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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前人类简史:从冰河融化到农耕诞生的一万五千年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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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渡鸦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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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纺织和动物驯化,公元前8500—前75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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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俯瞰古瓦伊尔谷的山崖后,约翰·卢伯克向南而行,直到公元前8000年一个春日的暮色降临。他来到位于约旦高原下方的壮观砂岩地带,沿着野山羊走过的小径穿越浓密的林地。在纵横往返了从地中海到幼发拉底河的西亚世界后,他对树木已经相当了解,即使它们的叶子还没长全,他也可以轻松地辨认出橡树、开心果树和山楂树。途中,他不仅看到山崖上的野山羊,还撞见豺狼正要开始晚上的工作,而野兔则结束了白天的奔忙。他辨认出野猪的足迹,以及被豹子猎杀的动物残骸。随着落日从约旦河谷滑过,砂岩峭壁变幻了颜色,由于周围有这些动物,他无法在峭壁下的庇护处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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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卢伯克继续在林间穿行,偶尔站在石崖边缘,目光越过西面一个没有树木的巨大深坑,投向后来成为内盖夫沙漠的地方。离开古瓦伊尔山谷差不多30千米后,他来到一个宽阔峡谷的入口,那里树木茂盛,两边耸立着砂岩悬崖。他看到几只聒噪的黑鸟,这里恰如其分地正是加拉布山谷(Wadi Gharab),即渡鸦谷。那里坐落着卢伯克有机会看到的第一个城镇[1],那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城镇之一:贝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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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矛尖,约公元前8000—前6500年,来自约旦贝达和同时代的前陶器新石器时代B期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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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小径成了经常有人走的林间小路,许多树木已被砍伐。这里将很快变成小块田地,萌发出谷物、豌豆和一种陌生作物的绿色新芽——亚麻。然后,他看到、听到也闻到了那座城镇——一大片长方形的石头建筑、人的声音、狗的吠叫、山羊的咩咩声和柴烟。在这里,不同于马拉哈泉村和阿布胡赖拉,自然和人类文化的界线不再模糊。贝达镇是人类脱离自然世界的重要宣言,体现在棱角分明且井然有序的建筑、关在畜栏里的山羊和为农业开辟的土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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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访贝达的机会留给了三位了不起的女考古学家中的最后一位。我们已经见证了多萝西·加罗德和凯瑟琳·凯尼恩的贡献。现在,我们必须感谢戴安娜·柯克布赖德(Diana Kirkbride)的工作。20世纪30年代,柯克布赖德在伦敦大学学院学习埃及古物学,然后与凯尼恩一起在耶利哥工作。1956年,她为约旦文物部在佩特拉(Petra)展开了为期7个月的发掘行动,发现了新石器时代的贝达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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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特拉壮观的石刻神庙和墓葬拥有2000年的历史,但它们无法留住柯克布赖德的兴趣,她在空闲时会去寻找附近的“燧石遗址”。在贝都因人向导的帮助下,她找到了几个此类遗址,有的极为古老。她还找到了一座后来成为贝达遗址的小丘,位于佩特拉向北,沿砂岩丘陵步行约一小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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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柯克布赖德开始发掘那里。1983年,她完成了8个田野工作季中最后一季的发掘,那时她已经挖出了65座建筑。至今这仍是对前陶新石器时代定居点最大规模的发掘,提供了关于早期城镇布局独一无二的信息。她的工作显示了贝达如何从一个由相互连接的圆形居所组成的小村子,发展成卢伯克现在见到的这样由两层楼的长方形建筑组成的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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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小镇时,他需要跨过围绕建筑的矮墙,那是为了阻挡可能淹没院子的沙土,因为砍伐树木造成了土质疏松。一条小径带着卢伯克从建筑间穿过,走进一个直径约为8米的带围墙的院子。这里是小镇的中心。他面前有四间石室,地上散落着谷物,那是收获时留下的。他的左右两侧是两栋特别巨大的建筑的立面。卢伯克走进门,来到一间白得耀眼的房间——地面、墙壁,甚至天花板上都刷了厚厚的石灰。唯一的色彩是沿着墙脚的一圈红色粗条纹。房间中央立着一根1米高的未雕凿石柱。石柱背后是通往第二个更大房间的入口。这个房间同样炫目和空荡,同样粉刷了白色石灰,地面中央的火炉和入口附近的石盆四周同样绘有红色条纹。在房间最深处是一个周围铺着石头的坑。这就是全部了。没有家具暗示这里是住宅,没有碎石或骨片暗示这里是作坊,没有雕像暗示这里是仪式或拜神场所——最令人沮丧的是,没看见有人在工作或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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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由柯克布赖德发掘出来,但关于贝达建筑最主要的解释来自加州大学布赖恩·伯德(Brian Byrd)的尝试。[4]他对卢伯克进入建筑的规模印象特别深刻,估计仅用到的石灰浆就需要耗费2000千克生石灰和9000千克木头来烧制。因此,即使有家庭在镇上为自己建造了房屋,建筑仍然需要集体的协作,而关键问题在于——不仅是贝达,也包括全部有这种建筑的新城镇——这项工作是自愿的,还是受到了城镇首领的强迫。很难想象贝达这样规模的社群(可能有500人)会没有首领。[5]首领也许是受到尊敬的长者,在做出将影响社群整体的决定时扮演过突出的角色,或者可能是通过武力行使权力的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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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赖恩·伯德认为,这座建筑可能被用来做出此类决定,为各个家庭前来集会提供了场所。似乎值得注意的是,入口正对面的院子里有谷仓。周围的墙壁是新近所加——从前人们可以自由地穿过院子。新的院墙和其他建筑变化显然是为了控制人们在镇上的行动,并影响他们能看见什么。我们可以假设,这对当权者有利:拥有谷仓和知道仓中存储了多少粮食是控制粮食分配之人的权力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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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这座巨型建筑后,卢伯克在房子间穿行,最终来到另一个院子前——它不如上一个大,地面也没有铺过,有通向两座毗邻房屋的入口。每座房屋都有三到四级台阶通往二楼,通往地下室的台阶数也差不多。卢伯克选择了一座有人声传出的房屋,他爬上台阶,走进一个房间:有八九个人坐在灯芯草垫上,围着房间中央的火炉。他们中有成人有儿童,有男人有女人;有的在分享饼和肉,有的在吸焚烧叶片发出的烟。整个房间充满烟雾,只能缓缓地通过芦苇编成的屋顶散去。卢伯克的眼睛被熏得流泪。[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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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挤在一起,似乎某个家庭正在款待另一家。他们的服饰令人吃惊——这是另一场发生在过去千年的小革命的佐证,那场革命几乎被考古学家所忽视。在之前的历史中,人们只穿用毛皮制作的衣服,偶尔也使用打结的纤维。但贝达人身着麻线织成的优美服饰:这是最早形式的亚麻布,被染成绿色,制成上衣和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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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衣物制作于纺织技艺刚刚诞生之际,甚至用不了几代人的时间就会腐烂或变得支离破碎,更别说距离那些人坐在贝达吃饭已经过去几千年了。不过,有些的确留存了下来,但并非来自城镇的废墟,而是来自赫玛尔溪镇(Nahal Hemar)的小山洞。赫玛尔溪镇位于贝达和耶利哥之间,坐落在内盖夫沙漠北缘,远离任何已知的人类定居点。20世纪60年代,为了寻找更多的死海古卷,贝都因人曾洗劫过这个山洞。1983年,以色列考古学家大卫·阿隆(David Alon)重新发现了这里,并和欧弗·巴尔—约瑟夫一起发掘了留存的遗物。[7]他们找到许多织物、绳索和篮子的碎片,都与西亚最古老的城镇同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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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物能够留存是因为沉积物极其干燥——没有了水分,破坏性的细菌就无法完成它们的工作。[8]织物由芦苇、灯芯草和禾本科植物制成,使用了各种纺制、打结、缝制和手工编织的技术。篮子用植物纤维绞成的绳索制作,盘成容器的形状。为了防水,人们还给它们涂上在死海边找到的天然沥青。洞中找到的骨质刮刀很可能是制作篮子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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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织物用来自亚麻类植物坚韧茎秆纤维的亚麻线制成。经过纺织后,这些纤维通过打结或手工编织连接起来,编织的方法被称为“纬线编结法”,可能是在木板上完成的。这是最简单的一种编织法,直到近代还被世界各地的部落社会所使用。洞中找到的几个骨梭可能是用来将纬纱(水平纱线)编入经纱(垂直纱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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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是,从赫玛尔溪洞找到的织物残片太小,无法据此重建新石器时代的服饰——唯一的例外是一个锥形头饰。头饰包括一条裹在额头的织带,上面装饰着一块绿石;帽子形成钻石状的锥体,带有尖顶和帽穗。由于只发现了一件,我们无从知道这是新石器时代的人们日常佩戴的,还是一种仪式性服饰,只有特别的人在特别场合才会戴。鉴于洞穴的偏僻位置和洞中的其他物品,后一种情况也许更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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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小麦和大麦类似,亚麻最初是生长在西亚森林草原上的野生植物,后来与谷物和豆类一起被种植。在耶利哥、艾斯沃德丘和阿布胡赖拉都发现过亚麻残片,但无法辨别它们是野生还是驯化品种。我猜测贝达也生长着亚麻,但没有找到,这个遗址的植物保存和复原状况特别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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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留在赫玛尔溪镇的衣物和篮子可能被用于仪式场合,它们仍然向我们透露了新石器时代日常生活中的一个普遍方面。收割芦苇和种植亚麻,纺、编、捻、缝、打结纤维,可能占据了许多人生活的很大一部分。他们可能每天都要看到织物并与其打交道,感受粗糙的织物摩擦自己的皮肉。沥青、柳条制品和亚麻布的气味应该总是伴随着他们。但考古学家对他们衣物的全部了解几乎就只是在赫玛尔溪镇发现的几块残片。[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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