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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瓦勒里乌斯·马克西姆斯(Valerius Maximus)记载(5.5.3),当德鲁苏斯命悬病榻的消息传到罗马时,他的弟弟提比略立即出发,深入日耳曼腹地去探望他。我们可以将这段记载与塔西佗的记述(《编年史》2.7)结合起来看,后者说日耳曼人于公元15年围攻利珀河要塞并摧毁了德鲁苏斯的旧祭坛,日耳曼尼库斯率领6个军团解救要塞后重建了祭坛。我们很难设想如果罗马人要在日耳曼腹地修一座德鲁苏斯祭坛的话,祭坛选址会不选在他去世的地方。如果他们只是选择某个合适的地点,那么祭坛至少会建在莱茵河畔的一座大型永备军营旁边。既然有一份文献说德鲁苏斯的祭坛位于利珀河要塞附近,我们又从其他文献知道德鲁苏斯深埋于日耳曼腹地,那么要塞肯定要到利珀河上游,而非下游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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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维勒乌斯(Vellius)(2.105)记载,公元5年,罗马人首次在日耳曼地区的“尤利亚河源头”(ad caput Juliae)设立冬季大营。没有一条已知的河叫“尤利亚河”,于是利普西乌斯(Lipsius)当时就已经把它替换成了“鲁珀亚河”(Lupiae),他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最近,一个名叫“尤伦贝克”(Jollenbeck)的地方引发了关注,它位于一条在雷赫姆上游汇入韦勒河的小溪旁。“尤利亚”和“尤伦贝克”的名称确实有相似的地方,但“尤利亚”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而且据考据,将两者混同起来也是不可接受的。我们不能假定提比略将冬季大本营设在山的另一边,这可是连自信心膨胀的瓦卢斯都不敢做的事,也不能假定提比略应该扎营于威悉河畔,事实上,之后他确实也没有这样做。因此,我们可以接受利普西乌斯的猜测,即大营在“鲁珀亚河源头”。如果只有利珀河下游可以通航的话,那我们从这条信息中得不出任何其他结论。我们会假定提比略不辞辛苦地通过陆运将军需运到了利珀河源头。然而,我们可以接受利珀河直到上游都可以通航是一个事实,所以不能认为提比略只为了深入敌境一两日的距离,便在下船点和营地之间建立一套庞大的陆运体系来输送必要物资。唯一合理的做法是直接在天然水道旁扎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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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文本不确切,这就是我们的主张——利珀河源头附近有一处罗马的战略要地——的决定性证据。帕德博恩与利珀河源头只有不到9英里(约14.5千米)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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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于此地的军营完全可以被描述为位于“鲁珀亚河源头”。如果利珀河上游能找到这样一处适宜的大本营地点,那么在这里建一座尽可能前出的补给站也是合理的选择。维勒乌斯正确地强调,提比略冒着风险将冬季大营设于此处——这里之前只是一处驿站——是巩固罗马统治的一大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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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6年,日耳曼尼库斯解救遭到日耳曼人围攻的利珀河畔堡寨,重建了被毁的德鲁苏斯祭坛。塔西佗接下来说:“他决定不重建坟丘。”(tumulum iterare haud visum)此处的坟丘埋葬的是前一年瓦卢斯手下的阵亡将士,先前也被日耳曼人毁掉了。如果坟丘完全在另一个地方,那么这句话就无法理解了。我们现在知道,任何一次罗马人深入日耳曼内地的战役都不是临时起意的。除非坟丘确实距离要塞不远,否则“他决定不重建坟丘”的说法就说不通。只要条顿堡森林会战确实发生在我们所说的地方附近,哪怕不是特别接近,那么堡寨就必然位于利珀河上游,而不是下游或中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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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引用过的任何一份古代文献中都没有“阿里索”一词。文献中只提到利珀河与埃利森河交汇处有一座堡寨,还有一座位于利珀河畔,是公元16年遭到日耳曼人围攻,后来被日耳曼尼库斯解救的堡寨。如前所见,这座堡寨必然位于利珀河上游。有三处提及“阿里索”的文献,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它们指的是不是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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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学家托勒密(2.11)将阿里森(Aleison)置于维特拉以东1.5度、以南1.25度的地方,与我们研究的堡寨不符,但这证明不了任何事情,因为将一个地方标在维特拉以南那么远的位置本身就是错的,尤其是我们知道这位地理学家在日耳曼地理的估算方面很不可靠。我们可以完全不考虑他对阿里森的描述,以及他对“德鲁苏斯纪念碑”(Tropaia Drousou)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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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塔西佗编年史》中的一章(2.7)。文中首先讲了利珀河堡寨被围攻和被解救,德鲁苏斯祭坛被重建而坟丘却没能再建的经过,末尾写道:“阿里索堡与莱茵河之间的区域四处新建了公路和路堤。”(“cuncta inter castellum Alisonem ac Rhenum novis limitibus aggeribusque permuni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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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这一章开头提到的利珀河堡寨和末尾提到的利珀河上游堡寨是不是一回事。按照塔西佗通常的做法,他应该在第一次提到这座堡寨时就给出名字。但我们知道他在地理方面漫不经心。在他的著作中,两处实为一地也是有可能的,尽管他可能认为其没有专门澄清的价值。在整合和改写手头资料的过程中,他可能偶然漏掉了前一处资料里的名字,到后面又发现这个名字有用,于是就加上了。如果我们认识到“cuncta inter castellum Alisonem et Rhenum novis limitibus aggeribusque permunita”的字面意义是“阿里索与莱茵河之间修建了一条连绵的坚固道路”,那么这一假说就很有可能成立了。这句话说的不可能是一条区区几英里长的道路。但利珀河全长有整整90英里(约145千米),对罗马史家来说,修建一条这么长的、有路堤的坚固道路当然是值得重点强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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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处是维勒乌斯(2.120),是从瓦卢斯战败展开记述的:“掌营官路西乌斯·凯迪库斯因其胆气,在阿里索被大批日耳曼人围困的将士因其勇气受到了嘉奖。”(L.Caedici, praefecti castrorum, eorumque qui una circumdati Alisone immensis Germanorum copiis obsidebantur, laudanda virtus est),因为他们在最危险的境地中凭借机警和决心挽救了自己。这段话要与迪奥·左纳拉斯(Dio Zonaras,引自迪奥·卡西乌斯,56.22)只守住了一座罗马堡寨的记载,以及弗朗提努斯(3.15.4)的一段话联系起来看,弗朗提努斯提到“瓦卢斯大败后,残部遭到围攻”(reliqui ex Variana clade cum obsiderentur)。弗朗提努斯还有一段话(4.7.8)提到了瓦卢斯战败后,由路西乌斯·凯迪库斯指挥了一次围城战。既然迪奥·卡西乌斯说只守住了一座堡寨,那么四处记载讲的就是同一件事。这不只是瓦卢斯战败后发生的一次围城战,而且被围的兵士是“瓦卢斯大败后的残部”(见第三处),而且被围的地方叫作阿里索(见第一处)。于是,文献直接证明了利珀河上游的堡寨叫作阿里索。从德伦山谷大屠杀中逃出来的人自然会涌进最近的要塞寻求庇护,而那就是利珀河上游的堡寨。假如他们继续往远处跑——原因可能是害怕被围住——那就不可能进入任何一座还在日耳曼土地上的堡寨,而只会一路跑到莱茵河。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认定利珀河上游在瓦卢斯时期有一座罗马堡寨,尽管史籍中没有关于此处的记述,我们也不确定上述记载指的是不是另一处工事。按照当时日耳曼地区的农业条件,罗马人往返于威悉河与莱茵河之间时必然要在利珀河连小舟也不可通航的地方设立一座大型补给站。这座补给站自然要修建防御工事,于是就成了堡寨。因此,它是条顿堡败兵最近的一座要塞和避难所。据维勒乌斯(2.120)记载,它的名字是阿里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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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耳曼人没有强攻的能力,于是试图让罗马守军因为饥饿而屈服。由于堡内物资充裕,围城战持续了很长时间。我们知道围城战延续了很长时间,是通过被围罗马守军得知提比略率大军赶来救援这一事实。但条顿堡森林会战打响时,提比略正在潘诺尼亚,而且他去莱茵河之前先回了一趟罗马。在这段时间里,围城的日耳曼人逐渐松懈,于是城内罗马部队成功溜了出去,跨越90英里(约145千米)回到莱茵河边,途中没有遭到攻击。罗马士兵跑了那么远,日耳曼人竟然没有追上,这看起来可能有些奇怪。但军事史上有非常类似的事件,表明这是有可能发生的。在普鲁士原住民大起义期间,当地的德意志骑士也被围困了相当长的时间,而且没有救兵来援。有一座堡垒叫巴尔滕斯坦因(Bartenstein)被围困了4年。最后,城中日耳曼部队做到了与阿里索城中的罗马军队一样的事情:溜出城去。巴尔滕斯坦因堡垒的守军安全逃脱,克罗伊茨堡(Kreuzburg)的守军却在被发现后遭到杀害(参见第3卷第三篇第7章)。巴尔滕斯坦因的守军逃到埃尔宾(Elbing)的距离有70英里(约113千米)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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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轰轰烈烈的考古发掘活动为研究罗马人在日耳曼地区的征战史提供了重大支持,已经发现了极有价值的遗迹和大量信息。不过,就直接与战争相关的知识而言,发掘活动造成的困惑远比澄清来得多。过去,我们不清楚要如何分辨罗马遗迹、史前遗迹、加洛林遗迹乃至自然形成的地貌。霍尔茨曼上尉(Captain Holzermann)和冯·法伊特将军(General von Veith)认为他们已经在莱茵河下游和利珀河上游发现了完整的罗马工事体系,后来发现其不过是沙丘。专家学者正在鉴定真正的大型罗马工事,但他们错判了工事的历史地位。在罗马人统治莱茵河与易北河之间地区的20年里,他们肯定修建了上百处行军营地,几十处基地堡寨。这些工事都可能留下遗迹,其中许多还会有遗址。只有少数据点大营和堡寨还有待被发现。但每有一次发现,探险者们都会欢呼道:阿里索!自称发现阿里索不仅是他们和古物爱好者中间的舆论,就连最优秀的领域内学者也被发现带来的喜悦的热情冲昏了头脑,怀着或多或少的犹豫表示了赞同。因此,不仅罗马征讨日耳曼的整体战略的研究工作受到干扰,止步不前,而且直到今天我们还要具体辨析那么多自称发现阿里索的成果,参照文献,然后再次宣布那里不是真正的阿里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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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策尔曼(Dünzelmann)自以为在亨特河(Hunte)找到了阿里索,还有人说阿里索位于韦瑟尔附近,我认为这两种说法都可以忽略。值得研究的是哈尔滕和奥伯拉登(Oberaden)这两处成功的大型发掘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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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早就知道在利珀河畔上的小镇哈尔滕有一处罗马堡寨。小镇距离利珀河从莱茵河流出的地方约有28英里(约45千米),罗马堡寨坐落于利帕河左岸的圣安娜山上。最近,堡寨的总体轮廓得到了精心发掘。1900年、1901年以来,在堡寨上游1千米至1.5千米处略微偏离利珀河的一座台地上发掘出了一座大型罗马军营,在这之前其地表从未发现任何遗址。第三处遗址紧挨着利珀河的旧河道,有一批码头、仓库和防御工事。尽管许多细节尚有疑点,但是这些工事的大体性质和用途不需要多作解释。如前所见,利珀河直到阿里索的河段有7个月不通大船。对古人来说,哪怕是用小舟运输也比陆运强,因此我们可以假定他们使用自阿里索而上河道的时间可能有8个月乃至更长,直到小舟也不能通航为止。但我们可以假定自哈尔滕而上的利珀河河段是全年通航的。于是,罗马人早早地在这里建起了补给仓库,修建堤坝将码头围起来,又在圣安娜山上修建了守备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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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团也经常在河港附近建立行军营地和大本营。大本营需要宏大的利珀河港设施,两者之间有长堤相连。周边相继建立的营地经确定不少于三处。陆续发现的大量遗物——武器、钱币、陶器、首饰、器物——证明营地长期有人驻守。多米提乌斯·海诺巴布斯修建“长桥”(pontes lonǵos)时可能就将大本营设于此处。从公元5年至8年,军团可能也多次在此地扎营过冬。我们不知道日耳曼尼库斯再兴大兵时有没有修复这里的工事,或许行军时曾在该地驻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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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上游走19英里左右(约30千米),在利珀河以南1.5千米的奥伯拉登附近发现了一座可供一个军团驻扎的大本营。它比哈尔滕附近营地中最大的一座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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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工事中,只有哈尔滕附近的圣安娜山上的那一处可能是阿里索。军营太大了,不适合当作要塞。阿里索是一座小型城寨(castellum),是大型城堡(castrum)的缩小版,它之所以规模有限,不仅是因为名称,更是因为战略上的铁律。按照日耳曼地区的军事局势,战略的第一要求是要有强大的野战军。统帅要尽可能集中兵力,尽可能少分兵驻守,尽可能让绝对必要的堡寨不超过绝对必要的规模。堡寨如果太大而守军太少,那便凶险万分,不可能坚守。因此,我们要找的阿里索堡只可能是中等规模,除了守军以外只有几座大仓库,或许还有一间医院和几间工坊。但奥伯拉登附近的营地占地超过35公顷(约35万平方米)。哈尔滕附近最大的营地是35公顷(约35万平方米)左右,中等大小的营地是20公顷(约20万平方米)左右,最小的是18公顷(约18万平方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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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与其他几座已知的罗马工事作一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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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小据点以外,长城沿线大部分堡寨的面积都在1.5公顷至3.5公顷(3.5万平方米)之间,通常驻有一个大队或一个500人的骑兵中队(ala)。到了战时,形势最危急、规模比较大的堡寨驻军会增加到10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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