫的澎湃挣扎,其结果如何,亦正未可说定。我们自问一句:在此六百年中,对于宋代末叶物象之单纯化,和急促的时间变化的表现,有无继续的创造与表现?如果是没有,那真是可惭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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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49 元代的画家,如赵孟頫,有复古的倾向,脱化于顾恺之,绘风多细古,当时谓为铁线描。山水方面的代表作家,为黄公望、王蒙、倪瓒、吴镇诸人。明代的代表作家如仇英,据《丹青志》云:“仇英字实父,号十洲,太仓人,移家郡城,画师周臣,而格力不逮。特工临摹,粉图黄纸,落笔乱真,至于发翠豪金,丝丹缕素,精丽艳逸无惭古人;董其昌题其图,谓仇实父是赵伯驹后身。”由此可见当时摹仿传统的习气。明代山水画家很多:周臣、唐寅、仇英为青绿整巧派正传的作家;戴进、吴伟、蓝瑛,为水墨苍劲派正传的作家;其余南派有沈周、文微明、董其昌、陈继儒、顾正谊、赵左诸人。清代最著名的画家:山水方面,如四王,即王时敏、王鉴、王翚、王原祁,还有罗牧、萧云从、释弘仁诸人,他们都是南派;人物画如陈洪绶、焦秉贞诸人,皆为清代画家的代表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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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51 中国绘画方面,还有一种花鸟画。花鸟画在五代时亦有两派:一是徐熙,以色彩晕染而成,后来变成没骨法,是为南宗;一是黄筌,其法则先行勾勒,后填五彩,是为北宗。到明代分成三派:一宗黄氏体,妍丽工致,以边文进、吕纪为代表作家;一为写意派,笔致俊逸,林良、陈淳创之;一为钩花点叶体,乃合二者而成,周之冕为代表作家。到了清代,有本着钩花点叶体而进于写生者,其代表作家为沈铨;有渊源徐氏之纯没骨体,而成所谓常州派,其代表作家为王武、恽格、蒋廷锡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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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53 元明清三代,六百年来绘画创造了什么?比起前代来实是一无所有;但因袭前人之传统与摹仿之观念而已。清代画家比较可注意的为:扬州八怪,八大山人及石涛诸人。在其性格上,绘画上,虽能冲破当时一切画家认为神圣的成法,但细细地观察起来,他们只能承继了宋代一部分的自由作风的倾向,和他们取同一之态度而已,实在还没有做到继续加以新创造的程度。这时代的绘画,经过了长久的时间和社会方面有力的援助,但在绘画史上决算起来,不特毫无所得,实在大大的亏了本!其主要的原因,当是传统,摹仿,因袭前代的成法,为其致命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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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55 第二个时代中,代表曲线美之表现的绘画,在宋代堕落于限制的方法中;后来因袭这种方法,为绘画上的基础,即演成六百年来中国绘画上的黑暗时期。布歇尔所著《中国美术史》中,有一段谈到当时的倾向:“十二世纪前之中国绘画,阅《宣和画谱》,可以略知其梗概。唐代画师蔚起,焕然称盛;宋元继之,画体渐趋于纤巧,绵密;及至明代,画工尤众,《佩文斋画谱》中所列者,多至千二百人,大抵皆远绍古法,刻意摹仿,殊乏创造之才,故明未遂呈衰败之象……”由此可见明代画家虽多,都是传摹移写,远绍古法,刻意摹仿的画家,他们在时代上,没有创造的精神,其余更可想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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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57 中国的绘画,在时代上,历史上所经过的情形,已如上述。总括起来:第一个时期,以表现图案装饰性的绘画为代表;第二个时期,以表现曲线美的绘画为代表,第三个时期,以表现物体的单纯化,及时间变化之迅速化的倾向的绘画为代表。我们现在要讨论的问题,是前一个时期和后一个时期间连续的关系,和发生变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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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59 无论哪一种美术,其原始情形,都含有图案装饰的意味,这因为人类在生活上有爱美和实用的关系才产生这种现象的。在中国的绘画史的发展上,亦是如此。古代侧重于图案装饰方面,后来渐次的变化,为曲线美的表现。变化的原因,批评家都归结到印度艺术跟印度佛教同时输入中国的影响;因为印度艺术之输入,间接地就输入了西方的文化和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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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61 据《中国绘画史》上的记载,印度所输入在绘画上的新方法,很有确实的证据。张僧繇在一乘寺所绘的凹凸花,即是印度的晕染法。据《建康实录》谓:“一乘寺,系梁邵陵王纶所造,寺门遗画凹凸花,代称僧繇手迹。其花乃天竺遗法,朱及青绿所成,远望眼晕如凹凸,就视即平。世咸异之,乃名凹凸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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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63 又据《支那绘画史》谓:“这种描写的方法,与印度阿旃陀(Ajanta)窟[13]中的壁画,同一手法;”又谓:“一乘寺之凹凸画,与日本之法隔寺金堂的壁画同一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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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65 中国的绘画,在佛教未输入以前,是没有阴影法的;印度的晕染输入之后,在绘画上,对于物象才发现表现体量的方法,才能表现一种简易的凹凸的形状。我们在此极应注意的是:晕染的输入,确能使绘画在形式上、技术上,有所造就,只不过限于表现之方法而已。促成中国绘画根本上之新的变化,使当时的绘画,对于当时曲线美的表现,有充分之观念与印象的,决不独是绘画上一种新的方法,乃是印度雕刻输入的结果,由雕像上的曲线,影响到绘画而促成其重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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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67 中国的雕像,在佛教未输入以前,只有线刻及浮雕;立体的雕像,只限于鸟兽及各种建筑上之装饰或用器。这与古代的宗教,风俗及各种环境有相连的关系;而在这种环境中,决不能使人体的雕像发达。因此,在绘画方面,亦有同样的倾向,只有描写平面的方法。印度的佛教输入后,中国的画家和雕刻家,才突然感到物象实体存在的观念,和表现这种实体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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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69 印度的雕像,也受西洋希腊艺术的影响。纪元前三世纪时,亚历山大的远征队到了印度的西北部;纪元前三二七年,竟建立希腊诸神像于印度之恒河(Ganga)诸地。这种建设,对于印度的艺术,当然有很大的影响;当时佛教徒多留于印度之西北部,希腊人之侵入,亦即在此处,结果,佛教徒与希腊的艺术直接发生了深切的影响。而印度之干达拉(Gandhara)[14],遂为印度希腊化艺术表现的中心。法国的印度学者富歇(M.Foucher)对于印度希腊化的现象,描写得很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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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26771 “这是很明显的,在我们想象中,一个欧亚混血(Eurasien)人,他的父亲是希腊的艺术家,母亲是信佛教的印度人;这两方同化的良好的遗传,即在雕匠的斧凿之下,亦含有两重性格谐和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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