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0135592e+09
1700135592 支持这一结论的证据并不仅是科林伍德所发布的组建斜向阵列的诸多信号。他自己在官方通信与写给帕斯利爵士的战术解析中承认,他是以纵队发起攻击的。他在这些文件里完全没有提及斜向阵列,这是因为,一道组织不良的、仅仅与纵队展开方向相差1个罗经点的斜阵在战术效果上与纵队并无多大区别。出于同样的原因,哈维和森豪斯都表示舰队是以两路纵队发起攻击,甚至连“复仇”号舰长莫尔森都采取了同样的说法。这也是所有目击者和提到这个问题的所有同时代作者的共同观点。
1700135593
1700135594 当然,通过从保管不善的日志和日记中拣选零碎语句,通过在各舰宣称的各不相同的交战时间上进行计算推演,我们的确有可能推断出科林伍德组成了一条真正的侧舷迎风的斜向阵列。但在直接而确切的证据面前,历史科学的严谨性绝不允许用这种脆弱的罗织来掩盖相反的结论。我们不仅拥有最明确和最权威的积极证据——科林伍德的信号,同时还拥有最无可辩驳的消极证据——同时代的大量描述完全没有提及下风舰队的这种阵型。在历史学者看来,在一个关键问题上的这种沉默本身就足以得出结论,何况还有其他旁证。这些证据的分量已经使这一结论不容怀疑。尽管焦虑的科林伍德或许曾试图组建斜阵,他最终却与按兵不动的纳尔逊一样意识到,这种机动与自己的其他意愿相违背,在当前状态下显然也不可能实现。
1700135595
1700135596 我们很难弄清楚纳尔逊对这整个问题的想法,他在此时的运思十分令人费解。他仍然大张风帆驶向敌方中军略靠前处,让他的分队竭力在其身后组成阵列,好像仍要发起一场旨在防止敌军逃跑的霍克式追击。[23]莫尔森写道:“他似乎非常担心落到敌舰队的下风处,这将让他们在我军靠近之前就逃回加迪斯。”但在纳尔逊向前挺进之时,维尔纳夫并不打算临阵脱逃。出乎他意料的是,联合舰队在倒转航向后勇敢地顶风减速、组建战列线,准备迎接他的进攻。[24]在这种情况下,霍克的攻击方法已变得极其不合时宜,除非其能在敌人的战斗阵型组建完成前与之交战。敌人的勇敢姿态显然打乱了纳尔逊的盘算。据布莱克伍德舰长说:“10时左右,纳尔逊勋爵对与敌人交战的忧虑变得十分明显。”他一定是陷入了高度的精神紧张,不断地向布莱克伍德念叨着,敌人摆出了一个良好的正面,但他每次都很快就补充道:“我会把他们前所未有地好好打扮一番。”他仍然没有表现出依照科林伍德的机动展开舰队的任何迹象,反倒开始干预科林伍德的舰列,仿佛他并不认为副司令已接掌了指挥全权。两位老友间的这种交流颇有几分幽默色彩。
1700135597
1700135598 此时,他们两人都并未遵守事先规定的战斗阵型,他们仍旧引领着各自的分队,似乎完全不准备回到各自的指定位置。纳尔逊麾下的军官对此感到十分忧虑,他们极为担心总司令的生命安全。被召上“胜利”号的布莱克伍德此时仍在他身边,他徒劳劝说纳尔逊到他的“欧律阿罗斯”号巡航舰上指挥战斗,之后又恳请他将紧随其后的“勇莽”号、“尼普顿”号与“利维坦”号部署到“胜利”号之前。布莱克伍德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向“勇莽”号传达命令的许可,以让它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驶过“胜利”号,而“胜利”号也已打出了执行这一机动的必要信号。[25]然而,如果要让纳尔逊同意进入原定阵位,他的老友“科尔”(Coll)[26]也必须这样做。此时,本应位于下风舰队最前方的“亲王”号已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它根本不可能进入原定位置;科林伍德孤傲地在整支分队的右前方远远地领航,似乎完全不在乎友军的支援。纳尔逊出手纠正的冲动让他无法忍受这种局面,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用他的较高职权直接发布命令。他就像一个顽皮的中学生,试图用某种花招将科林伍德从战列前端骗开。科林伍德刚刚让“贝尔岛”号顶替“雷鸣”号的位置,但纳尔逊无视其命令,径直向从后方迅速赶来的“玛尔斯”号打出信号,让它占据“皇家君权”号身后的位置。纳尔逊的意图很快就显露了出来,但科林伍德并没有遵照其意愿,相反,他在此时打出了最后的信号,要求集体向右舷转向1个罗经点。纳尔逊让科林伍德后退的明显顾虑有可能在很大程度上促使他放弃了向西南方展开斜阵的前一个意图。如果不减慢航速,这一阵型就无法实现,而除非纳尔逊为他做出表率或下达直接命令,科林伍德绝不会收紧风帆。纳尔逊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在一刻钟之后再次打出信号,这一次他更进一步,直接命令“玛尔斯”号引领下风分队。在“亲王”号脱离原位时,那本是“玛尔斯”号在战斗阵型中的预定位置,这则命令很显然是在暗示科林伍德退到它的后面。但是,纳尔逊的意图最后也没能实现。在得到直接命令之前,科林伍德显然并不准备退后,他必然了解他的老友绝不想打出那样的命令。他至少有一条正当理由:除了他的旗舰之外,他麾下再也没有能引领舰队的三甲板战舰。于是,他大胆地升起了所有的翼帆,以此作为对纳尔逊的回答。[27]纳尔逊随即放弃了他的意图,正因如此,本该前往“胜利”号前方的“勇莽”号最终也没能进入它的预定阵位。
1700135599
1700135600 有一则轶事写道,就在这时,纳尔逊发现某艘战舰升起了一对翼帆,他认为这是不服从自己命令的举动,让他陷入了似乎超乎寻常的压力。科林伍德此时正在下风方向的远处,新包过铜底的“皇家君权”号正在全帆航行,使得它与后方战舰的距离拉得越来越大,而下风分队已在它的右舷后方组成了不规则的小角度斜阵。因此,我们会毫不奇怪地看到,当布莱克伍德回到“胜利”号时,纳尔逊正急躁地竭力提高航速,以防“勇莽”号成功执行那则他被迫下达的、使他感到苦恼的命令。但对于同僚的抗命,他表现出的只有钦佩之情。半个小时后,他感叹道:“看啊,看我们高尚的伙伴科林伍德是怎样将他的战舰投入战斗!”
1700135601
1700135602 与此同时,战场的态势已经清晰起来。现在,敌人显然并不想逃跑,而是大胆地准备迎击。维尔纳夫的这种姿态颇有缺陷,对英军相当有利。一方面,他认为,只要将特拉法尔加的浅滩保持在下风方向,英军就很难贯彻其攻击,他们就可以朝加迪斯撤离。另一方面,这也更加便于纳尔逊执行他原本设想的攻击计划。在此时的局势中,纳尔逊显然并不需要如他自己以为的那样匆忙,他完全可以在此时展开舰队,驶入备忘录示意图所描述的阵位。不过,他还必须面对一个在科林伍德那里并不存在的难题。纳尔逊分队中的大部分战舰都在他的左舷后方组成了纵队[28],这对改组成类似科林伍德试图组建的那种向右舷延展的斜阵相当不利,他势必要花费更长的时间。而更重要的是,纳尔逊已经构思出了一种更加狡猾、更加有效的方法,同样能实现他在备忘录中为自己的分队所赋予的功能。正如我们将会看到的那样,他的职责是牵制敌军前卫;而他向来精准的战术眼光使他看到,通过保持纵队向前的姿态,他就可以最大限度地向敌军隐藏意图,使他们陷入不确定性之中。这正是他最终的决定。于是,维尔纳夫在此时开始看到,英军的两支舰群开始形成两支纵队,其中一支指向他的旗舰,另一支则指向他所部的后卫分队。由于格拉维纳的防备舰队此时已组建为联军真正的后卫,维尔纳夫所部的后卫分队事实上就是整支舰队的中军。[29]
1700135603
1700135604 由此开始,两军的阵型和相对方位一直保持到了他们交手的那一刻。由于各自不同的结阵方法,两支英国舰列几乎共同指向敌人的中军,都朝着东方航行。联合舰队的前后两端分别位于北偏东和西偏南,舰队中部则逐渐朝下风方向凹陷。微风从西面吹来,时而转向偏北,时而转向偏南。[30]当前方的战舰试图保持贴近风向而向上风处转舵时,其跟随者也随之依次转向,使联军战列的前半部分大致形成了一条由北向南的直线。而根据法军方面的所有官方示意图,前卫的最前端甚至已在某种程度上指向西北方。舰队其余的部分在中军位置逐渐弯曲,使其后卫末端指向西南。因此,当英军舰列朝着正东方逐渐接近联军时,不管战术意图为何,其大致航向都是朝着他们所瞄准的敌人中军垂直开进。
1700135605
1700135606
1700135607
1700135608
1700135609 联合舰队在结阵时如何因风向变化导致阵形凹陷
1700135610
1700135611 敌军战列的意外变形对纳尔逊非常有利,前卫和后卫的偏斜已经替他解决了实现预定攻击基本设想的最大难题,但这完全是由于风向的偶然变化,而非他的有意设计。而且,这一偶然事态在他驶向敌人的头一个小时中并未出现,他的战场决策与此完全没有关系。维尔纳夫在上午10时才打出了导致这一变形的信号,当他的队形产生变化时,距离遥远的纳尔逊并没能立即意识到它的后果。一直到11时,在联军组成战列线的行动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之后,其队形的扭曲才清晰地显露出来,此时的纳尔逊距离联合舰队中军的距离已不超过3英里。[31]因此,他不可能在比11时早太多的时候觉察到联军的“新月阵型”(the crescent formation)。那么,联军阵型的变化究竟对英军的进攻造成了什么影响呢?由于他们并没有打出新的信号或转往新的航向,这个问题似乎不可能得到厘清。纳尔逊和科林伍德都在原先的航线上扬着全帆,以他们所能企及的2~3节的极限航速向前挺进。[32]
1700135612
1700135613 科林伍德的分队仍在努力地按照他最后的信号组成队形,但很显然没有严格遵照准确的阵位。事实上,至少在尚未成形的后卫分队,他的舰长们已经从这一连串的信号中洞悉了他的意图,那种独特的自由风格显然暗示着,他希望他们能尽早且尽量同时投入战斗。在之后的表现中,他们的确表现出了这种精神,就如柯德林顿曾坦然承认的那样,“我们全都以最快的动作乱糟糟地投入战斗”。[33]纳尔逊的分队仍旧跟在他身后,蜂拥着努力组成战列,而他的冲锋则一刻都没有停顿。[34]当接近敌军火力范围时,最大冲击力在此变得至关重要,他们再次提高了航速。科林伍德打出信号,要求升起更多风帆,而纳尔逊立即用更加激进的方式与之呼应:“只要安全,尽可能在桅杆上升起所有的帆。”落后的英舰被远远地抛在后面,两位老友开始了一场激动人心的竞赛,似乎仅仅是看谁能最先跳入那个正等候着他们的炼狱。
1700135614
1700135615 此时的纳尔逊显然还并没有想好下一步的行动。他有可能如备忘录暗示的那样,准备到最后一刻才按照局势所需做出决定。他仍在稳步接近敌人的中军,舰首直指联军最大的战列舰“至圣三一”号之前的位置。[35]还请记得,他为自己规定的职责不仅是牵制敌军前卫,还要包围他们的总司令。但截至此时,英军尚未寻获他的踪影。维尔纳夫并没有挂出自己的将旗,确定他的位置因此成了纳尔逊此时最主要的焦虑。詹姆斯写道:“尽管‘胜利’号上每一只望远镜都在搜寻法军总司令,纳尔逊的不断发问却全都以失望结尾。”[36]詹姆斯一定是从某位目击者那里得到了这个细节,而这也正是对纳尔逊为何驶向“至圣三一”号的最为简明的解释。纳尔逊转而相信,法国海军大臣德克雷已前来接掌了联军的最高指挥权,他自然会搭乘那艘最新出现的最大战舰。[37]
1700135616
1700135617 然而,另一种不同的解释则与他牵制敌军前卫的职责相关。这种说法出现于海战的许多年后,给我们对纳尔逊战术的推理造成了混乱。由于纳尔逊此时的航向距离他实际发起攻击的位置有1个罗经点之差,有人认为他试图向敌军前卫发起佯攻,从而使之无法及时投入战斗。唯一一份支持这种说法的当日证据出自柯德林顿的“俄里翁”号,它的航海日志写道:“在向前卫发起一场佯攻后,‘胜利’号向右舷转舵,杀到了敌人的中军。”事实上,这份材料中并没有字句表明纳尔逊在向右舷转舵之前曾向左舷转向。但当年迈的柯德林顿被尼古拉斯问到这个问题时,他却说:“我记得纳尔逊曾明确指示我,他自己(而不是用备忘录所规定的前锋舰队)可能会向前卫发起佯攻。”他接着表示:“我能确定,‘胜利’号向左舷行驶了一小段距离。”他还说他记得自己曾在这时提请首席尉官注意,因此才在日志里留下了这一笔。他详细地描述了纳尔逊升起的翼帆,然后接着说,转向左舷的行动让“胜利”号遭到了敌方中军数艘战舰的纵射,使它严重受损。随后,他又说到自己转舵向前,向那些纵射纳尔逊的敌舰发起了攻击,这些叙述足以证明他此时的记忆力已经衰退。[38]事实上,纳尔逊一方的任何人都不曾知晓向左转向的机动。除了他自己的参谋人员,当时还有三位巡航舰舰长待在“胜利”号的艉楼甲板,他们对类似的行动一个字也没提。这在敌方的报告中同样也无迹可寻。正如“俄里翁”号日志的原始记载,他们只是记录了“胜利”号转向右舷,而并没有所谓的转向左舷。因此,我们目前不能采信这种说法。在更好的证据到来之前,这只能被视作柯德林顿对其长官的热切崇拜的副产品。[39]
1700135618
1700135619 这个结论并不只有消极证据。我们拥有布莱克伍德的直接证言,它足以说明纳尔逊此时酝酿的是一场真正的攻击而非对前卫的佯攻,即便有预备转向动作,那也是向右舷而非左舷发起。事实上,早在柯德林顿认为纳尔逊想要发动佯攻的时间点之前,纳尔逊就已经想好了未来的行动;最令人好奇的是,在这个被不断传唱的故事中,人们几乎完全忽略了这个非凡的决定,但它的存在确凿无疑。根据“欧律阿罗斯”号的日志,它在11时40分转发了一道由纳尔逊发出的消息:“我准备袭击或穿过敌军战列的末端,防止他们逃回加迪斯。”[40]这显然不是逐字记下的原文。同样知道这则消息的詹姆斯认为这则信号是发给科林伍德的,他记录的语句是:“我准备穿过敌军战列的前卫,防止他们逃入加迪斯。”[41]这则信号显然出乎许多人的意料。所有其他的战舰都没有记录它,但它存在于巡航舰转发长官命令的日志里,这由不得我们不相信。不管其真正的字句到底如何,它只能被解释为纳尔逊放弃了豪与肯彭菲尔特所提倡的用优势兵力攻击敌军后半部分的作战计划,转而试图与占据数量优势的整支敌军交战。[42]或许,这是由于维尔纳夫刚刚向其前卫下达的升帆命令再次在纳尔逊的头脑中唤回了之前的判断,让他认为敌人准备溜回加迪斯,而非投入决定性的会战。为了阻止这种行动,他将要攻击敌军前卫而让科林伍德攻击其后卫,如同托林顿在1690年的作战方案那样不管敌军的中军。
1700135620
1700135621 尽管备忘录已预示了这种行动的可能性,尽管这的确与纳尔逊非凡的天才性格相匹配,如此突然地对他自己的作战方案做出彻底改变还是令人难以置信。而且,新的攻击方法完全放弃了包围敌军总司令的意图,这是原计划中的另一个关键。但“欧律阿罗斯”号记录的信号完全可以厘清这里的疑虑。在这个时候,纳尔逊完全有理由认为他可以不去俘获敌军总司令,因为科林伍德刚刚向他发来信号,“敌人的统帅似乎在一艘巡航舰上坐镇指挥”。[43]如果维尔纳夫并不在敌人的中军,攻击那里就无法取得决定性战果,那还不如去攻击敌军前卫。因此,科林伍德自然会将纳尔逊攻击前卫的信号视为对自己的回应。在纳尔逊对攻击计划的新构思中,最大的改变还是在于他放弃了自己的牵制功能,这本是科林伍德的攻击赖以成功的保证。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完全放弃这一职责。如果按照新的攻击计划,未遭到攻击的敌方中军自然会立即去救援前卫,而这正是集中攻击前卫舰队的弊端。纳尔逊或许会遭到两面夹击,但这只会造成一场混战,从而使科林伍德能从容地解决掉敌军后卫。
1700135622
1700135623 这样看来,我们并没有足够的理由拒绝相信“欧律阿罗斯”号的明确记录。就在此时,纳尔逊撤销了让“勇莽”号驶往他前方的许可,命令它待在“胜利”号身后。[44]换而言之,他在最后一刻重要地改组了他的纵队,就好像他准备用纵队一端突破敌军一样。从一份无可争议的材料中,我们可以知道这正是纳尔逊的想法。在敌军前卫开始从远距离向他开火之时,他解散了仍在身边的三位巡航舰舰长,让他们把他的想法准确传达给后方的战舰。布莱克伍德驾乘的小艇直接划向“尼普顿”号身边,他告诉它的舰长弗里曼特尔(Captain Fremantle),纳尔逊想要“在第13或第14艘战舰处切断敌军战列,然后扬帆朝左舷方向转舵,杀向他们的前卫”。[45]此时,由于联合舰队中部分位于下风的战舰未能进入其指定位置,他们的战列线在第13艘战舰处出现了一个宽阔的缺口。[46]纳尔逊显然准备抓住这个机会,从这里突破他们的战列,然后迅速驶向敌军前卫,从下风一侧与之交战。在此过程中,他准备用纵队前端大批的三甲板战舰打瘫沿途的敌人,然后把他们留给后续较弱的友舰来解决。
1700135624
1700135625 这个构想完全配得上他的天才,而且完全符合其最初计划的基本原理。这很好地回答了他为何没有横向展开舰队,他对纵队接敌的执着也得到了清楚阐释。这个构想令人钦佩地实现了牵制前卫的目的——直到攻击发起的最后一刻,敌人都不可能知道前卫到底是不是他的攻击对象。敌人的前卫和中军都同样处于威胁之下,因此,他根本不需要通常意义上的佯攻,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发起。如果他像几位目击者明确记录的那样驶向了“至圣三一”号,那么,在他穿过敌阵、朝左舷迎风转向之前,他想在“至圣三一”号后方一两艘战舰处的缺口穿越的意图就会让他朝右舷微微转舵。因此,与其说佯攻前卫,倒不如说是佯攻中军。但整个构想的决定性意义更在于他无与伦比的战术眼光在最后一刻捕捉到了敌人阵型上的一个弱点,于是决定以完美的技巧在此发起攻击。这显然不再需要其他理由,只有保持纵队前进的姿态,他才可能发起这种突然袭击。他在这里最大限度地强化了他身先士卒的示范性。
1700135626
1700135627 在战斗开始之前,这就是纳尔逊向他的舰队发布的最后一道命令。然而,就在巡航舰舰长刚刚离开时,他又得到了足以令他改变决定的理由。维尔纳夫在两军逐渐靠近时打出了信号,命令联军一待敌舰进入有效射程就与之交战。当后卫开始朝科林伍德开火时,他与联军的所有将领都亮出了各自的将旗。敌军的总司令已经现身,他只能是纳尔逊的俘虏,而不能属于其他人。维尔纳夫的旗舰“布森陶尔”号位于联军实际战列的第10位,纳尔逊立即决定不再驶向它后方的缺口,转而在它与“至圣三一”号之间进行穿越。
1700135628
1700135629
1700135630
1700135631
1700135632 特拉法尔加海战舰船位置示意
1700135633
1700135634 资料来源:据迈克尔·达菲教授论文《“一切都已被掩盖”:被隐藏的特拉法尔加》绘制的接敌态势图。
1700135635
1700135636 在最后一刻,纳尔逊似乎放弃了攻击前卫的计划,又回到了备忘录中的原初方案。弱小的“阿非利加”号正从北方赶来,纳尔逊向它打出信号,让它与敌军前卫的领航舰交战。他似乎认为必须牺牲“阿非利加”号来使敌军前卫在他解决掉两艘旗舰前保持克制。然而这绝非易事。他刚刚拾起的包围敌军总司令的意图几乎立即就被敌人挫败。维尔纳夫看穿了他的想法,他立即让“布森陶尔”号转向上风,与“至圣三一”号组成一道斜阵,成功缩紧了纳尔逊所选择的间隔。纳尔逊只得顶着法军旗舰周围舰群的密集火力驶向“布森陶尔”号身后的下一个空隙,诚如他自己所说,这在猛烈炮火中无法支持太长时间。敌人每分每秒都在期待他和科林伍德被强大的火力压垮,而海上的风势几乎已完全衰竭。“布森陶尔”号身后的空当正是他最初为攻击前卫而选择的突破点,但在此时,那里已不再是一处易于通过的普通间隙了。为了应对旗舰所受到的威胁,法国战列舰“敬畏”号忠实地加速前进,它已靠近了“布森陶尔”号的船尾。任何人都不可能干净利落地穿过这两艘战舰,但如果纳尔逊要俘获敌军总司令,他就只能在这里突进。无奈之下,他只得转动船舵,冲向了“布森陶尔”号的舰尾。
1700135637
1700135638 纳尔逊的战术已经在此结束。如果他仍然希望从下风处与联军前卫交战,“敬畏”号的大胆行动已经完全挫败了他的意图。虽然身后的“勇莽”号为他提供了巨大的支援——它几乎挨到了“胜利”号的舰尾——但他突破战列的行动至少在战术层面已经失败了。由于“敬畏”号的及时阻拦,他只是简单地停在了敌军的阵型之内,已无力引领他所意欲的行动,也无法引领英军展开下一步的机动。“勇莽”号之后的“尼普顿”号在“布森陶尔”号身后完成了穿越,它对法军旗舰进行了纵射,随后便按照纳尔逊最后下达的指示迎风转舵,杀向了位于北方的“至圣三一”号战列舰,但这种行动并未持续多久。由于上风纵队是逐一冲向敌人的密集阵型,他们的冲击力已经自行瓦解。
1700135639
1700135640 这就是那场史无前例的、以垂直纵队向紧密甚至是重叠组成的战列线故意发起的大胆攻击的最终结果。就其实施细节而言,其垂直进攻的特征是在最后一刻才被修改而出现的。“勇莽”号和“尼普顿”号距离它们的长官是如此之近,纳尔逊的突然行动迫使它们迅速转往左舷和右舷,以免撞上旗舰。[47]舰队后方的那些战舰则从未组建成准确的阵型,舰长们匆忙地跟在纳尔逊的左舷或右舷之后,让它们看起来更像一群狼而非一支结阵的舰列。就战术原理而言,从来不曾有过如此孱弱的进攻,也从来不曾有过如此违背同步冲击原则的进攻。两支纵队都以霍克将军追杀逃亡之敌的方式投入了战斗,所有的战术构想在进攻开始时便已终结。
1700135641
[ 上一页 ]  [ :1.70013559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