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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280 通过分析这一区别,我们又可以将萨克森战争与罗马人在相同地域的战争做一番比较。罗马人作战的基础是水道,特别是利珀河与利珀河上游的大型补给点阿里索。现在叫帕德博恩的阿里索在加洛林时代的战役中依然发挥着重要作用,但原因纯粹偶然。毫无疑问,查理曼也利用过几次利珀河水道,但他的主要进攻路线是从南边的黑森向北前往威悉河。6黑森和图林根本来就是他的地盘,因此他面临的局势从一开始就全然不同于罗马人;从这里出发,他每每都能迅速抵达威悉河畔,深入敌军腹地。但是,我们不知道他有没有将富尔达河(Fulda)用作补给线。他无疑懂得水道对运输补给是多么重要,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才修建运河将美因河与多瑙河连通起来,但那对萨克森诸战役没有影响。查理曼没有建立大型补给站;各支部队的规模小是小,但还必须自带军需。最早的两场战役(772年和774年)都发生在利珀河完全不可通航的秋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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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282 然而,补给问题无疑也是加洛林时代战争的一个决定性因素。有无数次进军半途而废,在这种情况下,积极行动显然是继续作战,而且对方的抵抗并未构成多大妨碍。毫无疑问,原因只在于后勤。在没有来自北海的船队的支援的情况下,法兰克国王最终推进到了威悉河下游和易北河下游,这确实是了不起的成就,因为当地能为入侵者提供的资源相当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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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284 公元16年春,罗马军主力驻扎于阿里索要塞,在威悉河畔等待船队到来。趁这个时间,罗马统帅修建了通往莱茵河的道路(参见第2卷)。据王室文献记载,784年至785年冬查理曼驻扎于厄瑞斯堡,对萨克森人施加压力时也采取了同样的行动。7我们感兴趣的是:为何罗马人在这片地区修建道路,为军事行动提供支援时将中央大营选在了利珀河上游的一个地方,而查理曼在做同样的事情时选择了位于迪默尔河上游、罗马大营以南约23英里(约37千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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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286 罗马人的前进基地是要尽可能深入敌境,通过水路运输来建立大型补给站。这条水路就是利珀河。尽管利珀河会在仲夏进入枯水期(9月水位最低,参见第2卷),但在春季,罗马人几乎可以将物资很方便地一直运送到河源处。强大的常备军有守住前进据点的能力和意愿,必要时也可以将其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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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288 查理曼麾下的附庸军队守不住深入敌境的据点,而且军队规模相当小,各部队自带给养,他也不需要大型补给站和水路运输。但这样的好处是,他不仅可以从莱茵河进攻萨克森人,从黑森出发也可以。于是,战争第一阶段的主要基地必然要位于两条行动路线——莱茵河路线和美因河路线——的交叉点。这个点就是迪默尔河上游的厄瑞斯堡。要是查理曼从富尔达河出发,然后直接驻扎在威悉河畔,那样一来,从莱茵河东进的那一条路就太远了。要是一开始就驻扎到利珀河上游,又太深入敌境了。要是将大本营设在鲁尔河流域,比如布里隆(Brilon)或默讷河畔(Möhne)的吕滕(Rüthen),与黑森的距离就太不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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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290 但对查理曼来说,厄瑞斯堡是所有重要道路的交汇点:一是由南向北,经过埃德尔河谷与伊特河谷(Itter)的道路;二是自西向东,沿着鲁尔河与默讷河的道路。向东可顺迪默尔河至威悉河,向西北可经辛特菲尔德(Sintfeld)至利珀河上游、帕德博恩与条顿堡森林的各个关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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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292 那么问题来了:查理曼为什么不直接将大本营设在阿尔默河(Alme)与利珀河交汇的帕德博恩,而是设在整整2.5英里(约4千米)外,位于小支流帕德河(Pader)上的一个地方?著名的“光明之路”(Hellweg)为什么没有沿着莱茵河的一条支流修建,而是以帕德博恩为起点,夹在鲁尔河与利珀河之间并与两河平行延伸,先后经过苏斯特(Soest)、翁纳(Unna)、多特蒙德(Dortmund)到杜伊斯堡(Duisburg)呢?这个问题正与帕德博恩的位置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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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294 最近,卡尔·吕贝尔在他经常被引用的著作中解决了这个问题,在我看来是彻底解决了。“光明之路”恰好是在萨克森战争期间由查理曼修建的。它连接了一系列新设立的王室领地,沿途土地非常肥沃。于是,一支规模不太大的部队沿这条军事公路行进时可以在各处获取给养。这条道路得名于“Hallweg”,沿途有烽火台发布入侵警报。它对法兰克国王的意义相当于利珀河水路对罗马人的意义。对查理曼来说,夏秋两季有好几个月不可通航的利珀河并不重要。因此,他在平原建城作为光明之路的枢纽,从这里可以朝各个方向进山,众多溪流提供了优质水源,既能让军队休整,也能为磨坊提供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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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296 萨克森与法兰克的边境上有多条像“光明之路”这样沿途安插王室领地的道路,有的沿鲁尔河、利珀河和迪默尔河延伸;有的与河流垂直,以便将河谷连接起来。当然,查理曼后来在萨克森全境都修建了这种沿途安插王室领地的道路。比如,舒赫哈特(Schuchhardt)[14]最近指出,位于利河(Leine)可通航河段起始点的汉诺威(Hanover)就是一个这样的加洛林王朝据点。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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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298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帕德博恩对罗马人和查理曼来说都是战略要地,那么它为什么后来再也没有发挥过特殊的作用,甚至没有发展成重要的城市呢?对此的回答是,一个地方不存在绝对的战略意义,除了长久延续的地理状况,是否具有战略意义还取决于各个时期的特定历史条件。比布拉克特和阿莱西亚现在是村子,而在恺撒的时代,巴黎根本不重要。德鲁苏斯和查理曼都在阿尔默河与利珀河交汇处附近设立大营是一个巧合,两人这样做的原因是不同的。甚至自然环境之后也发生了变化。在中世纪,每条河流都受到两大力量的争夺:航运与磨坊。交通干线一旦从利珀河转向光明之路,河上的磨坊就占据了上风。这条河毕竟每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不可通航。磨坊将航运挤到了角落里。到了1486年,苏斯特市试图控制利珀河水路,这可以作为人们认识到了利珀河的意义和用处的证据,此事对我们当然非常重要。但是,这次尝试失败了,考虑到威斯特伐利亚当时四分五裂的政治局势,这是可以预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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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300 因此,没有水路的帕德博恩也就不能取得大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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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305 战争艺术史 [:1700069510]
1700076306 战争艺术史 3 加洛林帝国、诺曼人与匈牙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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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308 查理曼帝国没有内在的统一性,它是由查理曼一系的阿努尔夫家族创造出来的。按照日耳曼人的继承法,所有儿子对家产都有同等的继承权。817年通过继承法来协调帝国统一与继承权利之间的矛盾的做法只是带来了阋墙之争,王朝内斗又推动了新政治原则——封建法——的独立和完善。在查理曼时期,臣民承担义务的旧原则至少在理论上还存在,但帝国后来还是彻底清除了这些旧原则。虔诚者路易的儿子们与父亲交战又自相争斗,不得不努力争取支持者。于是,他们牺牲掉了根深蒂固的公职观念。现在,国王任命的伯爵不再是可收回的委任官职,而被授予封地。国王再也不能任意撤销其任命了,而且如果伯爵死时留下了儿子,那么儿子就有权获得父亲的职位并受封伯爵领地。自然因素必然会导致形势向这个方向发展。中央政府几乎不可能真正监察伯爵施政,只有伯爵领地与伯爵个人家庭利益之间的紧密纽带才能带来一些实行善政、免行苛政的担保。以附庸和封地为基础的军事制度尤其不适用于官职频繁变动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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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310 但是,随着伯爵领地逐渐向封地转化,国王的权威也就烟消云散了。墨洛温王朝末期的情况重演了。丕平和查理曼两代国王恢复与维持王室权威的手段是将幅员辽阔的王国作为一个整体来统治。凡是没有立即遵从王命的伯爵都会害怕国王不悦。到了日耳曼人路易和秃头查理特别是两人的继承者的时代,手下伯爵全凭个人喜好听从国王征召。国王甚至不能严厉处置某个伯爵,其他伯爵会因其阶层团结意识保护他,而在王室家族内斗的情况下,国王必须依赖伯爵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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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312 高度封建化的组织形式曾经为加洛林国家提供了强大的战士阶层,如今却要为国家的解体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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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314 这时,一个可怕的新敌人现身于西方。他们是条顿民族最后一批仍然浸润着粗犷凶蛮之气的人——信奉异教的诺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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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316 关于直到此时依然军力强盛的法兰克人为何无力抵御诺曼人的入侵,学者们给出的理由五花八门。甚至有人说,这是因为查理曼的征战导致人口减少。事实上,加洛林帝国在几代人的时间里无内战之苦,而且直到830年虔诚者路易在位期间为止,几乎完全都是和平的状态,我们可以假定这种形势对经济繁荣和人口增长都非常有利。但正是查理曼对地方军事力量的低要求和路易治下的和平年代,才导致法兰克人的军事素养和作战经验被局限在一个非常有限的圈子里。尽管如此,只要权威不受挑战的中央政府尚存,大规模军队仍然是可以集结起来的。但当中央权威不复存在,国王被迫依照伯爵、主教和附庸的意愿行事时,从远方征兵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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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318 如今的加洛林帝国重演了当年日耳曼长城被突破后的罗马帝国景象。与4、5世纪时肆虐罗马诸省的日耳曼军队相比,诺曼军队肯定不会更强,事实上大概还要弱一些。这些维京人全都来自丹麦和挪威,他们的故乡或者太狭小,或者太贫瘠,不可能供养庞大的人口。瑞典人有时也会参与诺曼人的入侵行动,但他们当时主要关注另一个方向。作为瓦良格人(Varangian),他们征服了俄罗斯,又在君士坦丁堡与曾乘船横穿地中海和直布罗陀海峡的族亲会合一处。诺曼人让欧洲惊恐无状并非凭借人数,而是因为在他们身上再次出现了古代日耳曼人的好战品质。当年辛布里人和条顿人靠近时,这些品质让早期的罗马城震颤不已,500年后,这些品质又将帝国撕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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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320 上述发展过程在盎格鲁-撒克逊人身上最为明显。827年,埃格伯特国王(King Egbert)统一英伦三岛上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土地时恰好赶上维京人入侵。有人会觉得,这样一个日耳曼大国肯定能挡住海盗团伙。但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先辈400年前借以征服岛上凯尔特人的尚武战力早已完全不见了。接下来,我们会更详细地考察这一变迁历程:古老的日耳曼征服者为何最终先后被丹麦人和高卢化的诺曼人统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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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322 对法兰克帝国境内诸王国来说——在那里,封建制度或多或少维持了一定的战士阶层——上述过程不像对盎格鲁-撒克逊人那样糟糕,但就连法兰克人的封建军队也挡不住维京人。用兰克的话讲,最重要的是,就连查理曼本人的军队也缺了一半,那一半是海军。他认识到了这个弱点,也打造了舰船(800年),但在这方面肯定没有取得多少成就,因为810年,当诺曼人乘着200艘船再次出现时,他们未遇抵抗就摧毁了弗里斯兰(Friesland)[15]。本来有大量时间和资源来建立海军的虔诚者路易毫无作为,之后内战爆发,更不可能花大力气打造舰队。凭借手中舰队与航海技能,诺曼人在海岸线上神出鬼没,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到那里。即便他们只有几千人,但几千名附庸集结进军需要多少时间?还没等他们赶到,敌人早就带着战利品跑了。另外,远方的伯爵们总要面临这样的诱惑:与其投入消耗甚大的战役,不如留在老家保存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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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324 有一次,就连农民都被召集起来抵挡这些可怕的敌人了。但编年史作者告诉我们,尽管集合迎战的人很多,但诺曼人还是打败了这些装备精良却不懂打仗的老百姓,像宰牛一样屠杀他们。1于是,农民们——利普里安(Ripuarian)法兰克人——肯定刚刚交手就掉头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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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326 于是,诺曼人得以焚毁科隆和亚琛(Aachen),兵临科布伦茨乃至特里尔,最后趁查理三世皇帝在意大利的时候围攻巴黎。同时,地中海沿岸特别是意大利都暴露于撒拉逊(Saracen)海盗的攻击之下,那不勒斯和罗马的圣彼得教堂都遭到了劫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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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76328 直到此时,只要我们想一想罗马帝国当年面临日耳曼部落的入侵——我们现在知道,这些部落的战士数量也很少——是多么无助,上述事件或许并不难理解。但有一件事就不那么好理解了:哪怕是面对重新集结起来的全法兰克帝国大军,诺曼人也没有退回船上,反而正面迎战,而且帝国军队依然不能将其击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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