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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军进攻的大锤将要砸在凡尔登-南锡地区。他们要是拿下了这些城市里的一座,就会对我军士气造成重大打击!……我们竭尽所能日夜巩固战线……可是人手短缺,谁也没有办法。我求你向陆军部长呼吁一下。如果敌人突破了我军的第一道防线,那第二道防线根本不够强,我们还来不及加强它,所以也守不住。请您向上转达我们这里缺少人手尤其是缺少带刺铁丝网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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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昂信中的内容被转达给了陆军部长(现任陆军部长是马恩河战役中巴黎的拯救者加利埃尼,他素来与霞飞不和),12月,军事委员会向凡尔登派出一个调查代表团,代表团向加利埃尼证实了德里昂的申诉内容,而加利埃尼把调查报告转给霞飞,征询霞飞的意见。这一干涉行动让霞飞极其罕见地大发雷霆,后来利德尔·哈特尖刻地写道:“霞飞的回答是全世界官僚在此情况下会说的最为经典的一段话,值得写成条幅装裱起来,流传后世成为天下官僚的万世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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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飞说)对那些在我指挥下却不遵循正常的层级渠道,在执行命令的问题上,越级向政府抱怨或者抗议的人,我根本无话可说……这种行为将极大地损害军队的纪律性……总之,我认为您在12月16日公函中,以政府的名义所提出的担心,纯属无稽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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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昂后来在战斗中英勇牺牲,可能这才免于受到军法审判,他变成了法国的烈士而英名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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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飞直到德军发动进攻之前的最后一刻,还对凡尔登地区所面临的危险视而不见,这在某种程度上应归咎于法军的情报机构,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刺探到法金汉攻势的机密。对法军情报部门而言不幸的是,德国人在凡尔登攻势开始之前刚刚成功破获了一个由一名勇敢的法国妇女露易丝·德·贝蒂尼(Louise de Bettignies)所领导的深入敌后的间谍网。一夜之间,60多名法国谍报人员人间蒸发,法军完全失去了耳目。法国人无可奈何又深感羞辱,不得不请求英国人提供情报,可是直到1月底,英国皇家海军的情报机构才从一名德军高级军官那里听到了只言片语,当时这位军官在柏林的鸡尾酒会上不小心说漏了嘴。凡尔登前线的情报搜集工作也没有什么成效。法国人很少派出巡逻队进行探查活动(毕竟潜伏在两军之间无人区的这种紧张刺激感,根本不合法国人的胃口,就像掘壕据守一样),在战场情报的搜集方面,法军主要依赖前线的监听站,偶尔能截获德军堑壕电话系统当中不谨慎的对话,但这种手段不甚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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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的天气直到1月17日都很糟糕,因此法军也无法出动飞机对德军防线进行照相侦察。其实法军在凡尔登有3个侦察机中队,可是埃尔将军的司令部里竟然找不到一名懂得分析航空照片的参谋。(上级指挥部直到德军进攻前4天才给埃尔派来解读照片的专家,他正确地预言了德军主攻的地段,不过可能为时已晚。)1月17日那天,法军出动一架侦察机,两次遭到德军负责空中掩护的福克尔战斗机的拦截,相机被打碎了,但该侦察机还是带回了位于罗马涅斜坡后方的德军炮位的一些照片。6天之后,法军侦察机倾巢出动再次飞临罗马涅地区进行侦察,但没能拍到附近斯潘库尔森林里集结的大量德军重炮。虽说法军并没有倾全力进行空中侦察,但他们至少证实德军的空中保护幕墙并非铁板一块。侦察失败的原因,主要在于恶劣的气候条件、德军对法军机场不停的炮击还有法军自己主观上不够努力。到德军进攻发起时为止,法军总共只从空中发现了70个德军炮位,所以对德军的炮兵集结规模之大毫无所知。侦察机反而发现德军前线“没有构筑新的攻击出发堑壕”,这个发现正中德国人下怀,让法军总司令部以为德军不可能马上发动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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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法军情报机构错漏百出,但德军准备发动“杀戮场”攻势的迹象还是日益明显起来。法军内部流传的一些谣言根本不着边际,比如其中一则谣言说,德军正在凡尔登以南的法军防线地下挖掘一条宽达14米的隧道,以便从法军后方钻出来发动进攻。但其他迹象还是靠谱的,比如德军逃兵越来越多,很多是阿尔萨斯人,这一直是大战在即的可靠迹象。这些人给埃尔将军带来了地下进攻堑壕的详细消息,埃尔将军一下子就领悟到了这种工事的目的何在。(可法军总部的回答却是,你猜错了,这种地下工事肯定是用于防御目的。)1月上旬,法军观察哨发现德军防线背后的教堂尖顶一个个地消失了,以前法军炮兵一直用这些尖顶作为炮兵对射的参考坐标。1月12日,埃尔的情报处报告说德军炮兵开始“测距试射”,14日,法军发现德军建立了数座新的医院,15日,法军不安地听到了满载德军的运兵列车通过隆维(Longwy)地区的消息。进入2月,来自德军的逃兵说德军业已取消了所有休假,说他们害怕“可能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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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军事委员会对凡尔登受到的威胁不那么关心,他们更在意德军的一艘齐柏林飞艇在1月29日渗透到首都上空发动了空袭。军事委员会为此大动肝火,负责空防的助理部长引咎辞职。直到德军进攻之前几天,霞飞还安慰黑格说,德国人计划发动进攻的对象是俄国,同时法军总司令部作战处坚持认为,德国人如果要在法国发动进攻的话,也应该会选择在阿图瓦或者香槟地区。可是预警的迹象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以视而不见。大量高官驾临埃尔的指挥部。1月24日,霞飞倚重的副手德·卡斯特尔诺视察凡尔登,下令优先加紧完成默兹河右岸的第一和第二道防线,并在两道防线之间构筑一条新的中间防线。甚至普恩加莱总统也戴着惯常的司机帽、穿着长靴前来视察前线了,他是坐着由两匹骡子拖曳的小型专列车厢驾临前线的。最后甚至伟大的霞飞本人也亲临视察,不过新来的人里,最重要的还不是总统或者霞飞,而是埃尔将军申请了半年之久的增援部队。时间不多了,这两个新到的步兵师是在2月12日才划归埃尔指挥的,而这一天恰恰是德国皇太子指挥的炮兵预定要万炮齐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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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军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在这一小片只有几英里长的美丽的法国乡村里,德军集中了850多门大炮,其中有些是陆战有史以来威力最大的火炮,与他们对阵的是270门各式法军火炮,其中大部分火炮都缺乏弹药;德军72个精锐步兵营都是久经考验的突击部队,面对着躲在未完成工事里的34个营的法军。如果德军按时发动进攻,法军肯定会在换防的当口被打个措手不及,发生巨大的灾难。可就在这关键时刻来临之前的最后一分钟,改变诸国命运的奇迹发生了。这个奇迹拯救了凡尔登,也可能拯救了整个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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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法军和德军的同级单位主官军衔一般要比英军低,营长通常由少校担任,团长有时候是上校,但更多时候是中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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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尔登战役:荣耀的代价,1916 第5章 等待作战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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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气候之神突然心血来潮,搞乱了我们的所有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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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皇太子威廉回忆录《我的战争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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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许自以为知道战争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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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我们为国捐躯的时候,又有谁知道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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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克·梅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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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尔登前线的法军部队在2月11日至12日夜间受命进入一级战备状态。这可不是无的放矢。11日,德国皇太子已经从位于默兹河右岸斯特奈(Stenay)的集团军司令部签发了公告,准备在第二天公开发表,公告开头说:“在经过了长时间的顽强防御之后,我们的皇帝和国王陛下下令进攻!”可是12日破晓时分,疲惫的法军观察哨极目所见,战场上只是一片混沌的白色。天降大雪,士兵们透过浓雾和雪花根本看不见敌军的前线。一片不祥的沉寂笼罩了整个前线地区,没有令人生疑的噪音,没有任何异动。法军官兵一边抱怨头天晚上没睡好觉,一边回到自己平日的阵地。军官们也松了一口气。在对面,德军几百双眼睛正通过炮兵测距仪观察着法军阵地,却只能看到“仅仅1千米以外的一切都消失在一片蓝灰之中”。在德军战线的深远后方,将军们焦急地研究着气压表,最后皇太子在斯特奈的集团军司令部里做出决定,将攻势和公告都推迟24小时。如果关键的炮兵火力看不见敌人,那战斗根本无法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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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装待发的德军突击队看到突击坑道里贴出的“整理内务”的命令,才知道进攻被推迟了。13日,法军再次接到一级战备的命令,但是因为雪还在下,天气更冷了,法军再一次苦等到次日清晨才解除警戒。德军突击坑道里再次贴出“整理内务”的命令,军官们将其解读成,“如果恶劣天气持续,我们就要在室内战斗”。每天部队的作战日志都是同样的记载:“又下雪了……雪化了,可是又起雾、下雨、刮大风……还是狂风暴雨。再推迟一天……狂风暴雨。听不见炮声……狂风吹雪……雾气还有寒冷。”凡尔登反常的天气为自己的祖国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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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位著名的法国军事小说家的话来说,步兵到1916年已经成了“等待作战的机器”。因为战事逐日推迟,双方的士兵都在等待中日渐心焦,并开始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熬过这段时间。少数积极的法国军官想让部队利用这个时间修复工事,可是冬天土地冻硬了,活儿是干不了多少,只能徒劳地让部队更加疲惫而已。大多数法军士兵裹在大衣里,玩些战壕中常用来排遣无聊的游戏。有些人用炮弹弹体上的铜箍给远方的妻子做个项链;还有人用发火帽上的铝材给情人做个戒指,上面有时会镶嵌着从德军大衣上取下的纽扣;也有人用空弹壳给孩子做笔帽。他们精雕细刻,有时需要花数月之久方能完工。法军士兵开赴前线的时候身上携带的装备和给养特别沉重,可业余匠人总能在背囊里找出地方放他的金属小工具。他的小首饰上面刻满了花纹,可惜最后的结局往往是被敌人狙击手的子弹打烂。有些士兵不知疲倦地玩着皮克牌(piquet),输光了自己微薄的津贴。一名守在考雷森林的猎兵中尉兴高采烈地摆弄一门自己发明的新型堑壕迫击炮。另一些人热衷于在战壕里到处抓老鼠,只为了运动起来让身上暖和一点。所有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不让自己去想那个恼人的问题—何时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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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坑道里,德军突击队的神经更加紧绷,等待的滋味更不好受。突击坑道原本是用来作为临时掩蔽部的,只能容下寥寥几个人躺下睡觉。其他人如果每天晚上要回后方休息的话,就得在冰冷的雨雪里行军7英里之多。德军进攻计划虽然细致周密,但也免不了有欠周全的地方:突击坑道在恶劣天气下很快就会灌满水,德军又很缺水泵。结果德军步兵中的精锐一天到晚就被迫在齐膝深的冰水里为拯救坑道而斗争。日复一日,德军靠着从野战应急口粮包里抽出来的巧克力和罐头食品维持生命,品类单一且不健康。每天都有很多不着边际的谣言满天飞,比如说在比利(Billy)附近抓住了空投的法国特务。还有报告说穿着德军军装的法国军官潜入后方侦察德军前沿阵地,为此,德军下令逮捕任何“看起来可疑”的军官。2月14日,巴伐利亚王储鲁普雷希特在北面的司令部里写道:“再这么等待下去,我们就会丧失进攻的突然性。”突击坑道里的每名官兵担心的也是这个。有名曾当过神父的德军士兵在某次延迟进攻之后写道:“难道这就是我们要忍受的考验吗?”德军知道即将到来的进攻的意义,所以比法军更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少数幸运儿能以写信缓解紧张情绪,可那毕竟只是暂时的,有些人疯狂且绝望地祈祷着,还有些人也许生平第一次思考起了“战争毫无意义”这个哲学命题。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寒冷的战壕跟突击坑道里的卫生条件,严重胃疼的病例与日俱增。突击部队在这种条件下很难保持高昂的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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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战争双方都在不自然的平静中被迫日复一日地紧张等待,那我们还是趁此机会来看看凡尔登战役前双方部队的日常生活吧。战争史记载了太多的将军,可是凡尔登战役毕竟是历史上最典型的“士兵的战争”,这场战役的主角是这些卑微的普通士兵,而不是霞飞或法金汉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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