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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独木舟水手在绕过塞浦路斯南面的海岸时就注意到了山洞。进入山洞后,他们发现洞顶很低,纷纷低下头避免被刮到。他们用石头当锄头和铲子,开始在沙土地面上挖坑生火。在此过程中,他们挖出了骨头,有的被丢弃,有的则被当成更好的工具。卢伯克蹲在他们身后,双膝紧紧地靠着胸口,头上有一道青紫色的伤痕,是在洞顶上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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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挖出的浅坑中,卢伯克的同伴们用从海边收集的木头和折下的灌木枯枝生起了火。[6]鸭毛差不多拔完时,他们又看了一遍从洞中挖出的骨头。卢伯克见他们传看着一个头骨,检查它的牙齿,然后耸耸肩,表示不清楚那可能是什么动物。虽然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但他们从未见过这种骨骼。他们又收集了几个,刷去上面的沙土,将其放到火焰中,希望它们能够燃烧,让柴火支持更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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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艾伦带我前往阿伊托克莱诺斯洞的前一天,我才刚刚抵达塞浦路斯。我最多只能在岛上待3天,还要参加一场关于塞浦路斯早期史前史的会议。在艾伦·西蒙斯带我参观遗址的同时,另外20名与会代表正蹲在阿伊托克莱诺斯洞曾经所在的崖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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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01年9月召开的会议上,这个山洞是讨论中最富争议的遗址。自从艾伦开始发掘,以及他提出惊人的观点——洞中大量烧焦的骨头提供了决定性的证据,证明那里的居民捕杀和食用河马——以来,这里就成了几乎连续不断的争论的主题。若非如此,为何会有如此之多的倭河马骨骼出现在一个峭壁半山腰的小山洞中呢?[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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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个遗址有一些毫无争议的事实:公元前10000年左右,人类曾在洞中生过火,留下一堆石质工具和用海贝做的珠子。没有人怀疑,数以千计的贝壳以及各种野鸭和鸟类的骨骼也和这些人有关。[8]一些河马的骨骼无疑被焚烧过,但人们对于它们最初是如何来到洞中的仍然存在严重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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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的批评者们表示,由于河马骨骼堆中找到的石质器物非常少,这些器物可能是通过缝隙掉到下层遗物中,或者由在洞中挖地道的啮齿动物移动到那里的。他们还指出,在发掘出的218000块河马骨骼上完全没有石质工具切割的痕迹。只有这种痕迹才能为河马曾被猎杀提供无可辩驳的证据;如果没有,这些骨骼可能只是自然堆积,就像在塞浦路斯沿岸的许多洞穴中发现的那样,在人类到来前积累过程也许已经持续了数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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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准备报告时,艾伦邀请了来自美国匹兹堡卡内基自然历史博物馆的桑迪·奥尔森(Sandi Olsen)——鉴定人类屠宰痕迹的专家——检验这些骨骼。不幸的是,她也成了艾伦最严厉的批评者。[9]奥尔森认为,阿伊托克莱诺斯洞的居民开挖遗物只是为了给自己腾出空间。他们挖出了河马骨骼,有的被他们用火烧焦,和他们留下的其他废弃物混在一起。居民们可能还试图把骨头用作燃料。奥尔森认为,河马骨骼可能比人类居住活动早了几千年。但她解释说,对河马骨骼的任何放射性碳测定都不可靠,因为火改变了它们的化学成分。[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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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权衡比较了双方的观点。艾伦是存在河马猎人说法的雄辩提倡者,但由于没有切痕和可靠的放射性碳定年,我仍然未被说服。从公元前20000—前10000年,气候和生态的不断变化可能扰乱倭河马的生育方式;公元前12500年(晚期间冰期),茂密林地的扩展可能产生了毁灭性的影响。所以,我怀疑在公元前10000年,当第一条独木舟抵达塞浦路斯海岸时,崖顶的泉源边已经没有倭河马和大象在喝水了——只有猛禽懒洋洋地在热气流上盘旋。那时,河马已经掉落山崖——并非真正的悬崖,而是生存之崖。[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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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他们是否是河马猎人,在阿伊托克莱诺斯发现的石质器物和对他们留下的焦炭的放射性定年(约为公元前10000年)仍然提供了塞浦路斯出现人类的最早已知证据。他们为何来到这个岛上?他们到来的时间处于西亚生活发生彻底改变的新仙女木期。无论是在以色列的马拉哈泉村或哈约尼姆,还是幼发拉底河畔的阿布胡赖拉,随着野生园圃产量的崩溃,定居者们都回归了昔日的漂泊生活。前往塞浦路斯可能是他们所面临的经济压力所造成的另一个后果。这个岛的存在无疑早就为人所知,因为可以从山顶上看到它,或者通过远处的云层、有迹可循的水流或岸边的漂浮物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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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们目睹的景象无疑让他们失望——没有猎物,也很少有可以收获的野生谷物。由于阿伊托克莱诺斯是目前岛上已知的该时代唯一遗址,最早的来访者似乎没有耽搁就离开了。直到差不多2000年后,人们才会回到塞浦路斯;这次,他们做了更好的准备,不仅同船带来了谷种,还有准备在岛上繁殖的野山羊和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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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的第二天,我和保罗·克罗夫特(Paul Croft)一起站在一口新石器时代的井边往里看。克罗夫特毕业于剑桥大学,现在是驻塞浦路斯的考古学家。他正在描绘这口井的发现和发掘。不到100米外,度假者正在避风海湾的沙滩上晒太阳,或者在沙滩酒吧的仿真稻草伞下喝着鸡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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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89年起,保罗与爱丁堡大学的一个团队合作,开始对塞浦路斯岛西南部发展迅速的海边度假地米卢特基亚(Mylouthkia)展开“监察”。这是真正的考古监察——他们会查看采石或建筑工程挖出的东西,如果发现有任何潜在的考古价值,就可以要求对方停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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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卢特基亚早就以丰富的塞浦路斯青铜时代(约公元前2500年开始)遗物闻名,但发现如此古老的井完全出乎意料。塞浦路斯之外仅有的新石器时代遗址位于以色列沿岸,即已经淹没的亚特利特雅姆,但新发现要古老得多。事实上,它们可能是世界上已知最古老的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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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描绘了这些井被发现时的样子(共计6口,散落在一片新的酒店区域内外)。去掉周围的石块后,它们就像地上的黑色土圈,或者纵向分割的长土柱。最初,这些井被认为属于青铜时代,不过是些浅坑。但发掘显示,它们至少深入柔软的岩层10米。塞满井身的废弃物中包括许多带有明显新石器时代特点的器物,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里面完全没有陶器。人们还找到了烧焦的驯化小麦和大麦。放射性碳定年确定它们来自新石器时代早期,从而将塞浦路斯农业的历史至少往前推进了20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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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井并非因为不再需要或地下水干涸而废弃,而是有意填塞的。一口井中发现了大量石质容器的碎片,还有用于制造它们的锤石和燧石片。这些很可能来自井边的垃圾堆。另一口井中有仪式性的沉积物,包括23具完整的山羊遗骸,一个精心放置的人类头骨,以及一件用磨光的粉红色石头制作的优美权杖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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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描绘了如何用鹿角做的锄头挖掘井道,井壁上至今还可以看到人们爬上爬下时手抓脚踩的地方。我产生了这样做的强烈欲望,但还没来得及提出请求,保罗就带着与会者离开了。他想要带我们参观一处酒店公寓后院中新发现且尚未发掘的水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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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公元前8000年,卢伯克正望着同一口井的内部。井口边装着栅栏,必须先从上面攀过。一旁,三四名成年人和几个少年正在简陋的棚子下雕刻石质容器。他们用锤石砸碎原料,然后将其雕琢成大致的形状,接着把它们打磨和雕刻成碗和盘子。在此过程中,他们必须不断往石头上浇水。卢伯克猜测,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坐到井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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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的周围没有建筑,在一直延伸到几百米外避风海湾边的茂密林地上,就连一座小屋都没有,更别说新石器时代的村子了。卢伯克在作坊里坐下,注意到有个男子的腰带上别着一把刀刃黑亮光滑的小刀。由于那人正在聚精会神地工作,卢伯克小心地抽出了那把刀。就像他料想的,小刀如剃刀般锋利——这正是他前往加泰土丘途中在卡帕多西亚大量见到的那种石头。因此,这些塞浦路斯工匠可能来自土耳其南部,或者与那个地区有贸易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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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艘小船出现在海湾中时,他们突然停止了工作。[13]与1500年前抵达阿伊托克莱诺斯的独木舟截然不同,这艘船用木板建造,并配备了桅杆和帆。[14]几分钟后,船抛好锚,十多个人跳上岸,工匠们跑上前去欢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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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伯克也跑向船边,很快开始帮着卸货——一袋袋小麦和大麦,几头山羊和一只小黇鹿。动物的脚都被紧紧捆起,看上去非常可怜。船上的人(几个家庭)看上去也好不了多少,孩子们尤其显得病恹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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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来者忙着喝水解渴时,卢伯克算了算日子(现在是公元前8000年),思考现在应该可以在岛上其他地方找到什么。在同一时代的西亚,他造访过贝达,一个拥有长方形二层建筑、公共议事厅、谷仓和院子的小镇。在整个新月沃地都可以找到那样的村子和小镇。卢伯克想起了在耶利哥给自己父亲的头骨涂上石膏的人,以及在加扎尔泉镇围观埋葬塑像的人。塞浦路斯也有类似的新石器时代村子乃至城镇吗?岛上的农民无疑来自西亚,因此这很有可能。于是,卢伯克离开米卢特基亚的水井、工匠和新来者,前往内陆寻找村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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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塞浦路斯岛上,至少有两个与米卢特基亚的水井同时代的新石器时代定居点。其中之一是同样在近年发现的希鲁洛坎波斯(Shillourokambos)。[15]遗址坐落在距离岛南岸几千米处一片环境惬意的橄榄树林中,从1992年开始,法国考古学家让·吉莱纳(Jean Guilaine)对那里展开了发掘。在看到米卢特基亚的水井前,我们已经造访过这个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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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莱纳的登山帆布鞋、耸肩和魅力都透露出典型的法国人特色,他带我们参观了自己正在进行中的发掘。他也发现了水井,还有一处围栏的遗迹,可能被用于圈养仍具有野生习性和形态的动物。吉莱纳在遗址中找到了牛骨——这是又一种必须用船从西亚带来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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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鲁洛坎波斯有漫长的人类生活史,但建筑的保存情况很糟糕。事实上,那里几乎没有留下遗迹,因为任何有用的石头早就被其他地方的建筑挪用。就吉莱纳根据柱洞和土坑所能做出的推测而言,当地建筑呈圆形,与腾塔(Tenta)——差不多同时期的另一处新石器时代遗址——的建筑一致,也与岛上所有晚期新石器时代(公元前5000年及以后)定居点的房屋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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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世纪30年代对岛上已知最大的新石器时代遗址基罗基蒂亚(Khirokitia)的发掘开始,人们就认识到圆形建筑在塞浦路斯具有悠久传统。这个定居点占据了距离腾塔几千米处一座小山的整整一侧,与前陶新石器时代B时期的西亚小镇一样大——尽管当基罗基蒂亚发展到顶峰时,上述城镇早已被废弃。不过,基罗基蒂亚由单层的圆形小屋组成。与它们最为相似的建筑来自西亚最早的村子,如约旦河谷的哈格杜德道和幼发拉底河谷的红崖,两者的年代均为公元前9500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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