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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172 第124团的两个连一冲锋就占领了德军堑壕,他们未发一枪就渗透进那里。可是他们没有足够的手榴弹……德国人用手榴弹反攻。这两个连无力反击,全军覆没。前去增援他们的第3营在接近堑壕时被德军炮击打散了。我军总共死伤将近500人……死人堆到了堑壕顶端那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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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174 21岁的阿尔弗雷德·茹贝尔(Alfred Joubaire)少尉是第124团的军官,他在几天前刚刚跟着团里的军乐队,伴随着《蒂伯雷里》的歌声,雄赳赳气昂昂开赴凡尔登战场。他在过去15个月里一直写日记,但仅限于随意地记录一些前线生活的片段,完全是一副就事论事的风格。5月23日的日记是他在凡尔登战死前写下的最后一篇,日记结尾换了一副完全不同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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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176 人类疯了!肯定是疯了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这真是一场大屠杀啊!场面是如此的恐怖!我无法形容自己的感想。地狱都没有这么可怕。人类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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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178 在杜奥蒙堡右侧,勒菲弗尔-迪邦的营在23日下午晚些时候已经陷入重围,被迫举起了白旗,这个营72%的战斗人员非死即伤。在堡垒顶部的第129团也被包围了。架在西南炮塔顶上的法军机枪还在顽强地喷吐火舌,但子弹不多了。更糟糕的是,法军没有完全占领堡垒的上层结构,德军因而可以通过东北角的一条隧道源源不断地向堡垒地下工事派来增援部队。23日夜里,他们还通过这种方式运来了一具重型掷雷器。在默兹河上的朝阳驱散晨雾的时分,德国人在离法军机枪阵地仅有80码远的地方选了一处法军机枪的射击死角构筑阵地,把掷雷器运进阵地安装好。掷雷器连续快速地向西南塔楼射出8发空中鱼雷,每枚弹头都装有大量炸药。不等爆炸的硝烟散尽,德军3个连跃出地堡扑向被炸得还没回过神来的法军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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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180 这就是战斗的结局。那天夜里,法军尖刀部队的少数残部三三两两地摸回出发阵地。守军的损失不小,法国人的损失更是高得惊人,仅被俘的就有1000来人。芒让的第5师连一个连的预备队都没有了,前线曾一度出现一处500码宽的危险空洞。芒让本人立即被军长勒布伦(Lebrun)从前线撤下来,暂时被贬黜了—这不是他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被贬黜。整场进攻是一出太快的悲剧,根本没能取得多少成果。如果法军像贝当当初坚持的那样,等有足够兵力再在宽正面上发动进攻,他们很可能已经夺回了杜奥蒙堡。可事实并非如此,法军根本不该发动进攻,却贸然行事。贝当为这场失败承担了全部责任,他对这次战斗的记叙完全没有一处指责过尼维尔或者芒让。在战时将领事后写的所有回忆录里面,很少能见到这样的慷慨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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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182 可是这次失败严重打击了前线的士气。到5月底,关于“违抗军纪”行为的不祥报告不断从凡尔登传出。在巴黎,前线战事已经严重损害了马恩河战役的英雄加利埃尼的健康状况,杜奥蒙堡的消息传来,加利埃尼陷入深深的抑郁之中。两天之后,他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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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187 凡尔登战役:荣耀的代价,1916 [:1700054287]
1700056188 凡尔登战役:荣耀的代价,1916 第20章 “五月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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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190 知道得太多却无能为力,人世间的痛苦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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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192 ——希罗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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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194 ……我必须多次重复,战役现在不是一个在血与火之中很快就能自然结束的短期事件,而是一种持续一周又一周、没完没了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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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196 ——恩斯特·荣格,《钢铁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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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198 时间从5月进入溽热的6月,已经持续3个半月的凡尔登战役进入了死人最多的阶段。牺牲如此之大,并非仅仅出于军事方面的原因。在人类一切事务之中,当某一件事具有了某种象征性意义,一切理性、一切价值判断都会完全失效,这些情况是最为致命的。对战争的双方而言,凡尔登现在都有着超乎寻常的象征性意义。更要命的是,它已经成了民族荣誉的象征。法兰西民族的荣誉!这个词具有魔力,在今天都能唤起中世纪的激情,让法国举国团结一致,固守凡尔登的城楼。对于德国人来说,凡尔登的得失也已经和国家民族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这件事情早已超出了双方将领作战谋划这个层次,尽管这座城市在战略上无足轻重,可是两个民族早已斗到了超出理性的程度。两个民族都下定决心要夺下这个象征,这是一个挑战,是民族优越感的奖杯,因此双方动员出一千年来条顿-高卢世仇所积累的全副怨气,拼命地作战。在欢迎贝当元帅加入法兰西学术院的致辞中,保罗·瓦勒里(Paul Valéry)把凡尔登战役比作“一场一对一的决斗……您代表法国,挑战德国的代表皇太子”。正如传说中一切单挑的决斗,此战已经不只是荣辱的问题了,而是关乎两个民族的生死存亡。就像两头角抵角的雄鹿决斗致死一样,双方不能也不愿屈服,直到其中一方获得最终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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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200 瓦勒里的比喻简单至极却又精妙绝伦,他说得很堂皇又很中肯。可是对于那些亲身经历过凡尔登战役的人来说,却另有一个不那么堂皇的隐喻。在战前最后几天的和平岁月里,似乎欧洲各国领导人的集体意志已经全都不受控制了,他们被某种来自冥河的邪恶的超人意志所指引和操控,各民族被这种可怕的力量所攫取,不由自主地加速向着深渊堕落下去。战争一旦开始,人们仍然能多次感到冥冥之中有某种邪恶的力量在左右事态发展。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世界局势从没有完全脱离人类意志的掌控,也许这是因为几大领袖人物,丘吉尔和罗斯福、希特勒和斯大林,都是历史上的巨人,而与他们相比,阿斯奎斯、白里安、贝特曼·霍尔维格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因此,凡尔登战役在进入6月之后,实际上已经超出了贝当和威廉皇太子这两位“斗士”所能控制的范围。尼维尔和克诺贝尔斯多夫的权力在上升,两边都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把会战继续下去,战斗进入了一个新的更为残酷绝望的阶段。会战似乎已经不受人力的控制,拥有了自己的动量。正如一位德国作家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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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202 直到最后一个德国人和最后一个法国人,拄着拐杖跳出战壕,用水果刀或者牙齿或者指甲杀死对方,战役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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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204 交战双方在当时的日记里,都越来越少提到敌人的残暴,就连步兵对杀人如麻的炮兵的憎恨也逐渐变少了。战斗本身成了可怕的敌人。战斗开始拥有自己的人格,成为客观存在的个体,而它存在的目的就是无差别地毁灭一切人类。在1916年夏季,编年史家们越来越多地用拟人化的“魔鬼”“怪物”“巨兽”和“怪兽”之类称呼指代战斗本身,表明这头怪物不分国家民族每天吞噬人类的胃口永无餍足。在对战争巨兽共同的憎恶面前,一切其他的情感,比如简单的爱国热情和好战情绪都变得不值一提。同时,这种憎恶又伴随着一种无望的听天由命的情绪,它在整整一代德国人和法国人心头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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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206 在其他国家,法国在凡尔登战役中表现出来的英雄主义气概引发了广泛的钦佩,各大报纸的漫画家们更是在表现战争的恐怖方面达成了共识。美国《巴尔的摩美国人报》(Baltimore American)刊登过一幅改编自米勒(Millet)名画《播种者》的漫画,画上德皇正在凡尔登播种骷髅。《费城观察家报》(Philadelphia Inquirer)刊登过类似的画,标题是《疯狂的消耗战》。①在意大利的漫画里,死神告诉皇太子“我厌倦了工作,别再送牺牲品给我啦”。同时代的英国漫画画的是死神坐在世界的巅峰—“唯一无可争议的征服者”。德国的漫画中,有一名可怕的武装骑士从一只巨大的“丰饶之角”中向大地播撒鲜血,还有一幅宣传画,画的是作为一具骷髅的死神从世界抽出鲜血—颇有反讽意味的是,这幅画是“献给”贝当的。《纽约时报》在1916年回顾全年的时候,用这样一幅画总结了凡尔登战役背后的那个病态的、死亡之舞般的世界:巨大的战神检阅着350万个十字架,满意地说道,“完美的一年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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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211 播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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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213 法军对杜奥蒙堡发动进攻时,德军第3集团军参谋长正好去最高统帅部,他看见平素不露声色的法金汉正兴奋地不停搓手,说“这是他们能做的最愚蠢的事情”。法军此次攻势根本没有像尼维尔希望的那样打乱德军进攻的节奏,其失败反而使法金汉不再犹豫不决,开始全力支持克诺贝尔斯多夫。德军新的攻势有着一个吸引人的代号“五月杯”(MAY CUP),其准备工作正在全速开展中,法金汉已答应在人力物力方面给予全力支援。此次攻势成功的前景比过去一段时间以来的更加乐观:法军在右岸的防线因杜奥蒙堡惨败而遭到严重削弱,②还有迹象表明法军士气正在衰退。在左岸,德军终于拿下了位置险要的死人山和304高地,现在可以把炮兵部署在这两处,对集结在布鲁森林山脊背后的法军炮兵群发动致命性的打击。尽管贝当已尽力集中炮兵,但到5月底,德军炮兵还是保持着很大的优势,他们拥有2200门大炮,而法军只有1777门。法军在各处的后撤余地都越来越小。德国当局再次鼓励新闻界发出好战的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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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215 我们一定会占领凡尔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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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217 “五月杯”是德军自2月份战役以来在右岸发动的规模最大的进攻战役,将有3个军参加:巴伐利亚第1军、第10后备军和第15军,总共5个师兵力。这差不多与2月21日进攻所动用的兵力相当,可是这次德军的进攻地幅集中于5公里的狭窄正面(2月份的进攻正面有12公里宽),算下来每米差不多就有1人。这次没有奇袭,没有巧妙诡计,德军打算单纯靠蛮力在法军防线上撞出一个大洞。此次进攻意在夺取“出发阵地”以便向凡尔登做最后的冲刺。德军的目标从西到东分别包括蒂欧蒙工事、弗勒里山脊和苏维尔堡,但其中首要的目标是沃堡,这个堡垒是法军防线东北尽头的支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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