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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愿被动地卷入消耗战,鲁登道夫决定暂停对亚眠的攻击。他始终不曾沿着英法两军的分界线进攻。可是在3月24日那一天,贝当(Pétain)曾经向海格提出警告说:假使德军仍继续沿着他们现有的路线进攻,那么他就要把法军的预备兵力,向西南方撤退以掩护巴黎。只要德军稍为再加一点压力,这个小裂缝就马上会变成一个大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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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事实证明了两个历史性教训的价值:(一)只要接头的地方是最敏感的,也是最有利的攻击点;(二)当两军并肩作战的时候,要比隔得很远且组织上完全独立的时候,更害怕被切断的威胁,此时若能透入两军之间,则可使敌人感受到极大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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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他大部分的预备兵力,正在阿拉斯的南面,守着一个巨型的突出地,于是在很勉强的心理之下,鲁登道夫转向更北的地方,再次发动新攻势——他自己也不具太大的信心。3月25日,他命令在拉巴塞与阿尔基蒂耶尔(Armentières)之间的地区中,作一次小规模的攻势准备,其目的是想利用此一步骤,以来扩张突破的宽度。当3月28日向阿拉斯的进攻失败之后,他决定再扩大这个计划。在阿尔基蒂耶尔南面攻击发动之后24小时内,接着发动在它北面的攻击,然后便像一把钳子般把这个城市夹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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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准备迟误,一直到4月9日,这个攻势才开始发动,而到发动前,其最初目的只不过是用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而已。这一次又是获得晓雾的帮助,加上这个地区中敌人的抵抗力早已减弱,所以这次攻击获得了迅速惊人的成功。因此才使鲁登道夫逐渐把它改成一个主力的攻击。在阿尔基蒂耶尔以南,沿着一条11英里宽的正面,九个师的德军,再加上第二波的5个师,向着1个师的葡(萄牙)军和2个师的英军进攻——在英军后面,还有2个师的预备队,位置在紧接的地区中。第二天,德军4个师,再加上第二波的2个师,沿着一条7英里宽的正面,也在阿尔基蒂耶尔以北开始进攻——这次又获得了浓雾的助力。当联军的抵抗力开始转强的时候,新的生力军就分成碎片地投入这场战火,到了5月初,已经消耗了40个师,而鲁登道夫也已经无法摆脱这个消耗性的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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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军已经快退到他们的基地和海岸边,在绝望中他们还是拼死苦斗,终于阻止住德军的狂澜,虽然德军已经侵入了10英里之深,但却未能达到位于阿兹布鲁克(Hazebrouck)的重要铁路交点。于是,到了4月17日,鲁登道夫企图在伊珀尔两侧,作一次向心式的攻击,但是由于海格采取了一个间接性的行动,在48小时之前,即已自动将防线撤出了该地区,结果使这个计划完全落空。此后,鲁登道夫遂决定再在伊珀尔的南面,发动一次纯粹直接性的攻击,法军的预备队已经到达那里,并接管了一部分的防线。4月25日的攻击,就正落在接头的地点上,在基麦尔岭(Kimmel Hill)把敌人击碎了之后,鲁登道夫却突然因为害怕敌人逆袭的缘故,而停止了扩张战果的行动。他虽然曾经一再的使用预备兵力,但是却都不免有太迟太少之感,所以当然不会有完全成功的可能。当他第一次攻击失败之后,他似乎对于第二次攻势缺乏信心,而在4月29日作了最后一次的努力之后,他又停止不前。不过他的原意只是暂时叫停,因为他想设法把法军的预备队,先引回到他们原有的战线,然后计划在法兰德斯平原上,对英军进行一次最后且具有决定性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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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鲁登道夫早已在苏瓦松(Soissons)和兰斯(Reims)之间,做好在榭芒(Chemin-des-Dames)地区发动攻击的准备。原定在4月17日发动攻势,但是一直拖到5月27日才准备完成——主要是因为鲁登道夫延长了法兰德斯的攻势,使他的预备兵力消耗殆尽。美军总部的情报对于这次攻势的地点和大致时间,都有相当准确的预测,但是一直等到5月26日,从一个战俘口中获得证实之后,这个警告才被联军所注意,可惜已经太迟了。虽然来不及增强防御力量,但是却可以提高前线部队的警觉,并且命预备队开始采取行动。第二天上午,德军用15个师开始发动打击,后面还紧跟着7个师——沿着一条长达24英里的正面,英法两军一共只用5个师加以防守,后面还有4个师的预备队。在大雾和烟幕的掩护之下,德军开始发动攻击,迅速把守军逐出了榭芒,接着渡过了恩河。5月30日,他们到达了马恩河。可是这一次,鲁登道夫却获得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胜利,他既无准备也未存有希望。用奇袭攻击敌人的人,本身却反而遭到了奇袭。这个最初的成功不仅吸引大量的预备兵力,超过了应有的比例,而且也抵消了他们的效力——因为他们在调动预备队的竞赛中,也比不过联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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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初期的成功很值得加以分析。其主要的原因可以分为下述三点:(一)联军的注意力和预备队过分分散;(二)德军努力的追求抵抗力最弱的路线;(三)当地法军指挥官实在是太愚笨,他坚持把步兵都集中在最前线的位置上,这样好像是故意把他们压缩起来,以便充当德军大炮的炮灰。炮兵、局部预备队和指挥所也同样地紧靠着第一线,结果当德军一突破之后,整个防区就迅速而全面的崩溃。本来在攻势尚未发动之前,其奇袭性已丧失了一部分,可是此时也算是完全恢复了。因为所有一切奇袭手段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使敌人丧失平衡。不管是用欺骗的手段,使敌人睡着了之后再下手;还是设法让他们在张开眼睛的情况下,自动走进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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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鲁登道夫已经在联军的防线上面,创出了两个巨型的突出地,另外加上一个比较小型的。他下一个企图就是要肃清夹在索姆和马恩两个突出地区之间的康白尼拱柱地区(Compiègne buttress)。不过这一次却已无奇袭的余地,而6月9日在西面的攻击又发动得太迟,未能和东面的压力产生配合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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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中间又暂停了1个月的时间。鲁登道夫很想完成他那个一厢情愿的梦想——对比利时境内的英军,作一次决定性的打击。但是他却认为英军的预备兵力还是太强,所以决定再采取一个分散敌人兵力的计划——希望在南面发动一次强大攻势,以吸引英军的预备队。在马恩突出地的西面,他固然未能将康白尼拱柱地区加以肃清,但是他现在又想在东面达成这同样的任务,在兰斯的两侧实行进攻。不过此时他需要一些预备和休息的时间,而这一延迟即足以致德军的死命——因为时间也可以使英法两军恢复元气,更可使美军厚积他们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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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登道夫的战术成功,反而成为他自己的一个拖累——因为受了这些成功的影响,结果向前推进得太远,把他自己的预备队都用完了,以至于两次打击之间,都需要很长的重整时间。至此,他所追求的已经不再是抵抗力最弱的路线,反而却是抵抗力逐渐加强的路线。在每次最初的突破之后,每一个攻击从战略方面来说,即都变成一种纯粹直接性的路线。他已经在联军的防线上,冲开了三个大缺口,但是却没有一个透入得够深,足以切断敌人的重要动脉。而这个战略性的失败又使德军的战线变成锯齿状,使其侧翼极易受到敌人的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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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5日,鲁登道夫又发动了他的新攻势,但是这次攻势对于联军却已毫无任何机密性。兰斯以东的攻击,为联军用弹性防御的方式所击退。在兰斯以西,德军虽然越过了马恩河,但却只是使他们愈陷愈深,失败得更惨而已——因为7月18日,福煦在马恩突出地的另一侧翼,也开始发动一次准备良久的打击。这次作战由贝当负责指挥,他使用了鲁登道夫所没有的锁钥,以康布雷会战为模型,集中使用轻型坦克,来领导一个奇袭式的攻击。德军本希望尽可能地使突出的大门敞开着,以便有足够的时间,使他们的兵力退回安全地带,并拉直他们的战线。但是他们的预备队却早已用光。于是鲁登道夫先是被迫暂时延缓在法兰德斯平原上的攻势,最后也以放弃终结。从此主动之权正式移交到联军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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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军在马恩河上所发动的反攻,其性质也值得加以仔细研究。贝当已经要求福煦在博韦(Beauvais)和埃佩尔内(Epernay)两地,分别集中两个集团的预备兵力,其目的是想等到德军发动新攻势之后,再来向它的侧翼实行逆袭。第一个集团由曼金(Mangin)率领,用来击毁德军在6月9日的攻势,然后再移转到马恩突出地的西面位置。福煦计划用它来攻击在苏瓦松的铁路中心。当正在进行准备时,情报当局却获得一个确实的消息,知道德军下一次的攻势一定是在兰斯附近。福煦决定先发制人,提前在7月12日发动他自己的攻势。可是贝当却有另一种观念,他主张让德军先攻进来,然后再向他们后方的侧翼发动打击。可是说也奇怪,事实上,法军在7月12日却未能准备完成,因此实际作战的方式,依照贝当观念的地方较多,依照福煦观念的地方较少。不过只是较多,却并非全部。因为贝当的计划,本来可以分为下述的三个步骤:(一)只用极少数兵力守住最前线,故意放弃它以来引诱敌人,然后在后方地区中阻止他们继续前进;(二)发动局部性的逆袭,以吸引敌人的预备队,使他们陷入新的袋形地区之中;(三)最后放出曼金的预备队,使他沿着马恩突出地区的主要基线,向东发动真正的反攻。这时德军都已经在恩河南岸,被装入巨型的口袋中,曼金这一击即可扎紧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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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的发展和福煦的意见交互影响,使这个观念发生了改变。兰斯的东面,德军的攻势为弹性防御的方式所抵消——这也是一种战术性的间接路线。但是在兰斯的西面,指挥官却坚持着那种旧式硬性的防御方法,所以防线遂终被德军突破。德军一直透入,渡过了马恩河,为了应付这个紧急的危机,贝当被迫只好把他本拟在第二阶段使用的预备队,先动用了一大部分。为了抵补他们,他决定抽调曼金的兵力去加以补充,而暂时延缓了他的反攻——福煦本已下令在7月18日进攻。当福煦得知贝当的命令后,他马上又把它撤销掉,于是贝当计划的第二个阶段遂完全被破坏,因此德军的预备队现在就可以用来阻止曼金的兵力,以使袋口不致被束紧。不久法军的反攻就变成了一种单纯的直接压迫,正如同1915年法尔根汉在波兰的情形一样,整个口袋都压扁了,而把德军全部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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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福煦的主要观念就是尽量保持主动,使敌人永远得不到休息的机会,因为此时,他自己手里的预备兵力正一天天增加,所以有恃无恐。他的第一个步骤就是发动一连串的局部攻击,以使他自己的横贯铁路可以获得自由。8月8日在亚眠前线上,海格首先发动第一个攻击,利用巧妙的预防和欺诈手段,劳林森(Rawlinson)的第四军团兵力暗中增加了一倍,并且利用了450辆坦克,来领导这个攻击。当攻击开始发动时,可以说是获得了完全奇袭的机会,这是整个战争中未曾有过的经验。虽然它不久即发生了顿挫——其压力所具有的直接性,当然要算是重要的理由——但是这个由奇袭所产生的最初震动力,即足以使德军最高统帅在心理上丧失平衡。当鲁登道夫认清了他的部队,在精神方面已经濒临破产的程度,于是他遂公开宣称:应用谈判的方式来获致和平。这时,他又说:“我们战略的目的就是使用一种战略防御的手段,以来逐渐消磨敌人的作战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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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此时,联军也在逐渐演化之中,发现了一种新型的战略方法。福煦首开其端,他命令联军在不同的地点,开始发动一连串的攻击。当海格拒绝接受福煦的训示,不肯继续命其第四军团再作正面的压迫时,这个演化的程序遂告完成。一直等到英军第三和第一两个军团,都轮流发动了攻击之后,第四军团才又继续进攻。所以专就海格和贝当的控制范围而言,联军的攻势已经变成了一连串的快速打击,打在不同的地点上面,一旦当最初的冲力开始减弱的时候,马上停止,而又改在其他的地方再发动新的攻击。这样一来,每次攻击就好像是为下一个攻击铺路,因为在时间和空间上都非常的接近,所以彼此之间具有很密切的关系。这样的车轮战法使鲁登道夫无法调动他的预备部队,来应付预料中的下一个打击,同时联军只要用最经济的成本,即足以使德军的预备兵力,很快的消耗殆尽。这种方式虽不能算是一种真正的间接路线,但却十分近似。它虽然不一定能采取期待性最少的路线,但至少却已经避免自然预期的路线。虽然不一定是采取抵抗力最弱的路线,但至少却永远不去追求抵抗力逐渐增强的路线。所以事实上,它可以算是一种消极形式的间接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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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德军在精神上和数量上,都已经在走下坡,所以此时使用这种方法,即足以使德军的抵抗力不断减弱。由于这种颓势已经有了明显的证据,所以海格才敢担保说,他有力量突破兴登堡防线,而在那里的德军预备队要算是最强的。这样才使福煦决定放弃他的主见,而改在9月底同时发动全面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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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计划是打算直接集中压迫德军防线在法国境内构成的突出地。他们希望由英美两军所分别构成的侧翼,可以从两面抄入,而把在突出地区中的德军,切断一大部分。这个希望的基础是认为阿登山地可以构成一个无法通过的后墙,只有在侧翼方面才有一条狭窄的出路。实际上,这完全是一种错误观念,因为阿登山地具有相当良好的道路,所谓山地崎岖的说法,只是徒见其表而已。(注:这种类似的错误判断也同样在1940年5月,使联军统帅部认为德军的机械化兵力无法通过这个地区,侵入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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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依照潘兴(Pershing)的建议,这个计划是含有某种程度的间接意味。他认为美军应首先扩展局部的战果,向布里昂(Briey)前进,破坏圣米赫尔(Saint Mihiel)突出地,然后经过梅斯,以切断德军在洛林的交通线为目的,这样就可以阻止德军向莱茵河退却。但是海格却表示反对,他认为这个进攻方向,与联军向心的进攻是不同的,是离心的。于是福煦遂拒绝了潘兴的建议,而照海格的意见,修改了他的计划。结果,美军奉命移转到西面,匆匆地奉命在马斯-阿尔贡(Argonne)地区中,发动攻势,仅仅只有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在这次进攻中,又是沿着抵抗力渐增的路线,施加长久的压迫,结果是付出了高价,而毫无收获,对于海格向兴登堡防线的进攻,也毫无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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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作战可以证明,即使有优越的火力,面对着士气已经崩溃的敌人,若是采取直接路线的话,虽然是可以突破敌人的阵地,但却并不能击破敌人的力量。一直到11月11日(休战的日子),德军除了牺牲他们的后卫以外,其余的兵力都已经全部安全地退出了突出地以外,在他们的后面是一条缩短而拉直了的战线。联军的前进事实上已经完全停顿,并不是由于德军的抵抗,而是因为他们自己经过这个废墟地带时,在补给和维持方面,发生了极大的困难。在这种条件之下,直接路线只不过是使德军溜走得更快,而使他们自己无法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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侥倖的是,这个军事攻势的最后阶段,根本就没什么意义。致命的一击还是8月8日的最初奇袭,再加上在其他远距离战场上的间接路线,才使德军最高统帅部感到绝望。那就是联军在萨洛尼卡战场上的攻势。其目标地区的地形非常恶劣,而守兵人数也极少,所以不久就被突破了。一旦突破之后,恶劣的山地又使守军难于调动他们的预备队,以来阻止联军沿着抵抗力最弱的路线前进。当他们的军队被分裂为两段之后,已经厌战的保加利亚开始投降。这次胜利使得同盟国出现溃裂的现象,同时更打开了一条通向奥地利后方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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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意军再度发动攻势并获得突破之后,这个危机就越来越严重。此时奥地利人在精神和物质上早已到了山穷水尽的阶段,终于不支投降。联军便经由奥地利的领土和铁路,攻入德国的后门。9月,格尔维茨(von Gallwitz)将军即曾向德国的首相提出警告,说这攻势实已“决定”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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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威胁,再加上封锁所产生的高度精神效力——这也是一个大战略性的间接路线——使整个德意志民族都感到大祸即将临头。现在饥饿和失望遂构成一对尖刀,威逼着德国政府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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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军最高统帅部此时已经感到神经错乱,一时无法恢复。9月29日,兴登堡和鲁登道夫决定德国应该要求休战,因为他们认为保加利亚的崩溃,已使他们的一切部署完全混乱——本来要派往西线的部队现在势必要改调往那一方面。若是联军再向西线发动攻势,则一切情况都会发生“彻底”的变化,纵或这一次能够把他们挡住,若是对方继续进攻,终究总还是会崩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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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煦的攻势正好被这句话言中。美军在马斯-阿尔贡地区的进攻已在9月26日开始,但是到了9月28日,实际上即已完全停顿。9月28日,法英比三国的部队又在法兰德斯进攻,但却未能构成真正的威胁。但是到了9月29日上午,海格的主力打击落在兴登堡防线上时,德军便开始感到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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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紧急状态下,马克斯亲王(Prince Max of Baden)奉命出任首相,想利用他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来达到谈判和平的目的。为了使这个买卖可以发生效力,并且表示不是自己认输起见,他向军方要求说:“应该使我有十天或八天,至少也得有四天的喘息期间,以便我好乘机向敌人提出和平的呼吁。”但是兴登堡却回答他说:“眼前军事情况已经到达生死存亡关头,势不可以再延缓。”坚决主张立即向敌人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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