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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最大的秘密，除科学家已经解释者外，便是“人生有什么意义？”和“到底有什么归宿？”这个问题，人类最大的悲哀，除衣食诸事能由科学或人事满足者外，便是找不到此生的归宿，不晓得此生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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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宗教还能保持其尊严的时候，人类还可以把前一个问题归之于神，把后一个问题归诸皈依上帝。到宗教在科学的显微镜下溜去的时候，昔之用以自诓的宗教已去，而人类向前的要求却不曾已，且实际上，每与此种锋利的要求以异常的打击。这种打击，使人类生活，起了绝大的变动，感情上骤然增加了无限的悲哀与失望。——于此，负着安慰，调和这种冲突之责者，便只有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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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的第一利器，是他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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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像一杯清水，当被骄阳晒得异常急躁的时候，他第一会使人马上收到清醒凉爽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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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像一杯醇酒，当人在日间工作累得异常惫乏的时候，他第一会使人马上收到苏醒恬静的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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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像人间一个最深情的淑女，当来人无论怀了何种悲哀的情绪时，她第一会使人得到他所愿得的那种温情和安慰，而且毫不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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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把这种魔力挂在他的胸前，便任我们从那一方面，得到那一种打击，起了那一种不快之感，只要遇到了他，他立刻把一种我们所要的美感，将我们不快之感换过去！只要一见到艺术的面，我们操纵自己的力量便没有了，而不期然的转到他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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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的第二种利器，是他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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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力，他没有悍壮的形体，却有比壮夫还壮过百倍的力，善于把握人的生命，而不为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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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力，他没有利刃般的狠毒，却有比利刃还利过百倍的威严，善于强迫人的行动，而不为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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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力像是我们所畏惧的那运命之神，无论生活着怎样的生活方法，他总会像玩一个石子一样，运用自如地玩着人的命运，东便东，西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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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把这种力量藏诸身后，便任我们想用什么方法，走向哪一方面，只要被他知道了，他立刻会很从容地，把我们送到我们要去的那条路的最好的一段上，增加了我们的兴趣，鼓起了我们的勇气，使我们更愉快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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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是人生一切苦难的调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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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应该认定，艺术一方面调和生活上的冲突，他方面，传达人类的情绪，使人与人间互相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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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说：“如要给艺术一个正确的定义，当先不要把他看作快乐的源泉，应当认他为人类生活中一个条件；这样观察，便可见出，艺术是人类间互相传达的一种方法。”又说：“言语传达人类的意思，为人类联合的一个法则，艺术也是这样，不同的地方，人用言语来传达自己的意思给别一个人，用艺术传达自己的情绪给别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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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日常所最需要的不是同情吗？艺术能把彼此的甘苦交换过，最能唤起此种同情；知道有同情的文明社会之所以为福地，便可见到艺术影响的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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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起人与人间种种纠纷的不是各人的自私吗？艺术能把他的感情及美，浸入赏鉴者的心肺，使这种下贱的我见，完全在同情与美感下消灭；人类舍却其各个的自私之见，人类社会的各种纠纷与苦恼，大半可以不再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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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大家没有不平的戾气，只要大家都有了工作的勇气与兴趣，只要大家没有损人利己的下贱行为，只要大家都存着大公无私的同情心，人类社会还会有什么战争，还会有什么不自由，不平等的吗？孔子是最讲求实利主义的，但对礼乐书数御羿骑射并没有好大区别，奈何此刻反有看不起艺术的中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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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是人间和平的给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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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中国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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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在别处也曾被人蔑视过，而特别在中国被侮辱到不可言说。——虽然艺术是人间生活的调剂者，是人间和平的给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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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儒如斯宾塞，便把艺术小视过！他以为，艺术对于人生的根本问题，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关系，艺术的作用，对于人生，并不负任何重大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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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他的意思，好像艺术只是人类剩余的生活力上一种无味的游戏一样，是个诱人的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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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论调，未免言之太偏！游戏在人类一切动作中，自是无所谓的一种茫然的表现。——如游猎，赛跑之类，在客观方面，既没有多少快感可生，也没有引起同情的能力，谓之曰无味，谁也不见得反对。至于艺术，正如上文所举，是同游戏全然不同的东西，怎样能够相提并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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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中国，虽则较之孔子的时代，已经进步了多少年，对于昔为孔子所重视的艺术之类（自然讲不到纯真的艺术）却又大大的侮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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