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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11月7日法国军事会议[王室军队总司令奥利维耶·克里松(Constable Olivier Clisson)和国王的三位叔叔]于塞克兰(Seclin)开会讨论方略:是沿着斯海尔德河直扑阿蒂维尔达及其军队,解救奥德纳尔德,或是转移敌军注意力,使其放弃围城,离开建好工事的阵地,也许还能迫使或诱使其在别处进行决战。大概是记得科特赖克的惨痛经历,他们决定不直接进攻,而是转进西弗兰德斯,尽管奥德纳尔德城内的部队被围得很苦。假如阿蒂维尔达与弗兰德斯诸城有默契,靠得住的话,那么他大概就用不着撤出奥德纳尔德阵地了。如果城市关闭大门,法国人只能蹂躏延边平原,而不能攻击举事的市民,解救遭受围攻的同胞的话,那么阿蒂维尔德无疑会占据气势的上风。但弗兰德斯的世袭领主路易伯爵当然也在国王营中。由来已久的依附关系,对法国大军的恐惧,大概还有对根特城和阿蒂维尔德本人的嫉妒,这些因素加起来让诸城的气氛充满着不确定性。阿蒂维尔德似乎打算守北边的屏障里斯河,但法军从科特赖克上游的科米讷(Comines)顺利渡河,伊珀尔和一批其他市镇立即倒向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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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阿蒂维尔德留在奥德纳尔德,那么法国人就会向布鲁日进军,夺取这座意见分歧严重的城市,阿蒂维尔德的军队也会随之瓦解。他现在别无选择,要么撤回根特,寄希望于坚守,但弗兰德斯的其余地方就要牺牲掉了;要么率军从奥德纳尔德迎战法军,祈求战神赐福。那会是一场单纯的、双方条件相当的野战。如果这位弗兰德斯领袖试图在伊珀尔和布鲁日之间寻找一处坚固的阵地——像先辈在科特赖克的阵地,以及他在奥德纳尔德城下巧妙布置的阵地那样——的话,那么首先这样的位置并不好找,而且就算运气好找到了,法国人也未必会强攻,大可以实施包抄,将弗兰德斯人从阵地调动出来,在更有利的位置发起攻击。米提亚德在马拉松,弗兰德斯人在科特赖克的有利阵地不仅需要统帅慧眼识珠,更需要整体的政治-战略局势迫使敌军进攻选定的位置。1382年入侵弗兰德斯的法军既然不去直接救援奥德纳尔德,他们就可以在开阔的平原上任意选择路线,若觉得一处阵地过于坚固,不攻便是。于是,防御方不可能找到一处特别有利的位置布阵,然后对敌人喊话:“要么来这里打我,要么滚回去。”这一次是一场单纯的野战,而且只有双方都没有地利强援的情况下,仗才会打起来。当初市民和农民在地利的支援下打赢了科特赖克会战,如今被迫表明自己在同等条件下也有直面骑士的胆量,如果他们不愿意不打一仗就认输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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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罗兹维克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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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弗兰德斯守护者”的阿蒂维尔德的腓力勇敢地要求发动决战,市民们也勇敢地追随他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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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长矛和“goedendags”(一种斧枪),组成紧密方阵的弗兰德斯人没有像科特赖克会战中那样待敌进攻,而是坚决地向前,迎击前进中的敌军。必须说明的是,这是他们成功的唯一机会。与科特赖克会战不同,他们既无侧面屏障,又无骑兵掩护两翼,如果还是等着法军进攻,那从一开始就输定了。因此,阿蒂维尔德随机应变,主动采取攻势,表现出了他的勇气和军事才能。11月26日至27日夜,两军在伊珀尔西北10英里(约16千米)处各自扎营,营地相距不远。次日早晨,两军侦察过对方的阵地后,于西兹维克(West Rosebeke)村列阵,列阵完毕后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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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军司令将步兵全都部署在中央,而且为了加强抵挡弗兰德斯人进攻的能力,他还命令所有部署于中央的骑士下马,只有年轻的国王及其亲随除外。3但中军的任务只是拖住敌军。主攻将由两翼的骑士实施,他们可没有下马。4这是万无一失的布置。“我们赢定了,我方的平民士卒就能打败他们。”王军司令据说在侦察归来,报告战斗即将开始时对国王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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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炮过后,以紧密阵形从斜坡上冲下来的方阵起初让法军后退了一小段距离。傅华萨(Froissart)写道,“人群逼近,枪棒如林”,像野猪一样扑向敌军。这位圣但尼修道院的僧侣也承认,法军退后了一步到一步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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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法军没有完全被击溃,落荒而逃。他们已经赢了,因为骑兵现在从两侧杀入弗兰德斯人的方阵,打断了正面的推进。这不禁让我们想起坎尼会战。弗兰德斯人没有取胜,遂遭屠戮。据说当惊恐的人群越缩越紧时,有许多人被活活挤死,其中之一就是阿蒂维尔德的腓力。他的尸体后来在战场死人堆中被发现,大概并无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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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兹维克会战中的双方兵力没有可靠记载,也没有做出估算的充分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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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会战对欧洲历史极为重要,其意义主要是负面的,而非正面的。假如弗兰德斯人在罗兹维克取胜,那么本来已经造成很大麻烦的法国市民马上就会拒绝服从国王。一旦市民军队展现出在野战中击败骑士军队的可能性,类似事件肯定会接踵而起,从而赋予德意志-罗曼各民族一个全然不同的社会发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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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民军队与征召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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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兹维克会战向我们展示了全民皆兵的倾向——它对莱尼亚诺会战的胜利至少做出了一定贡献,更在科特赖克促成了一场完全由市民自身取得的大胜——为何没有产生任何长久的效果,让市民步兵长期占据优势,而不过是插曲而已。毋庸置疑,我们仍然会发现市民被征召上阵,编成部队,甚至偶尔会打几场胜仗。但中世纪临近结束时,市民的战斗力似乎不进反退,再次瓦解。德意志城市颁布了无数军事法令,但最后还是靠佣兵打仗。因此就我们的目的来说,详细列出法令条文纯属多余。5多芬根会战(1388年)是德意志城市战斗力的一次检验,成绩不尽如人意。为方便对照参明,我会在关于瑞士军队的下一篇中描述这场战斗。纽伦堡市民击败阿尔布雷希特·阿希莱斯的皮伦劳伊塔会战在前文已经讨论过了,它似乎纯粹是一场骑士战。意大利完全是佣兵的天下。英格兰民兵从来没有真正的军事价值。在法国,历代国王特别排斥市民兵,因为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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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傅华萨记载,腓力六世于1347年解释说他以后打仗上阵只用贵族,不用别人。文中描述市民是累赘,因为他们在近战中一触即溃,就像阳光下的雪一样。他们只有射手和金钱还有点用,其余的人应该待在家里,照顾妻儿,经营生计。至于打仗,唯一用得上的人就是从小学习军事技能、专门为战争培养的贵族。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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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这些记载无疑能看到贵族的傲慢和骑士的妒忌。当时军饷确实比以前高了,骑士不愿意与市民分享。7但现实情况很可能与腓力国王怒气冲冲的描述相差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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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罗斯贝克之败,但市民兵延续最久、运用最多的地区还是弗兰德斯,这是符合逻辑的。到了15世纪,最终与弗兰德斯一同归入勃艮第公爵治下的边境伯爵领布拉班特和埃诺(Hainaut)仍然为领主提供部队。但关键要素,那个带来科特赖克的胜利,那个在有前途的市民军队中必然充当中流砥柱的要素,也就是装备近战武器的大队民兵——消失了,市民部队以射手小队为主,因此只能是骑士的辅助兵种,就像在法国那样。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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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艺术史 3 下马骑士与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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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西会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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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6年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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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兰国王致力于让两座大岛臣服于自己的权杖之下,将威尔士、苏格兰和爱尔兰并入自己的国土。法兰西国王同样试图真正君临封建诸侯,后者基本只是名义上从属于王室。但这两个相邻的王国从一开始就互相使绊子,以免对方变得过于强大。于是,一方的割据独立势力受到威胁时可以得到另一方的保护,共同对抗压迫者。苏格兰人依附法王,弗兰德斯人则依附英格兰国王。英法两国在两地的连绵战争是中央集权与地方割据之间的斗争。这种对立关系又与接连不断的阶级斗争、王朝战争、合纵连横以无数种方式纠缠在一起。但是,在卡佩王室长支断绝,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三世为自己和后代索取法国王位,与瓦卢瓦家族的腓力发生冲突时,英法斗争达到了顶点。作为先王堂兄,腓力主张的基础是男系继承权。而爱德华是先王姐姐的儿子,从女系来看关系比腓力更近。加斯科涅是爱德华的祖业,无论如何都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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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0年,英格兰在斯勒伊斯(Sluys)海战击败法国舰队,于是爱德华掌握了制海权,可以在任何地点登陆。1346年,在一名流亡法国贵族的劝说下,他选择在诺曼底登陆。由于法国先前将主力派到了加斯科涅的英格兰国王领地,所以英军毫不费力地劫掠并夺取了一批诺曼底村庄,分散了敌军在南部战场的注意力,也解救了危如累卵的当地英军。法国国王现正率军朝爱德华而来,于是英格兰国王决定走陆路去盟友弗兰德斯人的地盘。他的这个决策可能并非出于自愿。他曾允许手下的部分船长带着伤病员和战利品回国,但其他所有船只也都擅自踏上了返程之路,所以英军一下子与本国失去了联系,不得不从陆地上前往友军地区。腓力国王试图截住正在行军的敌人。他不等全军集结就派人毁掉了爱德华必经的桥梁,迫使其绕路,同时各路人马陆续来到法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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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借巧妙至极的机动和命运垂青,爱德华成功渡过了塞纳河和索姆河。当他向北走了足够远的路程,一旦战败也有退路时,他面对追兵摆下了阵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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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克雷西会战(battle of Crécy)的英军人数估计在1.4万至2万人之间。御库总管沃尔特·德·韦特万(Walter de Wetewang)为随后发生的加来围城战起草的花名册似乎提供了佐证。这份留存至今的档案给出的数字是3.2万人。扣除掉克雷西战后才抵达的援军,得出的结果就是2万人上下。这个兵力看起来太高了,以至于我对它的真实性心存怀疑,但它也可能属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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