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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学校教育既不普及，社会教育又完全没有，小民间所恃以得到一点点模糊不分明的人的观念者，以战舞淫靡著称的旧剧而外，只有土匪与大兵的杀人放火所给与的印象最深。加以，中国五千年的历史，只是束缚闭塞的故型，人非死人，那个不觉得困疲已久，总有大声咤叱一下的必要；况自帝国主义者入主中国以来，急潮怒波，又激得他们无所而可！这大概已经够使一般生命力强的同胞们起而为残民以逞的强者的条件了。——又没有艺术以传播被残者之苦情以启其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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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孔夫子的礼教早为后世野心家变质成为有毒质的东西。其遗毒，教小民以忍让为上。宋儒诸大老的性理渊源，又教小民以听天由命。历代帝王的专制流毒，教小民以服从强权！这大概已经够使一般禀赋不强的同胞们伏而为见威而服的弱者的条件了。——又没有艺术以鼓其勇武坚毅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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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者益强而暴，冷酷残忍而无一丝之同情，专以杀人肥己的自私为心；弱者益弱而衰，懦怯卑鄙，因无半点之勇气，专以饮泪哀号的自残为生。——综此以观，哪一点不是旧艺术的恶劣与新艺术缺乏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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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中国现代的艺术，已失其在社会上相当的能力，中国人的生活，精神上，亦反其寻常的态度，而成为一种变态的生活。人与人间，既失去人类原有的同情心，冷酷残忍及自私的行为，变为多数人的习惯，社会前途的危险之爆发，将愈趋愈险恶而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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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别的影响，全是艺术不兴的影响，补偏救弊亦在于当今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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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补救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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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偏救弊，首在搜寻偏之所自，弊之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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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试一周视，全中国国立的艺术教育机关，经费充足，人才健全，成绩昭著的，有一个吗？在以前，无论如何的经费困难，无论如何的人才缺乏，无论如何的成绩不多，总算还有一个国立的艺术学校！然自北洋残余军阀盘踞京都以后，蒙昧可怜的同胞们，为了看不惯人体模特儿，竟至伙同军阀走狗，把艺专诬蔑得无所不至。结果，这个惟一的国立艺术教育机关，竟被他们蹂躏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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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观国内出版界，所谓艺术的出版品，如国外艺术家的言论与史略之介绍，如国内建筑、雕刻、音乐、戏剧、绘画之研究及论著，共总有了几本？定期刊物有几种？所谓几种几本者，其高明的程度为如何？其销路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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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观国内的文化运动，我们自不必把中国上下前后的种种困难置之度外，而一意诋毁中国人文化运动的不长进，即在提倡文化运动、社会运动的人，把作为意大利文艺复兴的中流的艺术，究竟记得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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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观国内的四万万同胞们，哪些人会认清了艺术的真力量真面目？哪些人不在那里痛诋臭骂，把艺术看作亡国的靡靡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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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中国的艺术，既没有宗教的伟大威力提携之于先，又没有狂热的同胞重之于后，略一赏识艺术的帝王，且被后世诋为亡国之君！赌博娼妓，淫词艳语流行于市，实足以大妨艺术之发展，而模特儿乃反被国人诋毁为艺术的诲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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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终以为，欲救此种错误的现象，第一要注意的，仍是真正艺术作品的创造！必如此，而后小之可以使昔之误认淫逸萎靡的游戏为艺术，而一以其罪归于艺术者，知何者为艺术的真面目，何者为艺术的障碍物；大之可以使昔之骄奢淫逸者，知人间尚有更高洁的趣味，而一矫其荒唐之恶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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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是被上司指挥惯了的，不是上司口中之是，大家很不容易说是，不是上司口中的非，大家也很不容易辨非！下而之于民间，他们就不知道何者为是非！因此，中国的事，不管怎样，仍有从上层做起的必要。——艺术运动如果想很快地发生一点作用，国立的艺术教育机关是必须有的，国办的大规模艺术展览会之类，亦是必须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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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国立的艺术教育机关，不但能提醒国人对于艺术的重视，亦且可以养成多数的艺术人才，为国内多产生一些真正的艺术作品，也是十分必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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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悔悟过去的错误，何以单把致力艺术运动的方法，拘在个人创作一方面呢？真正艺术作品的产生，与其所生的影响，自然很大。如果大多数人没有懂得艺术的理论，没有懂得艺术的来历的话，单有真正的艺术作品，又有谁懂得鉴赏呢？我以为，不但我自己要多添一项艺术运动的工作，所有艺术界的同志们，先生们，女士们，都应该把发表艺术的言论，看作一件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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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在以前北京的国立艺术专门学校，我们何尝不是忘了整顿艺术的理论，广播艺术的宣传之故，才被人那样的误会，说我们用裸体女人诲淫呢？这是前车之覆，艺术界的同志们应该留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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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如大规模的艺术展览会，也是现在必需的！我们只管说艺术艺术，如果没有个公开的机会，使大家看一看艺术的真相，亲一亲艺术的甘吻，艺术品都藏在艺术家的画室里有什么用？我们只管说旧艺术如何如何不好，他本身有什么不好？只是没有进步，不在尽其艺术上的责任罢了！只管说进步，如果没有个公开的机会，使大家看一看哪一种是最进步最适合时代需要的方法时，艺术究竟该向哪一方面进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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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仍有人在那里侮蔑艺术大会[11]，在我个人，始终觉得这种方法是对的。就现在拉到一个在北京住过的人，问他怎么晓得国立北京艺术专门学校，他立刻回答你，说他曾看过他们的艺术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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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处，却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大问题——艺术界自身团结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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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艺术界的同志们，请大家平心静气地想想看，我们艺术界的情形，够多么混乱啊！我相信，凡是诚心学艺术的人，都是人间最深情，最易感，最有清晰的头脑的人；艺术家没有利己的私见，只有利他的同情心，艺术家无所谓利禄心，只有为人类求和平的责任心！在中国的社会情形这样紊乱的时候，在中国的民情正在互相倾轧的时候，在中国人的同情心已经消失的时候，正是我们艺术家应该竭其全力，以其整副的狂热的心，唤醒同胞们同情的时候！惜乎许多我们艺术界的同志，却走错了道路，把这样有用的精神，不用在拯民救国的工作上，却用在互相嫉妒互相诋毁的阋墙的恶斗上！诚然，艺术家是比任何样人都加倍地嫉恶如仇的，同时在艺术界，真亦难免有被人误会的所在；但无论如何，这到底是小而又小的小事，值不得我们如此战斗的。——我们所应嫉的恶，是人类整个儿的大恶，我们所应战的敌人，是致全国或全人类于水火的大敌，不是人间的小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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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艺术界的同志们，过去的，我们私斗的错误还不够吗？要知道，艺术的地位一日不得提高，便是私人怎样想表现自我，也只是无聊的妄想而已！只要艺术的真面目一天不为国人所识，便怎样去咒骂自己的同志，也只是把艺术踹进泥里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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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艺术界的同志们，请停止了这种可怜的工作，把我们的精力，用在艺术界的团结的努力上吧。我们的敌人，是摧残艺术的各方面的多数人，不团结是不够同他们苦战，不苦战是不够把艺术从困境中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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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艺术界自己团结起来，才能够担负广大的艺术工作，使它获有精彩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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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艺术界自己团结起来，才能够产生多量的艺术创造品，集中国人对艺术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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