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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03 从这一段讲述的罗马基本战术和所用兵器来看,他们与古代罗马军团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们之后会讨论这一点,此处只做一点评论:归根结底,罗马弓箭手对哥特骑兵造成的损失不可能很大。罗马人是从战场周边的山丘上射击的;弓箭手绝不可能布置在平原上,因为那样马上就会被哥特骑兵的凶猛冲击打垮。尽管居高临下射击有很大的优势,但对于进攻中的哥特骑兵纵队来说,受到严重威胁的主要还是只有侧面而已。平原不会很狭窄,而箭矢远射的威力是比较小的。哥特骑兵人马俱甲(普罗柯比,1.16),而且是全速冲过罗马弓兵阵地的——在重甲允许的范围内,这一句必须补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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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05 在另外一段,普罗柯比声称哥特骑兵根本不会射箭,只会使用刀剑和长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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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07 在这场战斗中,我们更应该敬佩罗马人还是罗马人的蛮族盟友?我说不好,因为他们在击退敌军进攻时表现出了同样的精神和勇气。两军突然开始运动起来——哥特军逃窜,罗马军追击——此时已经是黄昏了。哥特人的进攻完全失败了,他们屈服于罗马军的压力,掉头逃跑,在罗马人的优势兵力和严整纪律面前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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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09 哥特骑兵以紧密阵形冲击敌方步兵。从种种表现来看,罗马步兵占据了一定的地利;普罗柯比没有提到地利,但我们可以从前面几点中得出结论:第一,纳尔西斯让骑兵下马作战;第二,他严格保持守势。战斗从中午一直持续到傍晚,这无疑是大大的夸张。哥特人的预备队没有投入战斗。哥特人把胜算全部压在了大队骑兵冲锋的威力会撕开罗马中军,做不到这一点,哥特军败局已定。在没有生力军支援的情况下,骑兵冲击不会重新变强,而只会变弱,因此结果在第一次接触时就决定了。在这种情况下,连续几个小时的战斗是不可想象的。如果骑兵冲击成功打穿敌军步兵,那就占据了优势地位,必定能够将步兵迅速打垮。如果没有成功,那么骑兵靠纯粹的正面进攻讨不到半点好处。由于普罗柯比将战斗描述成连续几个小时的恶战,我们也看不出罗马人为何最后被命运垂青。但是,如果我们不管夸大的描写,将注意力集中在罗马人以“优势兵力和严整纪律”制胜,击退了哥特军进攻这一事实上,那么战况描述便清楚而显然了。(“全军都受到敌方的凶猛冲击并将其顽强击退。两军突然开始运动时已经是黄昏了——哥特人撤退,罗马人追击。哥特人的正面冲击没有成功,而是被打退了,进攻变成了溃逃,因敌军的人数和阵线而恐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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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11 我们不清楚纳尔西斯布置在左侧谷中,计划发起侧翼进攻的1000名骑兵到底有没有行动。当然,这支骑兵的目标是哥特骑兵,而且他们没有参加战斗。由于他们被置于后方,因此假设纳尔西斯最后派遣骑兵攻击哥特骑兵侧面并非不合逻辑,奠定战斗结果的可能正是这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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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13 他们不再想着抵抗,逃窜时好像他们在与鬼神交战。当他们不久后退到步兵那里时,恐慌情绪不减反增,而且传播开来,因为他们不是有序撤退,以便重整旗鼓,返身再战,而是朝着后方狼奔豕突,以至于践踏了己方的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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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15 因此,步兵没有打开阵列,将骑兵放过去,也没有严守阵脚,为骑兵提供保障,而是全部作鸟兽散。由于当时是夜战,步兵与骑兵彼此造成了严重的伤亡。罗马士兵趁着敌方恐慌,无情地砍翻了每一个还站着但不敢自卫,也不敢抬头的人。一定程度上,他们甚至将自己的喉咙暴露给了敌人的刀剑。哥特人的恐惧不仅没有平息,反而可能增加了。在这场屠杀中有6000人死去;许多人投降了,他们起初被安顿下来,但后来被杀了。除了哥特人以外,大多数先前脱离罗马军、投奔托提拉和哥特人——我们之前已经讲过了——的罗马士兵也死掉了。哥特军中没有阵亡,也没有落入敌手的人躲藏了起来,有的骑马,有的走路,视运气、形势和当地情况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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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17 从这段描述中得出的战术行动可以这样表达:当哥特军的攻势陷入僵局时,纳尔西斯下令全线转入进攻,将敌方骑兵赶回了步兵阵地,最终使其全体溃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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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19 战斗经过进一步表明,哥特军的步兵必定实力薄弱,完全派不上用场。当哥特骑兵被打败时,步兵既没有顶上去支援,也没有迎战敌军,保护骑兵。此外,根据敌方阵形的结构,哥特步兵本来有可能执行一项特殊任务,那就是爬上周围环绕的山丘,攻击敌方前出的一翼弓箭手,通过侧翼的成功影响整体战果,但他们并没有这样做。哥特步兵很可能根本不是一个有充分战斗素养的单位,而只是由老幼病残组成的乌合之众,那么,此战中的哥特军其实就只有骑兵。有一种并非全无可能的理解方式是:哥特人或许有一支具有相当战斗力的步兵,但骑兵进攻迅速决定了战斗结果,因此步兵来不及进入战斗。步兵还没等真正组成战线,便被身后有罗马军猛追、如潮水般退回来的哥特骑兵裹挟散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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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21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普罗柯比的主要错误就在于战斗持续的时间,当然,战斗时长无论如何是被夸大了。不过,战斗持续了半个小时,而且哥特步兵没有上前参战的说法是难以置信的。那样的话,我们只能得出托提拉统兵极其无能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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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23 普罗柯比本人解释说,他不太了解托提拉的个人命运。他说,一个人讲托提拉在逃窜过程中被杀,但另一个人讲托提拉在战斗中被箭射中,受重伤落马,令本就弱于罗马军的哥特人心惊胆寒,于是开始逃窜。托提拉到底是在战斗中还是逃跑时受到了致命伤,这个问题我们只能放在一边。不管哪一种情况对战斗结果都不会有直接影响,因为一旦肉搏战开始,大部分士兵就不会注意到统帅是否落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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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25 对于哥特人有6000名阵亡的说法是否属实,我们也必须将其略过,这种说法确实极尽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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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27 罗马军明显具有极大的总体数量优势,总兵力估计在1.5万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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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32 战争艺术史 [:1700069491]
1700074633 战争艺术史 3 维苏威火山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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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35 尽管在塔吉纳战败,哥特人仍然在新选出的国王领导下继续战斗。双方对峙了两个月的时间,中间只有位于维苏威火山(Mount Vesuvius)附近、河岸陡峭的小河德拉孔河(Dracon,又称萨尔努斯河,Sarnus)。由于纳尔西斯之前集结了全军参战,所以我们可以得出哥特人如今在避敌锋芒,采取拖延战术,寄希望于罗马人手下不可靠的佣兵军队发生某种意外或法兰克人出手干涉。纳尔西斯并未试图直接将哥特人逼出阵地,但为哥特人运送给养的船队叛逃到了他这一边。看一看地图,我们或许会认为罗马统帅还将哥特人包围了起来,并切断了对方的一条可能的退路。普罗柯比没有明说,但他确实表示,哥特人第一次退入乳山(mons Lactarius)时宁愿战死,也不想活活饿死。尽管这段话很有名,常有人拿出来反复说,但我还是倾向于认为从军事史的角度来看,这场战斗的记述意义不大。原文如下(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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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37 维苏威火山矗立于坎帕尼亚(Campania),山脚下有多条可饮用的溪流,汇成了从诺切拉城(Nuceria)旁流过的德拉孔河。当时,两军各自在两侧河岸扎营。尽管德拉孔河确实是一条小河,但骑兵和步兵都不能渡河,因为河床深且狭窄,河岸又异常陡峭。造成以上情况是土质的原因,还是水力的原因,我说不出来。哥特人占据了河上的桥梁,将营地驻扎在附近。桥有木塔和各种器械把守,包括弩炮,这样一来,哥特人就可以从上方射击骚扰敌军。肉搏战是不可能的,因为前面讲过,河流将两军分隔开来了。双方只是尽可能接近河岸,向对方射击。零星有战斗发生,哥特人会走到桥对面叫阵。就这样,两军对峙了两个月。只要哥特人掌握着制海权,能用船输送补给,他们就能坚守下去,因为哥特军营离海不远。但没过多久,哥特舰队总指挥就叛逃了,让纳尔西斯占有了敌军的船只。此外,从西西里岛和帝国其他地方驶来了无数船只。纳尔西斯还在河岸建起了木塔,此举必然让哥特人灰心丧气。于是,早已受补给不足之苦的哥特人失望透顶,便撤到了附近一座被罗马人称作“乳山”的山上。由于地形不利,罗马人追不上去。但蛮族很快就后悔上山了,因为他们不得不忍受比之前严重得多的短缺问题,而且完全没有办法为人员和马匹获得任何给养。于是,他们宁愿战死,也不想活活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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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39 我们要问的是:哥特人当时就没有撤走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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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41 他们出乎意料地突袭了敌军。罗马人依据地势展开自卫,也就是说,他们没有排成队列,听从通常的团营指挥,建制都打乱了,战士们甚至听不到发出的命令。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拼尽全力,打了一场漂亮的自卫战。哥特人之前将马匹都赶走了,全部步行作战,摆出大纵深的方阵直面敌军。罗马人看见后也下马,摆出了同样的阵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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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43 哥特人为什么要赶走马匹?普罗柯比没有给出原因。但是,罗马人为什么也要跟着下马?哥特人步行本来更应该让罗马军至少留一部分人作为骑兵,以便从侧翼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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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45 如果我们假定哥特人被罗马人用野战工事团团围住,那一切就清楚了。哥特人试图突破工事——所以他们才会步行——罗马人同样也要步行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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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47 现在,我要讲述一场非凡的战斗和一个人的英勇气概,无论是哪一个方面,他都不逊于任何所谓的英雄。我要讲的人是泰阿斯。绝望的境地催发出了哥特人的勇气;哪怕罗马人已经注意到了哥特人的绝望,罗马人还是全力与之抗衡,因为他们耻于在力量弱于自己的对手面前屈服。两边都凶猛地攻击着最近处的敌人,一边是求死,另一边是争夺胜利的桂冠。战斗开始于清晨。泰阿斯和几名侍从站在方阵前列,他手握着矛,以盾牌蔽体,从远处就能认出来。罗马人看见他时以为,只要泰阿斯阵亡,战斗就会马上结束,于是组织起一大群最勇猛的战士,排成紧密阵形迎上前去,个个朝他投矛或刺矛。但是,他用护体的盾牌接住了所有的矛,只见他动如闪电,将许多敌人杀死。每当一面盾牌扎满了矛,他就递给搬运武器的人,再拿一面新盾,就这样持续战斗了白昼的三分之一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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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49 普罗柯比说哥特人组成了大纵深的方阵(“哥特人下马,第一次全体进行步战,形成了深方阵正面。”*),又说泰阿斯只带着几名侍从在方阵前面单打独斗,还坚持了好几个小时?这是诗歌,但不是战斗。哥特人的整个大纵深方阵干什么去了?他们害怕上前?罗马人竟连几个人都打不过?这在特洛伊城下的那种战斗是有可能发生的,但在人们学会了如何组成方阵以后就不可能了。哪怕是最强壮、最勇敢的哥特王及其侍从也必然会被古代罗马的一个支队打败,即便那个支队全由新兵组成。要么两军并没有排成严格意义上的方阵对战,要么泰阿斯没有单打独斗,两者必居其一。答案可能是,当哥特人试图突破罗马阵线时,勇冠三军的哥特王被杀死了,传奇故事又对他的死作了美化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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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651 后来,他的盾上插了12支矛,他再也无法行动自如,再也不能用盾牌击退敌人了。他大呼搬运武器的战士,没有放弃自己的位置,没有放弃哪怕一寸的阵地,一刻都不曾让敌军近前。他没有转身用盾牌掩护身后或侧面,而是仿佛扎根在地上,立于盾牌之后,右手杀伤敌人,左手将敌人推开——于是,他大声呼喊着搬运武器的人的名字。后者拿着盾牌冲了上来,立即换下了插满矛的盾。这时,他的胸膛在片刻之间暴露了出来,一支矛戳中了他,他倒在地上,死去了。几个罗马人将他的头颅插在一根杆子上,展示给两军看:给罗马人看是为了激励士气,给哥特人看则是希望他们气馁弃阵。即使他们知道国王已经死了,但是哥特人毫不气馁,继续奋战到夜幕降临。天黑之后,双方各自脱离,枕戈待旦。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起身摆出了同样的阵形,再次战斗到入夜。两边都没有放弃哪怕一尺阵地,尽管双方都有很多人死去。他们继续着令人胆寒、如同屠场的恶战;哥特人完全明白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战,罗马人死战则是因为他们拒绝被这样的对手打败。最终,蛮族派了几名酋长去见纳尔西斯,说他们感觉神对他们不利——他们的印象是,有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在反对他们——现在他们已经认清了败局已定的真实境况,于是回心转意,不想再打了,但不是为了成为皇帝的臣民,而是为了与其他蛮族自由地生活在一起。他们请求罗马人放他们和平地离开,同时考虑他们的合理诉求,发还他们先前囤积在意大利各堡寨的钱币作为路费。纳尔西斯考虑了此事。但约翰尼斯——维塔利安(Vitalian)的外甥——劝服他同意了哥特人的请求,不要再与这群不惧怕死亡的人交战,不要去考验他们的困兽孤勇,这股气概不仅会带来自己的死亡,也会带来对手的死亡。“节制的智者,”他说,“会满足于取胜,而极端手段很容易引来失败。”纳尔西斯赞同他的看法,于是同意其余的蛮族带着全部财产立即撤出整个意大利,不许对罗马再兴刀兵。同时,我前面讲到过的因道尔夫(Indulf)等人领着1000名哥特人冲出大营,前往波河远侧的提西乌姆城(Ticinum)及周边村落;剩下的哥特人都发誓遵守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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