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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浅说 军争篇第七 论普通战争之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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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公曰:“两军争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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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篇论两军争胜之道也。庙算已定,财政已足,外交已穷,内政已饬,奇正之术已熟,虚实之情已审,即当授为将者以方略,而从事战争矣。宜分六节读之。第一节自首至“军争为危”,言军争之总方略,在乎占先制之利也。第二节自“举军”至“地利”,言军争虽以争先为第一要义,然而辎重、粮食、委积、敌谋、地形、乡导六者,亦不可不顾虑也。第三节自“兵以诈立”至“此军争之法”,论军争之动作也。第四节自“《军政》曰”至“变民耳目”,言治众之法也。第五节自“三军可夺气”至“治力”,言治气、治心、治力之法也。第六节自“正正之旗”至末,皆言治变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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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故军争为利,军争为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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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第一节论军争之总方略也。军争之法,占先则利、落后则危,故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能先据其要害、先得其形胜,占先制之利,则可以与人争胜也,和军门也。“交和而舍”者,言与敌人对垒而舍也。“以迂为直,以患为利”者,谓所征之国,路由山险、迂曲而远,将欲争利,则当分兵出奇、随逐向导,由直路乘其不备急击之;虽有陷险之患,得利亦速也。“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者,迂远其途,诱以小利,使我出奇之兵,后人发、先人至也,此以迂为直、以患为利之作用也。军争者,苟能明乎迂直之计,而能占先制之利,则军争为利矣;反乎此,则军争为危矣,可不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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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军而争利,则不及;委军而争利,则辎重捐。是故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是故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故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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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第二节言军争之时,虽宜先占制之利,然所当顾虑者,凡六事,不可不注意也。一曰辎重,二曰粮食,三曰委积,此大本营所当注意者也;四曰敌谋,五曰地形,六曰乡导,此前敌所当注意者也。假如举军中所有者而行,以争利,则军行迟滞矣;假如委弃辎重而争利,则军费缺乏矣。是以倍道兼行日夜百里者,则三军之将必为敌所擒也。何也?因其行军之时,强劲者在先,罢乏者在后,其能到作战区域者,不过十分之一耳。凡军行日三十里为一舍,假如日行五十里而争利,则所到者不过一半,故必蹶前军之将也。惟三十里而争利,则到者可三分之二,不失行列之政,不绝人马之利,庶几可以争胜也。综以上而观之,可知行军固贵乎占先制之利,然亦不可背乎行军原则。反乎此,则辎重、粮食、委积均不能携带,而军资匮乏矣,故此三者为大本营所当注意者也。不知诸侯之谋则不能伐谋伐交,盖不知敌谋则不能豫交也。不知山岭、险阻、沮泽之形则易陷入危险,故曰不能行军也。不用乡导,则不能知道路之利便,故曰不能得地利也。此三者,为前敌所当注意者也。此一节皆军争之时所当顾虑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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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者也。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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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第三节论军争时之动作也。“以诈立”者,以变诈为本,使敌不知吾奇正之所在也。“以利动”者,见利乃动,不妄发也。“以分合为变”者,或分或合,以惑敌人,观其应我之形然后能变化以取胜也。“其疾如风,其徐如林”者,出奇之兵,争先制之利,故宜疾如风也;本队行动,有种种顾虑,故宜徐如林也。“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者,前敌宜侵掠如火,大本营宜安固如山也。“难知如阴,动如雷霆”者,大本营之计划,宜秘密不使人知,如天之阴云莫测;而前敌之行动,则当如雷如霆,著著争先,如疾雷之不及掩耳也。“掠乡分众”者,攻击得手,则当分兵为数道而搜索之,惧不虞也。“廓地分利”者,既得敌地,则当分地防御,守其要害也。“悬权而动”者,兵之主力握于总司令之手,如权衡之秤物,视敌人之弱点而攻之,视我军之薄处而助之也。凡此者,皆当预审迂直之计,乃能制胜,故曰此军争时动作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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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政》曰:“言不相闻,故为鼓铎;视不相见,故为旌旗。”夫金鼓、旌旗,所以一人之耳目也。人既专一,则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此用众之法也。故夜战多火鼓,昼战多旌旗,所以变人之耳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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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第四节言治众之法也。军争行止,当整齐画一,故以鼓铎旌旗金火,以练军人之耳目,使其进退行止、昼战夜战均整齐画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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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是故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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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第五节言军争之时,既己整齐画一,尤必治气、治心、治力,乃能万全也。此三者,近乎明人戚继光练心之法。“三军可夺气”者,心之怯也。“将军可夺心”者,心无主也。“朝气锐”者,心力强也。“惰”与“归”者,心之灰也。“乱”者心不固也,“哗”者心之扰也,“远”者其心怠也,“劳”者其心散也,“饥”者其心怒也。故为将者必以练心为第一要义,其致力之方,则曰治气、治心、治力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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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要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阵,此治变者也。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追,此用兵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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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第六节言军争者固以占先制之利为贵,然而兵者国之大事、死生存亡所关,不可以不慎防其变,故以此十者列举于此,以免陷入危机也。“无要正正之旗”者,恐其有备也。“勿击堂堂之阵”者,兵力厚也。“高陵勿向”者,敌若据山陵、依险阻,有负隅之势,则不可仰攻也。“背丘勿逆”者,敌若背丘陵为阵,当引致之平地,不可迎击也。“佯北勿从”者,敌方战气势未衰,便奔走而却阵者,必有奇兵伏兵,不可从也。“锐卒勿攻”者,敌方强盛,则当避之,避其锐气,当待其惰而击之也。“饵兵勿食”者,敌若以小利来饵我士卒,不可贪也。“归师勿遏”者,敌既退却,必预定收容阵地,以掩护其退却,不可遏而止之也。“围师必阙”者,敌人既被我围,则必阙其一面,示以生路,以减少两军死伤也。“穷寇勿追”者,敌既失败以解散为主,不可迫之于危地,追之则反噬,胜负未可知也。此皆示为将者,以防敌情之变、趋吉避凶之方法,皆治变之道也。此篇所论皆两军争胜之原则,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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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浅说 九变篇第八 论临机应变之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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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暂曰:“九者数之极。用兵之法,当极其变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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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篇论为将者当极其应变之能事。故亦以将受命于君发其端,言为将者既受君之种种方略,尤不可不极其变通,故略引古之战斗原则。关于地形者,曰圮地无舍、衢地交合、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此战斗原则之不可变者也。然而事变之来,有时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极而言之,虽君命亦有所不受。君命可变,则因时制宜,无所不可变也。所以古之知用兵者,必知九变之利、九变之术。全篇主旨在于通九变之利,否则虽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在于知九变之术,否则虽知五利,不能得人之用矣。可见知地形而不知变,不可也;知五利而不知变,亦不可也。知变而不知所以必变之之术,亦不可也。总以知九变之利、知九变之术为要,此将将之要道也。宜分三节读之。第一节自首至“得人之用”,言选将之法,在乎选知变之将也。第二节自“智者“至”不可攻”,论任将之法,在乎用善变之将也。第三节自“故将”至末,论杀将之法,将不知变则有覆军杀将之灾也。细读全文,知所引五种地形,乃藉此原则以发其端,此其不可变者也;而不由、不击、不攻、不争、不受,则示人以变化之方。末复以五危杀将,为不知变者警告之。孙子之用意深矣。解者多指“九变”为“九地之变“,与《九地篇》强相牵合,殊不可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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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圮地无舍,衢地合交,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故将通于九变之地利者,知用兵矣。将不通于九变之利者,虽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治兵不知九变之术,虽知五利,不能得人之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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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第一节论选将之法,总以知九变之利、知九变之术为标准,与九地无关也。地形,即五种之地形也。然不曰“五地之形”而曰“地形”者,因此五种亦不过约略举之以为例,非必限定仅此五种地形也。况乎此五种地形,在《九地篇》仅列其四,而所谓“绝地”者,又不在九地之列而散见于九地之后;可见此篇“九变”,与“九地”无关也。其主旨在乎选将当知地形,然有时亦当知所变通。途当由也,然有时可以不由;军当击也,然有时可以不击;城当攻也,然有时可以不攻;地当争也,然有时可以不争;君命当受也,然极而言之,君命亦有时可以不受:此即所谓变也。故曰知九变之利者,知用兵矣,即可以为将矣。然苟不通九变之利,则虽知圮地、衢地、绝地、围地、死地之原则,仍不能得地之利也;苟不知九变之术,则虽知由途之利、击军之利、攻城之利、争地之利、受君命之利,而不知不由、不击、不攻、不争、不受之利,则仍不能得人之用也。孙子原文其义甚明也。五种地形之解释,详于《九地篇》,此处可不必赘也。“途有所不由”者,道有险狭,惧其邀伏,不可由也。“军有所不击”者,见小利不能倾敌,则勿击之,恐重劳人也。“城有所不攻”者,拔之而不能守,委之而不为害,则不须攻也。“地有所不争”者,得之不便于战,失之无害于己,则不须争也。“君命有所不受”者,苟便于事,不拘于君命也。此一节言为将者不拘常法、临事适变、从宜而行之,则可以得地之利、得人之用矣。若强将五地、五利硬作为九变,则分明十变矣,何得为九变哉,不可通者一也;若将五利中“君命”一句提出,而以五地及四利强列为九,则更支离破碎,不成文法矣,不可通者二也。总而言之,读此段文字,当以活眼观之;所举之五地,不过略举以见例,不以此五者为限也,不必与《九地篇》强为分合,以谬解乎九变也。吾故曰:九变者,极其应变之能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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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杂于利,而务可信也;杂于害,而患可解也。是故屈诸侯者以害,役诸侯者以业,趋诸侯者以利。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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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第二节,此即发明九变之利、九变之术也。“杂于利,而务可信”者,在利之时思害以自慎,则众务皆信,人不敢欺也;“杂于害,而患可解”者,在害之时思利而免害,则其患解也:此皆极知利害之变也。“屈诸侯以害”者,致之于受害之地,则自然屈服也;“役诸侯以业”者,以事劳之,使不得休也;“趋诸侯以利”者,动之以小利,使之必趋也:此皆极知诸侯之变也。“恃吾有以待之”者,善攻也;“恃吾有所不可攻”者,善守也,言思患而预防也:此皆极知攻守之变也。故曰此一节即发明九变之利、九变之术也。任将如此,则无往而不利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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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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