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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28 对于法兰克人,我们没有直接的、完全可靠的证据表明有相当数量的自由人战士具有人身依附性,就像西哥特人的“buccellarii”那样。但接下来会看到,我们可以推导出证明事实确实如此的证据,尽管在初期,由于法兰克君主依然强势,这种私人关系并未在政治和法律上巩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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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30 墨洛温王朝军事体系的基础是,国王按照需要通过官员征召战士阶层的男丁,如不奉召则为罪犯。文献中提到“leudes”(人)时就是指这个战士阶层;还有一个同义词是“fideles”,即忠诚者。上述含义甚至会把王室宫廷和官员也包含在内,有时无疑也会泛化到所有人。尤其是在法兰克王国境内的纯日耳曼地区,战士和其他人的阶层差别自然是慢慢才逐渐引起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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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32 我们发现,与狄奥多里克统治的哥特王国一样,墨洛温王朝时期的法兰克王国存在一个有义务响应国王征兵令的职业军人阶层。不过,两者有一个重大的区别。在意大利,这些职业军人是哥特人,完全过着自己的生活,不与罗马人通婚;在这里,谁是战士,谁不是战士是没有疑问的。而在法兰克王国,无论罗马区,还是日耳曼区都不是这样。前者有属于战士阶层的罗马人;再或者,征兵仅适用于全体男性人口的一小部分。因此,战士阶层在东哥特王国是天生的,而在法兰克王国则必须结合受国王之命统治地方的伯爵具有的公权力,如此方可理解。在罗马区,如果伯爵觉得罗马人有能力,也可以将其纳为战士;在日耳曼区,伯爵的征兵数以其供给能力和认为必要的程度为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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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34 现代学界很难辨清墨洛温王朝的军事体系。一会儿好像有扈从,一会儿又好像真正实施了普遍兵役制,一会儿是有产者都需要服兵役,一会儿又只有领受王恩的人才需要。难点在于,从社会、政治和管理角度来看,法兰克战士阶层的状况都太不确定了。当代著名学者保罗·罗斯(Paul Roth)曾指出,“leudes”一词在博闻强识的墨洛温王朝编年史家、图尔主教格雷戈里(Gregory)撰写的重要文献中只出现了三次。他总结道,如果它是表示战士阶层的术语的话,那么它在这样一位作者的著作中肯定出现得会频繁得多。这个观察不仅正确,也符合心理学。但如我们所见,“leudes”这个词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术语。战士阶层是存在的,但还没有一个明确定义的词对应它。此处并无矛盾,因为“阶层”本身都没有明确的定义。一方面,它与官员、伯爵和其他阶层有关联;另一方面,它与服兵役的人有关联;最后,在纯日耳曼地区,它还与全体自由民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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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36 历史学界有时好像在绕圈圈。学者们一度拒绝相信举族迁徙,认为占据罗马省份的队伍只是独立军阀的大批扈从。文献证明这种看法是错误的。确实是整个部族在迁徙,他们抛弃了故土,要寻找新的家园。但是,我们现在确定迁徙人数是相当少的,也意识到上百万人大迁徙只是传说,于是提出了一幅从客观层面看更类似于早先观念的图景,尽管从政治和法律角度看并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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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38 “leudes”,法兰克王国的战士阶层曾被认为是扈从。我们要再次指出,作为一种法律形式,这种看法是不恰当的;征兵令是国王向臣民,而非向扈从、持有王室土地的人或有产者发出的。但从数目来看,征召实际指向的臣民只在相当局限的战士阶层,这个群体可以被认为类似于大批扈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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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40 因此,学术界不是绕了一个圈,而是螺旋式上升。尽管近年来的成果绕回了更接近旧观点的位置,但同时使其更进一步,从而超越了先前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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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45 战争艺术史 [:1700069496]
1700074846 战争艺术史 2 战术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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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48 直到现在,我们发现在世界军事史的所有时期,一个国家的军制与战术总是有着至为紧密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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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50 重装步兵方阵在马其顿国王和罗马共和国的贵族官员手下有着不同的发展方向,而后者转向大队战术与制度变化也有着密切的联系。另一方面,日耳曼百户的作战方式与罗马大队不同,这是符合其本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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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52 当日耳曼人的全部经济、社会、文化生活条件发生了彻底的变化时,他们有没有可能保留当年在原始森林中形成的作战方法?或者说,怎样的新形态会就此发展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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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54 古代日耳曼人被誉为步骑皆精,一个部族的骑兵可能更优秀,另一个部族可能以步兵闻名。阿里奥维斯塔的强悍在于步兵与骑兵混编的“双卒”。在高卢战争最关键的第七年,恺撒用招揽来的日耳曼骑兵加强己方部队,并在其帮助下击败了维钦托利。同一批骑兵在法萨卢斯会战的胜利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内战的其他决定性战斗中无疑也是如此。卡拉卡拉皇帝在位的213年,阿勒曼尼人第一次引起了我们的关注,他们以骑战精熟闻名(“ǵentem populosam, ex equo mirifice puǵnantem”:“一个人数众多、擅长马上作战的民族”)。1事实上,他们在斯特拉斯堡会战中就是凭骑兵取胜的。类似地,日耳曼人在阿德里安堡会战中占据上风也是因为骑兵。生活于西哥特人治下的西班牙人伊西多尔(Isidorus)说,西哥特人尽管是优秀的步兵,但尤其擅长在马上投掷标枪。维蒂吉斯称赞勃艮第人和图林根人(Thuringians)的马匹耐力强(“injuriae tolerantes”)。2普罗柯比用平淡的语气说,汪达尔人还没有学会步战,全部是骑兵。(“他们或者是标枪手,或者是弓箭手,不知道如何作为步兵参战。相反,他们全都是骑兵,主要是持矛刺人,兼用刀剑。”*)3查士丁尼用汪达尔人战俘编成了5个骑兵团(“他建立了5个kataloǵoi*”),派他们去东线戍守。4甚至早在200年前(约270年),另一位希腊作者德克西普斯(Dexippus)就提到过汪达尔人,说他们是一个主要由骑手组成的民族。5我们还发现东哥特人偏爱骑马作战,不用弓箭,用刀剑枪矛,而且人马俱甲。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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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56 法兰克人也是优秀的骑手。当年普鲁塔克(《奥托传》第12章)和迪奥·卡西乌斯(55.24)就提到过后世法兰克人的一个重要族群——巴达维亚人,说他们是特别优秀的骑兵(“日耳曼人中最好的骑手*”“他们最擅长骑马*”)。《百官志》将巴达维亚人和法兰克人列为骑兵;坎宁尼法提斯人(也是后世法兰克人的一个族群)中的一支在铭文中得到了印证,7在图尔主教格雷戈里的著作中,他们经常以骑手的形象出现。8但是,当他们在哥特战争期间入侵意大利时(539年和552年),则以步兵为主,只有国王的护卫骑马。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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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58 我们发现,当时的拜占庭军队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分兵种;步兵和骑兵,劈砍武器、戳刺武器和弓箭全都混编在一起。甲骑也带弓箭,也会徒步作战。换言之,真正的战士就是骑兵,步兵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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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60 在开阔地带,孤立的步弓箭手无法抵挡骑兵。但在有己方骑兵掩护,或运用工事或天然屏障的情况下,步弓手能发挥很大的作用,甚至对骑兵也是一样。当时——首先是在乌尔比西乌斯(Urbicius)的著作中10——出现了一种在后世付诸实践的思想,那就是用可移动的障碍物“拒马”保护弓箭手免遭骑兵冲击,但弓箭手一直只是辅助兵种,骑兵更受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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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62 使用近战武器的步兵不单纯是个人勇气和技艺的问题,而主要在于他所属的战术单元。配合骑兵与射手,战术单元无疑也能发挥作用,但除了单元以外,单兵同样是重要的。不作为有效战术单元一分子的近战步兵价值很小。亚里士多德写《政治学》(4.13)时就懂得:“没有战术阵形的重步兵是无用的,由于古人尚无此种见识和技能,主力兵种还是骑兵。”腓特烈在1758年的《战术沉思录》中用相近的语言写道:“步兵必须作为有序的群体才有力量,一旦阵形松动崩溃,一小支骑兵趁步兵混乱的机会扑上来就足以将其消灭。”11(“que l’infanterie n’a de force que tant qu’elle est tassée et en ordre, et que lorsqu’elle est séparée et presque éparpillée, un faible corps de cavalerie qui tombe sur elle dans ce moment de dérangement, suffirait pour la détruire”)12罗马军团正是这种密集阵形的步兵,我们并没有发现他们会被骑兵冲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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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64 贝利撒留有一次对部下说,波斯步兵是由贫困的农民组成的,带上阵是为了拆城墙、抢死人的财物、为士兵服务。13实际情况肯定没有这么糟糕,罗马步兵的地位与之相比可能也要高一些。但总体来说,查士丁尼和库思劳的军队是很类似的,对波斯步兵的评判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步兵在罗马人中间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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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66 我们在前面已经确信,日耳曼人军事力量的根基不只是个体的蛮勇,同等地还有百户长领导下的氏族凝聚力。日耳曼人发动进攻时会组成大型的楔形阵形,或者叫野猪头阵形。尽管我们在日耳曼人中间找不到多少真正的军纪观念,但氏族天然的凝聚力仍然赋予其在文明民族中间要由纪律提供的东西,那就是战术单元,合众卒于一志。氏族组织随着日耳曼人与罗马人混居而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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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68 从一开始,在各个新王国定居的人就分为两类。一类脱离了旧的氏族单位,直接为国王或国王手下的伯爵服务。他们吃住都在王宫内或王宫附近,有的人根本没有家,其他人和家属会分到一小块地。另一类继续在氏族单位中生活,数目估计是大不如前。第一类人无疑主要生活在城市中;第二类人在乡间,或者由分地形成的大地主领导,或者连这样的领导都没有。过去,氏族的男丁数鲜有不满百者,多达数百也是常识,现在则分裂成了规模小得多的群伙,彼此不再有共同的生活方式,也不再能养成一体的精神。14乃至宫里的人和伯爵直属的人还发现了一个新的、完全不同的将其群体聚拢的焦点。甚至仍然生活在乡间的氏族领袖与氏族成员的关系都彻底变样了。旧的百户长和同胞们生活在一起,在村社生活中自然形成了权威。新的地主则变成了贵族老爷,生活方式与同族的普通乡民越来越不一样。如果说他们现在还会组成传统的楔形阵,那么他们当年的凝聚力和价值观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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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70 保存原来的战术单元,或者通过操练等权宜手段使之重建是不可能的。它的先决条件已经丧失了。日耳曼国王和手下的伯爵对同族行使的权威与旧百户长的权威不是一类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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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72 甚至物理层面的先决条件都已经没有了,也就是一个相当大的群体过着联系紧密的共同生活。一个罗马化地区的伯爵领生活着几百个战士阶层的人——哥特人、勃艮第人或法兰克人——他们无疑能够通过不断操练兵器来维持武艺,但不能靠建立操练纪律。后面讲到战术单元重建时期时,我们还会解释这一点。但在我们要进入的时代,军事效能的这一极——罗马军团的价值主要就是基于它——逐渐消散乃至于几乎彻底不见,而全部注意力都倾注到了另一极上,也就是个人勇气和单兵武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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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74 过去使用夫拉矛、战斧、标枪(anǵo)15或其他各人喜好的近战武器的楔形阵还是能够由相对有效的步弓手所替代的。我们发现,拜占庭人那里实际就是这样。但尽管拜占庭军队主要由日耳曼人构成,但其对弓箭的偏爱必然要归因于统帅。文献中特别记载,汪达尔人和东哥特人这些独立的日耳曼部族虽然不是不熟习远射武器,但还是更喜欢刀剑枪矛。法兰克人也是如此,很少有提到他们射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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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4876 步兵的衰弱促进了骑兵的成长,因为衰弱的不是勇气,不是运用兵器的能力,也不是尚武精神,而只是步兵这一个兵种,当时的情况也对步兵不利。对现实缺少了解的维蒂吉斯(3.26)都评论道,他那个时代的骑兵再没有什么好希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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