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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未完全符合实际需要。初级军官教育的目的,不外乎养成带兵、练兵和用兵的基本能力,但是军校对于练兵、用兵的方法固然不厌其详,而带兵的方法,即领导统御的方法,则未加重视,所以初出校门,到了部队,第一受人批评的,即是不会带兵;不会带兵,则练兵、用兵即无基础。1940年10月,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在汉口召开的军事教育会议上,对此项缺失即有以下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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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学校教育的实施,各级主管人员除就其职责范围分别授予学生各科学、术科的基本知识和技能,并指挥其生活、行动与思想以外,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要施行实际管理的教育。要使一般学生人人都具备管理一切“人”、“事”、“物”、“地”、“时”等知能,能够将他平日在校所学的东西,充分地用之于实际,见之于事功。现在我们各军事学校教育对此毫不注重,以致一般学生毕业出校服务,不知如何带兵,亦不知如何办事,结果以一个军校三年毕业的学生,论办事能力与经验,尚不及部队里一个老练的士兵……这就是我们教育人员平日没有负责教他们以实际管理的知能的缘故。以后必须认真改进,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注意培养学生实际管理事物的能力,不仅要教他以理论、教他以方法,还要教他以管理的精神,更要随时督促其实习与磨炼,如营房之警戒,内务之整洁,经理、卫生之实施,行政指挥之实习,各种实际常识,都要切实灌输。[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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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各兵科技术教育不足,各兵科战术教育尤感缺乏。例如中央军校十七期步科学生(1942年4月毕业),在校期间各项重兵器的训练,仅各一月;实弹射击,仅有迫击炮一次,其余时间,不过操作而已。[35]如此养成的军官,谓即可指挥本兵科的单位发挥战斗力量,其谁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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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战术教育不重应用。战争胜利的因素,除各项客观条件如装备、编制、士气、技能外,全视指挥的得宜与否,欲求于情况复杂、变化莫测的实战中指挥得宜,全在指挥官有锐利的判断能力,迅速作适宜的决心,而行合理的处置,因此战术教育,应以培养上述三项能力为主要目的。其方法在于常作各种方法的战术作业,而非熟读教材和原则所能为功。再以军校十七期学生所受训练为例:六个月的入伍教育期中,有典范令及四大教程(战术、筑城、地形、兵器)择要的讲授;三个月的正科教育期中,有操典的讲授;九个月的毕生教育期中,每星期有战术八小时。讲授战术教程,教官由队长兼任,固符管教合一的宗旨,但是所用的讲授方法,仍然不外乎发讲义、抄笔记;战术作业,四星期才得一想定。现地战术,仅作四想定,其效果可想而知。一位军事教育工作者曾以一般防御要领,考问十个该期学生,结果竟无一人能作圆满解答。[36]无怪有人戏称,国军干部中“战术修养最好的,正就是在战场上用兵时常打败仗的”。[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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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教授进度配当上的不联系。草拟计划者常闭门造车,学科如应用战术,已开始教图上作业,但地形课尚未授地图读解、要图调制;又如战术,已教至对敌阵攻击,筑城课则尚未开始阵地编成。术科也是如此。教官已实施班攻击对障碍物破坏,但学生还不知道障碍物为何物,破坏方法如何作;再如夜间演习假设能和当日情况配合,收效必宏,但是往往一般战斗教练已进至特种地形战斗,而夜间演习尚未教至班的攻击,诸如此类,使学生用时莫有学,学时无所用。[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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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师资与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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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办教育者不受重视。战时部队军官升迁快速,教育军官则否,于是优秀军官多集中于部队,存留于教育机关者,仅其残余,致使教育工作不受重视;部队军官作战成绩欠佳者,多以之调教育机关服务,更增长视办教育为落伍的风气。[39]教育军官既被大家看不起,认为是没有出息,于是他自己也心存此种观念,认为自己的前途无望,因而自暴自弃,不再求上进。这种观念不打破,军事教育实难以改进。[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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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学校与部队人事不对流。教育军官和部队军官的待遇差距既大,双方隔阂自深,于是部队军官不屑办教育,教育军官无法入部队,教育与部队于是脱节。[41]1939年,俄国顾问嘉梁钦(Aleksandr Ya. Kalyagin)于参观中央军校时,即发现该校教官多缺乏实战经验。[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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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学、术科人事不协同。战时各军校的教育,大概学科系由各组专任教官担任,术科除特种作业外,均由队职官长兼任。教官直隶教育处,队职则按编制,各隶于队、大队、总队、校部。教育配当,由总队主其事,因隶属的不同,两者极少协同。加以教育的执行,通常以队为单位,而队职官长和任该队课目的教官,更不相谋。一位教官即认为,如射击教练时,兵器教官应列席;战斗教练时,战术教官和筑城、地形等相关课目的教官,均应到场。但是实际上,双方连彼此进度均互不相知,岂能要求共同主持,如此何能做到“学科是术科的准备,术科是学科的应用”呢?[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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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教材落伍。战前即已有人指出,中央军校及其他初级军官学校(军士队及速成者不在此例)所用军事书籍,其编纂体系、内容材料,多属前清旧著,虽稍增机关枪、步兵炮、坦克车、飞机等,也不过是就简增纂,无大改革,不但不合于用,且体系不清,学者不易入其堂奥;材料又多重复,有浪费时间,而无良好成效之病;甚至应有者不有,而不应有者反以充其篇幅。[44]军训部成立后,设有军学编译处负责审核各军、分校、兵科学校所用教程,及各种军用图书图表,私人有关军事方面的著译也需经过送部审核后才准印行。此外,军学编译处也从事译印外国兵学新知,[45]但是成绩似乎均极为有限。战时一位外籍军事观察家至中央军校第一分校(校长刘仲荻)参观,认为该校所授课程已落伍。[46]以善战闻名的黄埔将领关麟征1947年7月出任陆军军官学校校长,鉴于许多教程还是“欧战以前的陈本,不合现在需要”,乃修编各种教程。[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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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成效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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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代由于军队日益庞大,各军事教育机构一直无法培养出足够的军官。北伐完成后,由于国民政府的努力,军事教育逐渐标准化,中央军校成为初级军官的主要制造场所,学生毕业后通常均分发至国军部队。在德国顾问的协助下,这些军校所培育出来的学生,一般认为素质颇高,[48]但是数量过少。据估计,1928年至1937年之间,中央军校毕业学生仅有一万零七百三十一人。[49]抗战爆发后,初期基层军官补充率极大,如淞沪战役中委员长蒋介石将嫡系精锐部队悉数投入战场,与日军激战三个多月,伤亡惨重,一役即丧失初级军官达万名,[50]造成了基层干部的断层。根据1938年军政、军令两部的统计,每年约需养成初级干部四万五千人。由于干部补充人数需求激增,而战时军人生活较苦,军校招生困难,遂不得不降低报考标准。战前规定需高中毕业,自1937年起降为初中,[51]以初中肄业程度入学者也不乏其人。[52]一些较需专门知识的兵科学校,需要高中毕业程度始能接受学理,招生即十分困难。[53]中央军校战前由于军人待遇良好,报名人多,录取颇为不易,如1935年第十二期招考新生,各考区报名人数达万余人,经复试录取者仅约百分之七强。[54]抗战爆发后由于招收人数大增,录取率自然也随之升高。据一项资料显示,1940年第六分校第十七期十七总队招生,共有1 500人报考,经复试录取者近1 300人。[55]为了适应战时需要,除了降低报名资格外,又将教育期限缩短。战时中央军校及各分校,学生在校修业时间,包括入伍训练在内,最长的为两年七个月,最短的则只有九个月不到。此外,战时由于经费、设备缺乏,影响学习效果,又缺乏严格的淘汰制度,[56]学生的素质自然下降。不过战时军校教育较重视战技的训练,是为较战前进步之处,如1941年,参谋总长何应钦巡视西北,对于所见军校即有以下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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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学校教育与战前比较言之,战前期间为三年,器材较为充足,受教学生率高中毕业生考取,素质较为充足,受教学生率为高中毕业生考取,素质较为优良;抗战以来,因下级干部之补充,需要迫切,以致时间、器材、教育干部,均感不足,而学生素质亦不如战前一般良好,而战前学校教育以教程为主,侧重于理论一面,忽略了典范令之研究,小动作殊欠熟习,学生毕业后,到部队教练士兵,形成战斗技术太差,现在军校教育以典范令为主,要求确实了解,注重实际运用。[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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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武汉会战后,由于国军战略、战术的改变,加以日军南进之后,兵力相对减少,因此部队伤亡率降低。由于军官补充的需求降低,军训部乃将军官养成教育期限,自十七期起延长为一年半。1943年,该部更派员分赴军、分各校及入伍生团,加以甄试,不及格的学生则分别降期、转学或开除;并成立补足教育班,将从前肄业未满一年半的短期生召回军、分各校,再加以一年的教育。此外,自1944年起,又将军、分各校的三十个学生总队缩为十五个总队,期能提升教育品质。[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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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再从数量上加以观察。中央军校及分校,战时所培育的学生,在十五万人以上,[59]弥补了国军基层军官的不足,达成了军校设立的目标,厥功甚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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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召集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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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前国军的建设和军官教育的进度,较为落后,故各兵科的专门人才,在平时已感缺乏,一旦抗战开始,所需专科人才,更形迫切。战时各部队各级军官的召集教育,一方面是由各兵科学校(分校)的学员队及其他班次,召集中尉以上、少校以下的各兵科军官,及中央军校高等教育班召集少校以上军官,分别施行深造教育。另一方面,则由步兵学校及分校,增设步兵各种轻重兵器的专修班,中央军校及各分校增设军官训练班,分别召集各部队的初级军官,施以战斗技术与战斗指挥的补习教育。在数量上,抗战时期,计召训步、骑、炮、工、辎重、通信、机械等兵科军官97 577员,[60]行伍军官84 235。[61]在质量上,召集教育的效果似乎未能充分发挥,据当时军界人士的观察,其原因有以下几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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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缺乏完整计划:战时各兵科学校召集的班次,因整个军官教育系统未确立,又欠缺完整的计划,每遇各兵科学校开办某种班次时,多由军训部训令各部队,指定各单位应名额及入学各项手续,至于该部队是否有此项需要,或是否有可送的人员,均似未事先加以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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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部队未见其利:每周各兵科学校开办某种班次,各部队初则慎重其事,遵命选送定额,虽一时有缺员之苦,也不顾恤。等到受训者回队,报销巨额旅费,但部队教育并未见有改进,作战也未见有何补益,只有受训者本人多一资格而已。加以各兵科学校召集的时间,每每相同,部队中所受送训的命令,一而再,再而三,应付渐感困难,最后只得以无队职的附员,敷衍塞责。再因交通不便,此校送训者刚回,而彼校召集命令又至,于是将原送训者再送他校受训,形成所谓“受训专家”。各学校开办班次,耗费人力、物力,而原有本意,并未达于部队;各部队保送受训者,所费差旅费及机会成本(opportunity cost)也不少,而未得利益。[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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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学校与部队缺乏联系:学校召集部队军官加以教育,但并不为其效果负责;而学校也无从获得部队的经验,作为改进教育的参考。如各战区各兵种军、师、旅、团,每经战役,关于敌我双方战略、战术等检讨的记录或书籍,学校却未能取得,作为教学研究之用。[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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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主校政者乏人才:战前各兵科学校成立时,人才、设备、器材俱称一流,如以王俊长步校、邹作华长炮校、林柏森长工校,均一时俊彦,各校声誉日隆,成效卓著。中央办庐山、峨眉、珞珈山等训练,有关的军事演习,均由各兵科举校派员举行示范,益增教育效果。加以各校教育长不仅为该校负责人,同时也是大本营参谋总长何应钦的特业参谋顾问,每有重要会战及国防会议,无不参与机要,成绩斐然。抗战爆发后,各校教育长纷纷调为大本营或战区司令长官部高级幕僚与指挥官,优秀教官也多调部队服务。继起者学养多不如旧人,甚至有非本兵科出身者,加以学校辗转迁移,器材损失,物价高涨,生活艰难,故教育水准大不如昔。[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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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受训者素质低落:据统计,各军事专校历年所收学员,几乎百分之八十以上,均为未受过养成教育者,且其素质,日益低落。由于程度太低,不但学校不能按照计划施教,学员本身也多不能接受所学,遑论期以改良部队之责。[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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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实验与研究功能未发挥: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列强已将兵科学校视为实验与研究机构,凡有新的编制和战术,均由兵学校率先加以实验和研究,如美国步兵师的编制由二旅制改为三团制,即是由其步兵学校先加以实验;又如德军的强袭战术,也是德国工兵学校研究的结果。但是召集教育的实验及研究功能,必须有人才、器材、设备,方能发挥,但是战时中国兵科学校的器材和设备,尚比不上部队,故无法拥有实验和研究的功能。[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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