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0164702
1700164703
他的计程车杀价术显然远胜于我。不仅交涉过程短，而且绝不让步。我们上车。几个女孩企图一起上车。韩福瑞像父亲般慈祥推开她们。
1700164704
1700164705
车子接着在泥巴路上行驶许久，两旁是丛林。韩福瑞不时指示路径。我们穿过一道铁轨，又横越一道在月光下邪恶闪亮的铁轨。沃土混合排泄物、沼泽的奇怪气味包围着我们。最后抵达一条靠近码头的碎石焦油路，油污水面隐约浮现废船的影子。
1700164706
1700164707
我们来到一个广场，三面是法国殖民风格的建筑，尚未竣工就已经开始倾颓。墙上灰泥剥落，爬藤入侵阳台水泥格子栏杆。韩福瑞满怀自信带我走向广场的第四边，这里，丛林植物正与砍伐柴火的都市人奋战，结局是留下一大片诡异卷曲的蔓藤。
1700164708
1700164709
“到了。”韩福瑞粗重喘息。
1700164710
1700164711
回忆会戏弄人，不是美化事实就是简化事实。或许我受到韩福瑞的影响，但是我清晰记得那是城里唯一刚刷上新油漆的房子，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绿色植被汪洋里的一颗银色珍珠。那是家越南餐厅。
1700164712
1700164713
韩福瑞显然在这家餐厅人面很熟。餐馆女主人是东方陶瓷美女，绽放细致笑容、鞠躬迎接韩福瑞。她的先生——餐厅主人——是旅居海外的法国人，在中南半岛待过许多年。他们的孩子被叫出来见客，蜜蜡肤色，依年龄大小排成一列，对着韩福瑞微笑。他们鞠躬致意、拥抱他，称呼他为“糖糖欧飞”。韩福瑞当场变成伤感男子，我看到他偷偷拭去眼角的男子汉泪珠。吃饭时，主人陪坐，帮我们倒黑醋栗果甜酒与白酒，一边交换家庭近况与怀旧。从他们的对谈，我知道韩福瑞在英国北部有老婆，但是在喀麦隆首都还有一个他所谓的“常设安排”。
1700164714
1700164715
接下来一小时，我们大啖精致美食，每道菜的口味与质地都有细致变化。背景播放的是温柔的东方音乐卡带——笛子与锣交织而成的金丝银线细工作品。
1700164716
1700164717
吃水果时，韩福瑞向我吐露秘密。“我常有非来这儿不可的欲望。”他解释。“但是我也不会太常来，以免失效。这儿可涤除非洲的一切恶俗。非洲女人尤其可怕——瞧瞧她们走路的样子，八字脚又垂头弯腰。你看！”他肃然起敬高喊。
1700164718
1700164719
女主人手捧装着柠檬水的碗优雅滑行到我们桌前，以同样流畅的动作将水碗摆在我们面前，像块精致衣料沙沙低语，又飘然走开。
1700164720
1700164721
我必须巧言诱骗才能让韩福瑞重返非洲。穿出诡异弯曲的蔓藤，他一脸抑郁与沮丧。
1700164722
1700164723
当我们步入广场，他看到一个穿着鲜艳、身躯瘦长的年轻人在广场另一头漫步，立刻跳脱忧郁情绪。
1700164724
1700164725
“我发誓，那是早熟。”
1700164726
1700164727
他随即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解谜，“早熟”是那位年轻人的绰号。
1700164728
1700164729
“他可真是一号人物。来吧。”韩福瑞箭步向前。
1700164730
1700164731
虽然韩福瑞一眼就认出“早熟”，但显然“早熟”认不得他是谁。或许白人在他看来模样都相同。他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口出令人沮丧的老套询问：“你们要找女人？”
1700164732
1700164733
“当然不。”韩福瑞回答。
1700164734
1700164735
“甘加？”“早熟”装出吃惊吸气、陷入非凡狂喜的姿态。此人显然戏码贫乏。
1700164736
1700164737
“少来了。早熟。是我。”
1700164738
1700164739
“早熟”视线迟钝地打量韩福瑞，甚至抬起时髦的太阳眼镜。从“早熟”迷惑的脸色可以知道他还是认不出韩福瑞是谁。
1700164740
1700164741
“白色宝狮啦。”
1700164742
1700164743
“哦。”
1700164744
1700164745
显然“早熟”认出韩福瑞了，但是一点都不高兴。韩福瑞却坚信他与“早熟”友谊深厚，不容否定，拉着他一起到邻近酒吧。在那里，我得知他们的故事。整个过程，“早熟”都摆出时髦的性感模样。
1700164746
1700164747
“早熟”年纪轻轻，却经历不少暴起暴落，仿佛命运女神之轮的玩物。韩福瑞刚认识他时，“早熟”拥有一辆白色宝狮轿车，那是他最耀武扬威的乐子。他并未明说轿车来自何处，而是模糊一言带过。他载着韩福瑞一起探索非洲夜生活，到一家名为“沼泽”的破烂俱乐部。西非洲都市小孩最“可爱”的习惯是帮车主看守车子。事实上，这是一种略具雏形的保护业。车主施舍一点小代价，可确保车子安全无虞。如果车主不愿打点小赏，回来后，会发现车子刮损、车胎割破、门锁失灵。
1700164748
1700164749
看到韩福瑞与“早熟”从白色宝狮下来，任何无知单纯的非洲孩子都会自然以为韩福瑞才是车主，“早熟”是司机。他们冲向韩福瑞要求“看守”车子，韩福瑞自然拒绝，态度坚定，甚至严峻。
1700164750
1700164751
当“早熟”回来时，车前灯被偷了。他归罪韩福瑞。韩福瑞必须赔他新车灯。当时他们都醉了，交涉谈判冗长，最后陷入火热激辩。“早熟”扬长而去，弃韩福瑞于不顾。“早熟”企图在没车前灯的状况下开车回家，结果发生车祸。没有行照的尴尬丑事曝光。车子没了。
[
上一页 ]
[ :1.70016470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