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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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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子》開篇爲“計”,末篇爲“間”,兩者均以“知”貫穿其間。“知”是“計”之立論基石,“間”是“知”之管道,首尾相接,意藴頗深。鄭友賢《孫子遺説》説,該書“以間爲深而以計爲淺也,孫武之藴至於此而後知十家之説不能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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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間諜。古文“間”通作“閒”,《説文》云“閒,隙也”,從門,從月,會意,謂夜裏將兩扇門關閉,月光仍從門縫裏透入,此門縫稱作“閒”,引申爲“間諜”,古代又稱作“細作”或“探子”,目的在“知敵之情”,相似於當今説的情報戰略。趙本學曰:“細作,人也,自古用兵皆有之。不用則無以得敵人之情,不得其情,則無以爲措勝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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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對使用間諜之意義、間諜類型、運用間諜方式等項均作了論述。其中,對“反間”尤爲重視,認爲利用反間是一種代價小、獲益多而又難以取代之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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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還對殷之伊尹、周之吕尚作了正面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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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子曰:凡興師十萬,出征千里[1],百姓之費,公家之奉[2],日費千金[3];内外[4]騷動,怠于道路[5],不得操事[6]者,七十萬家[7]。相守數年[8],以爭一日之勝。而愛爵禄百金[9],不知敵之情者[10],不仁之至也[11],非民之將也[12],非主之佐也[13],非勝之主也[14]。故明君賢將[15],所以動而勝人[16],成功出於衆者[17],先知也[18]。先知者,不可取於鬼神[19],不可象於事[20],不可驗於度[21],必取於人,知敵之情者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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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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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子》名言“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已在前面作了梳理,結論是:在知與行之關係上是知中有行,行中有知,知行統一,難以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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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説的“先知”是專指戰爭進行之前的調查研究。所謂“先知者,不可取於鬼神,不可象於事,不可驗於度,必取於人”,句中之人爲知敵之情者,即孫子認爲:欲知敵情,須求之於人之智力與潛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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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讀《孫子》,孫子所説“先知”和“必取於人”,依愚見,大約指“親知”、“聞知”、“推知”三途徑,或稱三條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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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知”指親身感受,如以目視,以耳聽,以鼻嗅,以舌嘗,以肌體接觸,《孫子·行軍篇》所説“相敵”之“相”即指此。他列舉判斷敵情方法有三十種之多,皆爲充分調動人五官之功能,當發現某種可疑“徵候”之後,做出分析判斷,並相機處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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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知”,不靠親身感受,而是通過各種管道去搜羅、彙集、收買、竊取他人之親身感受。孫子所説“五間”與“五間俱起”即指此。又説,某君主如不知利用間諜,只知“愛爵禄百金,不知敵之情者,是不仁之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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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知”中之“推”,指推論、推理及推斷。它與“親”、“聞”兩“知”不同,不以索取第一手感性資料爲滿足,而是憑藉此資料,通過人爲的排列、組合、聯繫、對比,並借助適當的邏輯分析,做出某種合理推斷;這種推斷已經超越已有知識,而是“新知”。例如,《計篇》列“五事”、“七計”以預推戰爭之勝負,《形篇》以度、量、數、稱、勝五項内容去衡量與比較雙方之實力與潛力,《行軍篇》更利用透過現象(有時是假象)之法去洞悉敵之動向以及採取應對方法,皆屬此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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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用間有五,有因間[23],有内間,有反間,有死間,有生間。五間俱起,莫知其道[24],是謂神紀[25],人君之寶也[26]。因間者,因其鄉人而用之[27]。内間者,因其官人而用之[28]。反間者,因其敵間而用之[29]。死間者,爲誑事於外[30],令吾間知之,而傳於敵間也[31]。生間者,反報也[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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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三軍之親莫親於間[33],賞莫厚於間,事莫密[34]於間。非聖智不能用間[35],非仁義不能使間[36],非微妙不能得間之實[37]。微哉微哉[38]!無所不用間也[39]。間事未發,而先聞者[40],間與所告者皆死[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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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軍之所欲擊,城之所欲攻,人之所欲殺,必先知其守將、左右、謁者、門者、舍人[42]之姓名,令吾間必索知之[43]。必索敵人之間來間我者[44],因而利之[45],導而舍之[46],故反間可得而用也[47]。因是而知之[48],故鄉間、内間可得而使也。因是而知之,故死間爲誑事,可使告敵。因是而知之,故生間可使如期[49]。五間之事,主必知之,知之必在於反間,故反間不可不厚也[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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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殷[51]之興也,伊摰[52]在夏[53];周[54]之興也,吕牙[55]在殷。故惟明君賢將,能以上智[56]爲間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軍之所恃而動[57]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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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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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篇》云“將者,智、信、仁、勇、嚴也”,《用間篇》又云“惟明君賢將,能以上智爲間者,必成大功”,兩次用“智”,足見孫子對“智”之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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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即聰明、智慧,是人的靈性之一種表現。智者在面對某一難題時,往往會有認知、辨析、判斷、處理,甚至包涵某種頓悟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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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孫子所謂之“智”,各家解釋不一。有注者認爲指權變能力(杜牧曰:“蓋智者,能機權,識變通也”),有注者則歸於“發謀”(梅堯臣曰:“智能發謀”),又有注者認爲是指先見之明(王皙曰:“智者先見而不惑。”何延錫曰:“非智者不可以料敵應機”)。總之,長於深謀遠慮,又可通權達變,是“智”之基本涵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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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也有另一説法,將孫子所説之“智”與“仁”分述,讚賞後者而貶抑前者,如注釋家杜牧持此見解,説:“先王之道,以仁爲首;兵家者流,用智爲先。”杜牧此話是站在中國主流意識形態——儒家——立場而言的,其中,不免有揚儒抑兵之意。不過,該論斷並不合於實際,明顯的證據是本章裏孫子對伊尹與姜尚兩人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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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兩人,孫子均尊爲上智。此二人能明畫深圖,見微知著;又能運籌帷幄,决勝千里。但孫子同時肯定,他們又都心懷仁德。伊尹初爲夏臣,見夏桀無德,方棄夏從商;吕牙初爲商臣,見紂王無道,便棄商從周,皆因嚮往德政,故背“人”而從“道”。仁德對他們而言,並非與智相悖;相反,仁德與智慧完美地統一爲一體。可知,兵家還是重視仁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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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凡興師十萬,出征千里:十萬、千里,言出兵規模與行軍里程之概數,形容其規模之大,非實指。此句《竹簡》本作“孫子曰:凡……里”,中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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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百姓之費,公家之奉:“百姓”,指百官家屬,參見本書《作戰篇》注。公家,公卿之家,周代公侯有“國”,卿大夫有“家”,皆爲其受封之地,此泛指國家。奉,同“俸”,即俸禄,舊時官吏所得之薪俸。《竹簡》本作“百生之費……”,下缺;“生”,爲“姓”之古字,《尚書·舜典》孔穎達疏:“生,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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