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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时所流行的，为多数人所喜悦，而特别认定为艺术的，如旧剧，如古画，如音乐，雕刻，及建筑诸类，我们试一略加思考，便可觉到无限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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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必多举，我们但以旧剧一项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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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剧在中国社会上，可算是最普遍的娱乐之一种。（可怜，中国过去的艺术，只可称作娱乐之一种！）旧剧的内容，多描写历史上忠君爱国，贞妇孝子的故事，或简单到十二分可怜的，一种下等的游戏。形式方面，难为他们这千百年中历练出来的精彩，比较有价值的，当然是装饰上的均齐的意味，如战舞的姿态，几何式的步法，涂绘的颜面，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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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代这个社会，旧式的忠贞节孝的意义，只不过是取其形似而遗其实质的伪仪而已，只不过是封建思想同奴隶思想的代表而已，自然早已用不着了！如用之，只有反时代的遗老遗少之流；这些人是该消灭的，表现这种意义的东西同样该被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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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历史的观点说，装饰与游戏的戏剧，在原始人类，或现在的未开化的民族中为最发达，所以表现这种趣味的东西，至少也应在屏诸四夷之列！这种数百千年传统下来的老玩意儿，要他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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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如关于歌唱的方面，腔调之简单，亦可怜到不可思议！这大概在于中国音乐不进步，一方面一直从古代抄袭到如今，不曾有一些儿新乐的创造；一方面却把古代的许多的方法失掉了！其中男男女女所发出的那变态的怪声，可怕的中国人，居然还保持着狂热的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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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中国人对旧剧以及其他的艺术，都当作娱乐的玩意儿，只可用以消倦，不做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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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样，还是清高一点的动机呢！更有种种恶劣下贱的意味，更能直接危及世道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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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中国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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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恶劣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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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看今日的中国社会，还有一点比较过得去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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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言民情，则除蒙蒙无知，不知国家社会以及人类为何物者外，便只有贪狠毒辣的惨杀或被惨杀，以及血枯汗竭的断喊凄嘶！情挚意强者，受不过此种饥苦的压迫，流而为盗匪，成群结队以扰于乡里，多少可怜的同胞们，都断送在他们手里。胆小力衰者，一本其忍苦听命的祖传家训，不死于盗则死于兵，不死于病则死于穷。至其极，则死于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之强掠苦索鞭楚刑烙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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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言经济，一面是贪官污吏以及军阀走狗们的腰缠十万，厚榨民脂，以供其花天酒地，长大疮，养大疮，医大疮之用。一面是农工商人的汗流浃背，辛苦奔波，以其所有供给官吏兵匪之豪用，家则妻啼儿号，己则茹苦尝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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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言政治，在军事则年有战，月有战，日日有战，无时不战，而终无干戈底定之一刻！在政务则贪婪者为民上，无所不用其极，阴谋勾结，弄得昏天地黑，一塌糊涂！转视为军阀借口以保其安宁，为贪官借口以苏其积悃之小民，则已如火益热，如水益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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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中国之政治经济社会情形既如此，自己把自己看得不当人，就无怪帝国主义者那些野兽们的日事侵略，必候食尽中国人之膏骨而后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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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中国人！从帝国主义者暗伸巨掌于我国境之后，军阀效其毒恶，日以同胞的膏血，换得帝国主义者的毒炮，复向我们的小民毒攻，逞其惨酷自私的毒志。官僚仿其顽劣，日以一己的奴膝，换得军阀的高官，专向我们小民剥削，逞其自肥媚上的贼志。小民之顽强者，亦日以一己之性命，换得眼前的安乐！从此，凡为中国的小民者，其生命财产命运，更无半丝之保障，随时随地可以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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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爱生命？然在中国的小民，生命实不值半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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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无他，中国自来无所谓宗教，又无艺术以代宗教而维持其感情的平衡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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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欧战时期，法国人以雍容镇静之态度，临机应变，毫不张皇，绝不以目前之小利害而动其心，卒以备战仓卒之国，战胜兵多将勇的德意志。蔡孑民先生说，这种态度，是渊源于该国多年的艺术之陶养的。在蔡先生所著《美术起源》一文中，他说，无论在哪一个时代，艺术同社会的关系，都是很显著的。在教育主张上，从柏拉图提出美育主义后，多数的教育家们，都认美术是改造社会的利器。最近在南京，蔡先生曾有一段演词，说文明社会分工的机械工作太枯燥了，应该提倡艺术化的劳动！我在前文中，已把人类如何需要感情的安慰，以及宗教如何能把握人类的感情，而宗教又如何交代他的安慰感情的责任给艺术，归结到艺术如何能为人类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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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中国现刻的这种情况，我们试一留心地检查，立刻可以发现这完全因为感情的不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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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学校教育既不普及，社会教育又完全没有，小民间所恃以得到一点点模糊不分明的人的观念者，以战舞淫靡著称的旧剧而外，只有土匪与大兵的杀人放火所给与的印象最深。加以，中国五千年的历史，只是束缚闭塞的故型，人非死人，那个不觉得困疲已久，总有大声咤叱一下的必要；况自帝国主义者入主中国以来，急潮怒波，又激得他们无所而可！这大概已经够使一般生命力强的同胞们起而为残民以逞的强者的条件了。——又没有艺术以传播被残者之苦情以启其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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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孔夫子的礼教早为后世野心家变质成为有毒质的东西。其遗毒，教小民以忍让为上。宋儒诸大老的性理渊源，又教小民以听天由命。历代帝王的专制流毒，教小民以服从强权！这大概已经够使一般禀赋不强的同胞们伏而为见威而服的弱者的条件了。——又没有艺术以鼓其勇武坚毅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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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者益强而暴，冷酷残忍而无一丝之同情，专以杀人肥己的自私为心；弱者益弱而衰，懦怯卑鄙，因无半点之勇气，专以饮泪哀号的自残为生。——综此以观，哪一点不是旧艺术的恶劣与新艺术缺乏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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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中国现代的艺术，已失其在社会上相当的能力，中国人的生活，精神上，亦反其寻常的态度，而成为一种变态的生活。人与人间，既失去人类原有的同情心，冷酷残忍及自私的行为，变为多数人的习惯，社会前途的危险之爆发，将愈趋愈险恶而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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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别的影响，全是艺术不兴的影响，补偏救弊亦在于当今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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