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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法国远征军已如惊弓之鸟,担心越南人民军乘胜进攻红河三角洲。为了协助越北战区挡住即将到来的越军攻势,纳瓦尔决定收缩老挝防线,放弃大量据点腾出机动兵力给科尼,同时请求国内至少向印度支那战场增派10个营。这还不够,纳瓦尔还命令远征军总部暗自准备放弃红河三角洲南部(南定、太平)和东北地区(即18号公路沿线),集中全部机动部队守住河内——海防走廊,不过这个计划的实施前提是1955年旱季顶不住越南人民军主力部队的初次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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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瓦尔还沉得住气,但巴黎却坐不住了。5月15日,法国国防部指示纳瓦尔做大规模战略收缩,集中兵力守住海防—海内走廊。5月18日,新任国防委员会秘书长埃利上将亲赴西贡,准备督促纳瓦尔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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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印度支那的局势也没有法国想象的那么糟糕。5月8日,就在奠边府陷落之日,特拉坎德上校的泰族游击队竟然袭占了奠边府越军主力的后方仓库!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自1952年越军发起西北战役以来,一直被遗忘的蒙族游击队和泰族游击队居然对越军后方发起了大规模的反扑,他们轻松打下了背靠云南的西北重镇老街,甚至夺回了泰族聚居区的首府——莱州!最令人吃惊的是,蒙族游击队和泰族游击队趁着越军后方空虚和越南人民军主力部队因伤亡惨重急需休整的机会,一举抄到4号公路,包围了高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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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族和蒙族游击队的积极作战行动,让纳瓦尔自奠边府之败后又看到了希望。只要法国政府抓住机会向印度支那及时增兵,形势仍有回到1951年初的状态的可能(即法军趁越军主力部队休整、远离西北战场,且蒙族和泰族游击队积极进攻之机,投入新锐兵力支援,则有可能一举夺回西北地区,这样奠边府的牺牲就有价值了)。除开目前的2个伞兵营(第7殖民地伞兵营和第3外籍军团伞兵营),法国国防部还计划增派1个阿尔及利亚机动团和3个坦克连,纳瓦尔甚至希望如果局势稳定的话,法军将于1954年秋新组建3个轻装师。纳瓦尔判断,目前整个印度支那,除了西原战场,他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不过,由于日内瓦会议的不确定性和奠边府失守的打击,使法军统治区内的越南民众和保大政府军的立场开始动摇,他们怀疑法军有可能会输掉第一次印度支那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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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纳瓦尔不是塔西尼,目前的形势也和1950年完全不同,保大军和远征军只是形式意义上存在的兵力,实际上他们士气低落,谁也不愿意再打下去。奠边府战败不仅使法国远征军在印度支那最精锐的11个营和伞兵预备队全军覆灭,同时,法国政府也不愿再派年轻人去印度支那做无谓地牺牲,合格的军官不够,法国自奠边府战败以后完全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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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之下,法国政府还是举起了换帅的大旗。6月4日,法国国防部撤消了纳瓦尔法国远征军总司令的职务,不久法国政府也解除了印度支那高级专员德让的职务,改由在印度支那才呆了不到2周的埃利上将兼任双重职位,这是自塔西尼以来第二位集印度支那军政大权于一身的法军将领,足以说明法国政府对埃利的重视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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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利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遵照二周前巴黎的指示,从红河三角洲南部撤军,集中机动兵力,固守河内—海防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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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5日,埃利上将给红河三角洲南部地区指挥官瓦尼克桑上校发去绝密指令,准备实施“奥弗涅”(Auvergne)行动:放弃红河三角洲南部(从雄安起,经由宁江到太平河出海口南面)。红河三角洲南部地区占红河三角洲面积的三分之一有余,包括府里、南定、太平、宁平、发艳和裴朱。瓦尼克桑所部由7000名北非和法国部队,以及32000名保大军组成,主要编制为第8机动团、1个装甲机动团(德卡斯特里的老部队)和1个陆战团,以及大量炮兵。为了协助这次撤退,瓦尼克桑上校向埃利上将申请希望得到第4机动团、坦克群、炮兵群、工兵,以及空军和江河舰队的支援。瓦尼克桑的对手是一直以来渗透塔西尼防线的320师和325师18团、2个独立团,以及14个营的地方武装。面对如此强大的越军兵力,瓦尼克桑稍有不慎就会有性命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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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弗涅”行动定于7月1日实施。为了防止保大军士气崩溃和撤退时陷入混乱,瓦尼克桑只通知了法军和北非部队,要他们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务必在6月30日前完成撤退准备。为此,瓦尼克桑借口移交防务(保大军在和法国远征军打交道中总想显示自己的独立性,而法军移交防务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以为可以一显身手,岂料上了当,被人拉了做垫背),利用保大军强烈的独立心理,轻松把部队先撤离一线,集结在稍北的几个据点,接着用法军和北非部队控制各个北撤桥梁和重要公路,并通过江河舰队和远东空军撤出军属和非战斗人员,到6月30日,瓦尼克桑已经成功撤出32000人和10000吨的武器装备。越军第320大团直到6月27日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法国人要跑!第二天,即6月28日,正是“奥弗涅”的D日(因为非战斗人员撤退顺利,所以瓦尼克桑上校决定把行动日提前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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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6天里,瓦尼克桑充分展现了他的才华,组织了一场经典的撤退行动:他计划一部兵力通过1号和10号公路分别朝河内和海防撤退,另一部兵力乘登陆艇沿江河到太平河出海口,然后再换乘驱逐舰北上海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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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法国人撤退了,越南人民军总参谋长文进勇少将马上命令320大团和325大团18团尾追上去,穷追猛打,促其溃散。但瓦尼克桑上校的部署很周到,在每个重要的路段和桥头都集结了强大的装甲和炮兵预备队,法军利用空炮坦优势段段阻击,每次都轻松打退追击之敌,确保了撤退部队的安全——6月30日,法军江河舰队将发艳守军撤空。7月1日傍晚,南定、太平和裴朱守军搭乘登陆艇沿红河撤退。7月3日,320大团出兵围攻1号公路要点府里,试图阻挠守军的撤退,瓦尼克桑上校马上组织三面反击,大获全胜,7月3日夜到4日凌晨,撤退行动胜利结束,共有68000名军人和平民,以及97%的武器装备安全转移,付出的代价仅仅是38人阵亡,129人负伤和26人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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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撤退是在穿过越军游击区、受到越军第320大团追击的极其困难的情况下进行的,瓦尼克桑通过自己的出色指挥证明了法国远征军只要能充分施展火力和机动力,还是能战胜越南人民军主力部队的。尽管是一次胜利,但它毕竟是撤退而不是进攻行动。这次毫无必要的行动(事实上,320大团并没有在雨季中向红河三角洲的进攻计划,武元甲大将自然也没有此类计划,奠边府战役结束后,越军主力需要休养生息,把解放红河三角洲的时间定在1955年旱季),完全是因奠边府之败而完全被越军吓破胆子的法国政府愚蠢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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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河三角洲的形势是稳定了,第一次印度支那战争的焦点转移到了西原战场。在这里,法国远征军部署了3个机动团——第100机动团(以法军朝鲜团为基干组成)驻安溪,第42机动团(主要由越南籍官兵组成)驻波莱古,第41机动团驻邦美蜀。自1954年1月底“亚特兰大”行动以来,越南人民军就夺取了主动权。1954年2月,越军拿下了西原重镇昆嵩,并围攻波莱古。按照战场划分,这里是越军第5联区的西原战场,活跃着803团、108团、96团、120团等主力部队。108团团长段奎少校和96团团长阮明洲少校是其中最出类拔萃的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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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6月,阮明洲指挥第96团4个连在安溪的德波隘口(法军称为芒扬关)打了一个蜚声在外的安溪大捷,仅以147人牺牲的代价,重创法军精锐的第100机动团,打掉法军全部机动车辆,重创法军第1朝鲜营,几乎全歼法军第2朝鲜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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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阮明洲奏凯,日内瓦会议也出现了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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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2日,在日内瓦会议中持强硬立场的拉尼埃政府垮台。6月17日,在法国国民议会中取得绝大多数选票的激进社会党人、主张迅速结束第一次印度支那战争的皮埃尔·孟戴斯-弗朗斯出任总理组阁。在就职典礼上,他对国会议员们宣布,要在4个星期内,即7月20日之前,在日内瓦就印度支那和平达成协议,如若不成,他将立刻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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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孟戴斯-弗朗斯兼任外交部长,亲自参加日内瓦会议。孟戴斯-弗朗斯和英国外交大臣艾登密切合作,推动了日内瓦会议的进程。6月23日,孟戴斯-弗朗斯和周恩来在瑞士首都伯尔尼会晤,双方就印度支那局势和采取“朝鲜模式”交换了看法,对打破会谈僵局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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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6月20日起,英、美、法代表团离开日内瓦回国协商,越南代表团暂时留在日内瓦,周恩来回国,在广西柳州由罗贵波和韦国清陪同,与越南人民共和国主席胡志明和越南人民军总司令武元甲进行了8次会谈,向他们耐心地介绍了日内瓦会议的情况,协调双方立场。在谈到要将越南一分为二时,胡志明和武元甲一开始难以接受,尤其是在越南人民军已经赢得了战场主动权和奠边府大捷的情况下。武元甲甚至表示,如果坚持要分割越南,那还不如继续把战争打下去,法国终会屈服。周恩来耐心地向他解释了国际形势的复杂性,美国绝不会坐视法国的全面失败,奠边府战役虽然失败,但法国远征军并没有完全崩溃,尤其应看到在红河三角洲和湄公河三角洲,他们还有很强的战斗力,如果硬碰硬,对越南人民军不利,退一步说,即使越军以重大代价继续进行下去,把法国逼到绝境,那么美国和英国很可能为了维护西方国家的尊严,联合干涉第一次印度支那战争,那么战争结束就真是遥遥无期了,而且也白白浪费了奠边府大捷给东方阵营带来的正面效应。所以,应该积极争取在日内瓦会议上有所作为,争取结束战争,首先保住北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南方待日后再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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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很痛苦,但胡志明和武元甲还是做出决定,放弃“就地停火、稍加调整和等待普选”的原则,使中越双方就日内瓦会议的基本原则取得一致意见。柳州会谈后,越南劳动党中央给日内瓦的越南代表团团长兼越南总理范文同发去了《七五决议》,规定越南代表团在日内瓦会议中的指导思想是:采取积极推动的方针,不应消极等待——在越南,争取在北纬16°线作为分治线,如对方不肯让步,也可以在北纬16°线基础上小作让步;在老挝,把桑怒和丰沙里两省划为巴特寮武装的集结区,在柬埔寨争取政治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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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胡志明一样,范文同在接到《七五文件》时也难以接受。割舍北纬16°以南的越军控制区,尤其是西原战场的阮明洲捷报频传——先是解放昆嵩,继而席卷安溪,吃掉了法军第100机动团,迫使法军龟缩在波莱古,控制了西原90%的地区——这是继奠边府大捷后越南人民军又一次大胜,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更不愿意放弃先前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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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1日,日内瓦会议复会,范文同又重弹北纬15°甚至14°分界的老调,连急于结束第一次印度支那战争,兑现自己诺言的法国反战派领袖、法国总理兼外长的孟戴斯-弗朗斯都受不了,态度陡然强硬,反过来向范文同提出把分界线划到北纬18°。双方互不相让。消息传到法国,法兰西民众的民族荣誉感被点燃,反战声音一下子消弭不少,主战派甚嚣尘上,蠢蠢欲动。美国也对进行了一个多月依旧无果的会谈失去了耐心,艾森豪威尔责成五角大楼拟订计划,一旦日内瓦谈判破裂,即着手干涉印度支那,即便没有英国联合,美国也决心单干。一时间,战争阴云笼罩日内瓦,会谈有破裂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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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2日,周恩来回到日内瓦,与范文同进行彻夜长谈,他以朝鲜战争为例,一旦美国介入,印度支那问题会高度复杂化。谈到分治问题,周恩来以“皖南事变”的教训和抗战结束后解放军撤出苏南、加强东北和山东的经验,向范文同指出了战争中进退的辩证关系。具体到印度支那,周恩来指出用北纬16°以南的解放区换取法军固若金汤的红河三角洲,这是一件很划算的事。如果派兵攻击,越方一定会付出更大的牺牲。战争有时并不仅仅是交兵问题,更应该从政治角度考虑,在双方军事实力处于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应利用现有的战场优势,在对手可承受的范围内争取自己的最大利益,而不是完全无视对手可承受范围漫天要价,不顾会谈崩溃后其不堪设想的后果。周恩来一说红河三角洲就触动了范文同那根敏感的神经——自从1946年12月越盟失去河内和海防,退进山高林密的越北根据地起,到今天已经7年了,在这7年时间里,越盟哪年不曾努力试图收复红河三角洲,可有一次成功么?永安、冒溪和宁平流的血还不多么?想到此,范文同眼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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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是日内瓦会议中最重要的夜晚,周恩来成功说服了范文同按照《七五决议》的原则和孟戴斯-弗朗斯谈判。7月13日上午,几乎是彻夜未眠的周恩来会见了孟戴斯-弗朗斯,向他指出,让步是双方的,只要法国肯做出一定让步,越盟也会退让的。周恩来要求他从战略角度出发,综合考虑一下北纬16°线的分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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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越法双方再度会谈,双方各退一步,作为折中(越南提出至少以16°线,法国提出至少以18°线),最终同意以北纬17°线作为临时分界线,老挝和柬埔寨也达成了停火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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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1日,双方举行了最后一次会议,签署了日内瓦会议关于恢复印度支那和平的协议,这项协议包括会议的“最后宣言”和3个停战协定,并以法国、老挝、柬埔寨政府分别发表的6个声明做为最后宣言的附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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