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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03 《九變》之後,繼言《行軍》,乃因知九地之變,然後可擇利而行軍,故次《九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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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05 “行軍”指行軍佈陣以及軍隊的駐紥。“行”,音“xíng”,原指道路、行走。《詩經·豳(bīn)風·七月》:“遵彼微行。”古時道路縱横交錯,尤其是井田制,形成特有道路規則,因而“行”引申爲行列、隊伍、陣勢。“軍”,指屯兵、駐紥(《史記·項羽本紀》“軍彭城東”,即此)。本篇之着力點在安置軍旅(“處軍”)與觀察敵情(“相敵”),其中,對審視與判斷敵情之方法列舉甚細。曹操注:“擇便利而行也。”王皙注:“行軍當據地,便察敵情也。”篇中還論及“令之以文,齊之以武”的治軍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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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07 孫子曰:凡處軍相敵[1],絶山依谷[2],視生處高[3],戰隆無登[4],此處山之軍也。絶水必遠水[5],客[6]絶水而來,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濟而擊之[7],利。欲戰者,無附[8]于水而迎客,視生處高,無迎水流[9],此處水上之軍也。絶斥澤[10],惟亟去[11]無留,若交軍於斥澤之中,必依水草而背衆樹[12],此處斥澤之軍也。平陸處易[13]而右背高[14],前死後生[15],此處平陸之軍也。凡此四軍[16]之利,黄帝之所以勝四帝也[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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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09 凡軍好高而惡下[18],貴陽而賤陰[19],養生而處實[20],軍無百疾,是謂必勝[21]。丘陵隄防,必處其陽而右背之。此兵之利,地之助也[22]。上雨,水沫至[23],欲涉者,待其定也。凡地有絶澗[24]、天井[25]、天牢[26]、天羅[27]、天陷[28]、天隙[29],必亟去之,勿近也。吾遠之,敵近之;吾迎之,敵背之。軍旁有險阻[30]、潢井葭葦[31]、山林蘙薈[32]者,必謹覆索之[33],此伏姦之所處也[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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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11 敵近而靜者,恃其險也;遠而挑戰者[35],欲人之進也;其所居易者,利也[36]。衆樹動者,來也[37];衆草多障者,疑也[38];鳥起者,伏[39]也;獸駭者,覆也[40]。塵高而鋭者,車來也[41];卑而廣者,徒來也[42];散而條達者,樵采也[43];少而往來者,營軍也[44],辭卑而益備者,進也[45];辭彊而進驅者,退也[46];輕車先出,居其側者,陳也[47];無約而請和者,謀也[48];奔走而陳兵車者,期也[49];半進半退[50]者,誘也。杖而立[51]者,飢也;汲而先飲[52]者,渴也;見利而不進者,勞[53]也。鳥集者,虚也[54];夜呼者,恐也[55];軍擾者,將不重也[56];旌旗動者[57],亂也;吏怒者,倦也;粟馬肉食[58],軍無懸缻[59],不返其舍者,窮寇[60]也。諄諄翕翕[61],徐言入入[62]者,失衆也[63];數賞者,窘也[64];數罰者,困也[65];先暴而後畏其衆[66]者,不精[67]之至也;來委謝[68]者,欲休息也[69]。兵怒而相迎,久而不合[70],又不相去,必謹察之[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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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13 兵非多益[72],惟無武進[73],足以併力、料敵、取人而已[74]。夫惟無慮而易敵[75]者,必擒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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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15 【辯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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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17 《孫子》裏出現“力”字處有三篇:一、《作戰篇》:“其用戰也,勝,久則鈍兵挫鋭,攻城則力屈”;“夫鈍兵挫鋭,屈力殫貨,則諸侯乘其弊而起,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二、《行軍篇》:“兵非多益,惟無武進,足以併力、料敵、取人而已”。三、《九地篇》:“謹養而勿勞,併氣積力”;“投之無所往,死且不北,死焉不得,士人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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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19 孫子在不同篇章談“力”,涵義不盡相同,他所説的“力”究竟指什麽,有商討之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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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21 以《作戰篇》的“屈力殫貨”爲例,多數注者認爲此處之“力”指財力、兵力或人之體力,如杜牧曰“財力俱困”,賈林曰“人離財竭”,張預曰“兵已疲矣,力已困矣,財已匱矣”。至於在人力、財力之背後,還有更爲强大的一種支撑力是社會經濟力,則大多未提。只有《行軍篇》的“足以併力、料敵、取人”和《九地篇》的“併氣積力”兩處,有個别注者涉足經濟力,此人即曹操。他在爲前一篇作注時云“厮養足也”,指經濟力充足,補給無問題;在爲後一篇作注時又云“養士併氣,運兵爲不可測度之計”,所謂“養士”仍是指“供養”士卒,照他所説,原因又是經濟力量强,補給無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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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23 細察《孫子》一書,原本就是將兵力、財力和更深一層的社會經濟力連在一起思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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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25 仍以“屈力殫貨”爲例。爲什麽會“屈力殫貨”,是因爲“久暴師則國用不足”,也是由於軍隊長期在外作戰(“久暴師”),再加上攻城受挫(“攻城則力屈”),從而使國家財政經濟(“國用”)發生困難。這裏凸顯一點:在兵力(或人的體能)背後,隱藏着更爲强大的一種力量,即社會經濟力。而創造此種强大經濟力的正是人的生産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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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27 孫子在另一篇,即《用間篇》,告誡君主爲何不可輕易用兵時,又云:“凡興師十萬,出征千里,百姓之費,公家之奉,日費千金;内外騷動,怠於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萬家。”此處説的操事者也是指農業生産勞動者,認爲只要出兵打仗,就會有大量民衆承擔繁重的徭役、賦税,又難以正常地從事生産勞動,也不能創造經濟價值。這是孫子在考慮戰爭準備時最爲憂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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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29 縱觀先秦諸子中,對“力”持相似看法者,尚有管子、墨子、韓非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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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31 管子云,勞動力的支出是社會一切財富之源泉。君主最應當看重的一件事是不耽誤民衆的生産勞動(“力”)。《管子·八觀》亦云:“彼民非穀不食,穀非地不生,地非民不動,民非作力,無以致財。”“作力”便指生産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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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33 墨子云,人只有出力勞動生産才能生存,不出力勞動生産便不能生存,更遑談用兵作戰。《墨子·非樂上》曰“賴其力者生,不賴其力者不生”,把“力”直解爲生産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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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35 韓非子著作晚出,但對“力”的解讀頗值得重視,他説:“不事力而養足,人民少而財有餘,故民不爭。”(《韓非子·五蠹》)意爲:在古時,不從事體力勞動(“力”)而生活給養充足,是因爲人口稀少而財物剩餘,所以人民不會發生爭奪。此處,更是把“力”也直解爲生産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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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37 前面引證過,曹操作注,之所以獨具慧眼,是因爲曹操作爲軍事家,長年征戰,深知經濟力(含生産勞動)在戰爭中的地位與作用。他的兵學理念是邊打仗,邊生産,保證軍隊給養充足。他帶頭屯田,讓戰士閒時從事生産勞動,此舉頗爲後人所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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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39 卒未親附[76]而罰之,則不服,不服則難用也;卒已親附而罰不行,則不可用[77]也。故令之以文,齊之以武[78],是謂必取[79]。令素行[80]以教其民,則民服[81];令不素行以教其民,則民不服。令素行者,與衆相得[82]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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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41 [1] 處軍相敵:言行軍作戰時在各種地形上處置(安放)軍隊之要領以及察看駐地是否妥貼。處,處置、部署,安頓。相敵,徵候判斷,指觀察、判斷敵情。相,視,觀察,如《書·召誥》:“成王在豐,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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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43 [2] 絶山依谷:言通過山地時,應傍依溪谷行進。絶,越過、穿越。依,依靠、傍着。梅堯臣注:“前爲山所隔,則依谷以爲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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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45 [3] 視生處高:謂居高向陽。此處的“視生”乃向陽之意。視,原意爲看、審察,此處轉意爲指向。生,産生、生長,引伸爲生機。曹操注:“生者,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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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47 [4] 戰隆無登:意爲如敵方佔據高地,不可仰攻。《竹簡》本作“戰降毋登”。“隆”(有本作“降”)有兩説,一説,以“降”爲解。如杜佑注云:“降,下也……戰於山下,敵引之上山,無登逐也。”張預同此説。經查,古“隆”從“降”聲,“隆”、“降”可通假。《竹簡》本“戰降毋登”即爲“戰隆毋登”。又則,産生於漢代的《説文》中無“隆”字,可知“隆”當爲後起字。《孫子》書中,“戰降無登”改爲“戰隆無登”應是後人傳抄之誤。另一説,以“隆”爲解。杜牧注:“隆,高也。”梅堯臣注曰:“敵處地之高,不可登而戰。”言敵人在隆,我不可自下往高迎敵。兩説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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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49 [5] 絶水必遠水:謂我過水而駐軍,則必以遠離水爲宜。張預注:“凡行軍過水,欲舍止者,必去水稍遠。一則引敵使渡,一則進退無礙。”絶,《説文》曰“絶,斷絲也”,引伸爲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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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56351 [6] 客:指進攻之敵軍。中國古兵法中將交戰雙方之守方稱爲主,攻方稱爲客。《禮記·月令》注“爲客不利”,疏引正義曰:“起兵伐人者,謂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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