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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23 最早的苏格兰定居者于公元前8500年来到这里,他们从英格兰向北而行,在爱丁堡附近的克拉蒙德(Cramond)留下了我们已知的最早遗址。南赫布里底群岛没有找到比公元前7000年更早的遗址。当人类最终抵达时,他们被丰富的燧石卵石资源吸引到林斯。他们的一处定居点距离富含燧石的海滩不超过100米。这是中石器时代的作坊,卵石首先在那里被砸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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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25 这处遗址被称为库勒勒拉赫(Coulererach),由在艾莱岛西岸耕作一个同名小农场的苏·坎贝尔(Sue Campbell)发现。几年间,苏从排水沟中找到了燧石刀刃、石片和砸碎的卵石,她把它们装在一个鞋盒中交给了岛上的博物馆。1993年看到它们时,我马上意识到她发现了一个中石器时代遗址。为了确定遗址的位置,我们在她的牧场上挖出许多小“试验坑”,然后开挖了一条长沟,掘穿2米深的泥炭后才来到中石器时代的地层。那里散落着工具和制造它们留下的碎屑,工具边缘犹如刚被造出时一样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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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27 现任教于格拉斯哥大学的尼伦·芬利检验了发掘成果,发现有些卵石的加工很有技巧,有些则只是乱砸一气。有的卵石太小,而且内部有太多晶体,任何有经验的碎石工都不会选择它们。尼伦认为,库勒勒拉赫曾是儿童学习制造石质工具的地方,经常使用被专业碎石工弃用的卵石,或者自己在海滩上捡拾。这里相当于法国的埃蒂奥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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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29 不过,与埃蒂奥勒的发掘者不同,我们无法在苏·坎贝尔的牧场上挖开大片中石器时代的地层,因为发掘将导致永久性积水。因此,虽然我们找到了焦炭残片,但始终没能发现中石器时代的炉灶,或者知道库勒勒拉赫是否建造过小屋。我们得到的只是一堆石质器物,不得不猜测除了工具加工外是否还有其他活动。我猜想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库勒勒拉赫坐落于绿湖(Loch Gorm)附近,那是艾莱岛上最大的内陆湖。我经常在湖周围看到水獭和鹿,怀疑公元前6500年在库勒勒拉赫驻营的人们曾捕猎过这些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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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31 当时,艾莱岛上的景象与今天被苍凉的帚石楠覆盖的泥炭沼泽截然不同。库勒勒拉赫泥炭层内和下方的花粉粒告诉我们,中石器时代那里曾生长着柳树和桤木,在较高和较干燥的地方还有桦树和橡树。泥炭中还有焦炭颗粒,有的可能是从炉灶中吹来的,但焦炭的数量暗示湖边的树木和芦苇是有意焚烧的——就像公元前9500年在斯塔卡发生的那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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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33 库勒勒拉赫只是我们在艾莱岛上勘察的几个中石器时代遗址之一。它们都制造了大批燧石器物,但不幸的是没有找到动物或人类骨骼,因为它们被岛上的酸性土壤毁坏了。动物骨骼本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哪些遗址在哪些季节被使用,就像彼得·罗利——康维在斯卡特霍尔姆、林克洛斯特和其他许多的欧洲中石器时代遗址所做的。而石质器具和每处遗址的周边状况则间接表明了那里曾发生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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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35 与库勒勒拉赫发现的不同,我们在格林莫尔(Gleann Mor)遗址——位于距离卵石海滩几千米外的高地——发掘出的器物包括许多在寿命结束后被丢弃的小燧石芯。[10]这里似乎是个狩猎营地,只有当人们在林斯寻找鹿的时候才会使用一两次。有的工具用小石片制成,很可能是岛上人随身携带的最后补给材料。狩猎采集者一定要回到库勒勒拉赫等地补充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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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37 我们根据附近的一个农场,把在格林亚特河口东缘找到的遗址命名为阿奥拉德(Aoradh)。那里与一个观鸟点毗邻,我们猜测中石器时代的人们可能和现代游客做过同样的事。[11]今天,格林亚特河口以来此过冬的大雁闻名,它们在北极度过夏天——这种迁徙习惯可能要上溯到全新世之初。与中石器时代的观鸟者一样,格林亚特的现代观鸟者看到的远不止大雁。海豹常常聚集在河口的沙滩上,水獭则在浅水中嬉戏;水鸟在泥中寻食;红隼和猎鹰从天而降,扑向沙丘中的老鼠;马鹿的身影常常出现在稀疏的树木间。由于视线中没有现代世界的标志,我们可以坐在格林亚特,感受接近中石器时代人眼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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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39 阿奥拉德的器物数量表明,这个遗址只被用过寥寥几次,河口沿岸很可能有许多类似的器物堆。但我们发掘的另一处遗址波尔赛(Bolsay)显然是大受欢迎的地点,被反复使用了数千年。今天,该遗址位于一片开阔的牧场之上,靠近名为“大湖”(Loch a’Bhogaidh)的泽地。在中石器时代,那里曾是毗邻泉水的林地,大湖则是一个淡水湖。对波尔赛的发掘是我参与的最大项目,共挖掘出超过25万件燧石器物,但这只是埋在地下的一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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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41 我们最初认为波尔赛是中石器时代的大本营,但对工具的分析显示,它们以细石器为主,许多被用作箭头。[12]很少看到家庭活动的迹象,比如用于清洁皮肤的工具和房屋支柱留下的洞。新石器显然是猎人们大量短期来访时积累的,他们坐在泉边,一边修理狩猎装备,一边享受着岛上最美好的地点之一。[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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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43 在库勒勒拉赫、格林莫尔、阿奥拉德和波尔赛的发掘显示了在中石器时代,艾莱岛上的不同地点如何被用于不同活动。但人们并不把自己限制在一个岛上。20世纪六七十年代,专注的业余考古学家约翰·默瑟(John Mercer)在朱拉岛上发现了几堆细石器。[14]不过,小得多的科伦赛岛却让我们对中石器时代的生活有了意外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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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45 在科伦赛岛的搜寻犹如海底捞针,包括在泥炭沼泽和沙丘中寻找细石器。当我们开始工作时,几乎没有犁过的土地可供勘察,因为几乎整个农业都已经从耕种转向放牧——这种变化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席卷了整个苏格兰高地和岛屿。在猜测可能找到定居点的地方,我们花了好几周在草皮、泥炭和风积沙中挖出深达中石器时代地层的试验坑。我们找到了几堆零落的燧石器物,但都不包含细石器,而且很可能全是新石器时代或青铜时代的。看上去科伦赛在中石器时代完全被抛弃了。[15]这并不令人意外。鉴于它与本土的距离,许多哺乳动物从未在岛上繁衍。没有马鹿、獐和狐狸等毛皮兽可供捕猎,中石器时代的人类可没什么兴趣划着独木舟涉水20千米,从艾莱岛或朱拉岛前往科伦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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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47 不过,我们的第一印象完全错了。人们有一个很好的理由造访该岛,就像我们对科伦赛东岸一个小海湾——斯陶斯奈格湾的发掘将会展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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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49 第一次看到这个多沙的狭窄海湾时,我正待在从苏格兰本土前往那里的渡船上,渡海之行历时3个小时。渡船在斯陶斯奈格湾以北的斯卡拉塞格湾(Scalasaig)登陆,那是一个在码头周围发展起来的小定居点,只有一间商店和豪华旅馆。几天后,我留下学生们在旅馆花园中挖掘试验坑,自己则前往斯陶斯奈格湾,那里是岛上少数几片耕地之一。说“耕地”也许有点夸张,因为土壤薄而多沙,几乎只够种植草籽。沙子来自中石器时代的沙滩,现在位于土壤的正下方,比今天的沙滩高出几米。从渡船上望去,斯陶斯奈格湾是中石器时代独木舟理想的登陆地点,我想象那里岸边有一个繁荣的营地。于是,我花了几个小时在耕地中搜寻,自信能找到燧石器物。但事与愿违。[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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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51 当时是1988年。我和学生们在岛上待了3周,勘察其他寥寥无几的耕地,并在可能的定居地点挖掘试验坑。最后一天,我回到斯陶斯奈格湾,再次搜寻那片土地——这次找到了一块显然被锤石砸过的燧石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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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53 那个发现让我们在1989年、1991年和1992年夏天又3次造访斯陶斯奈格湾。我们在地上到处挖试验沟,试图找到我相信必然在那里的定居点。前两次造访只收获了被冲蚀的火炉和薄薄的防风墙的模糊痕迹。但坚持不懈最终获得了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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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55 1994年,我们挖掘的大沟露出了宽4米的圆坑,坑中堆满了烧焦的榛子壳和石器。这是个了不起的发现——在苏格兰前所未见。这个堆积坑周围是一系列更小、更深的坑,此前我们挖的所有沟错过了它们中的每一个——运气真是太糟糕了。新的发掘持续了整个夏天,那是一段田园般的时光,因为科伦赛岛遭遇了一波热浪,我们在午休时游泳,在月光下到海滩上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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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57 分析我们发现的物品又耗费了5年时间,需要许多方面的专家来检验沉淀物、植物残骸和石器。大坑中不仅有烧焦的榛子壳残骸,还有苹果核和其他植物的残渣,特别是小白屈菜。许多传统民族食用这种毛茛属植物的根和茎,有的相信它具有药用价值——它的一个别名是“痔疮草”(pilewort)。[17]大坑本身似乎曾是谷仓的底部,虽然遗憾的是没有柱孔的痕迹。它主要被用作垃圾堆。周围的小坑曾用于烘烤榛子——坚果被埋在土中,上面点着火。果壳和意外烧焦的果仁被扔进垃圾堆,与其他植物残渣和制造工具的废弃物丢在一起。[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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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59 我们估计有超过10万枚果壳被扔进垃圾堆,可能是公元前6700年左右于一年一度的来访时留下的。虽然发现过烧焦榛子壳的遗址遍布中石器时代欧洲各地,但规模都不及斯陶斯奈格湾。榛子的收获和烘烤几乎达到了工业化的规模[19],采摘果实和砍柴让榛树林遭到严重破坏。来自斯陶斯奈格湾附近一个湖泊的花粉证据显示,开始大规模采摘榛子后,林地几乎完全崩溃。[20]因此,这些狩猎采集者显然没有与自然“保持平衡”。他们肇始的对科伦赛岛上林地的毁灭最终由第一批来此的农民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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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61 今天的科伦赛岛没有榛子树,但从名字可以了解它的过去。盖尔语中的Coll意为榛子,因此中石器时代的人类一定把科伦赛视作“榛子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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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63 南赫布里底群岛上的中石器时代狩猎采集者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往来于艾莱岛、朱拉岛和科伦赛岛上的营地间,这种生活延续了超过1000年。我们对其如何结束的了解与第四个岛——奥龙赛岛上的遗址密切相关。虽然面积很小,但奥龙赛岛上有不下5处中石器时代的贝丘。这在其他岛上都不曾见过。尽管19世纪末曾有人探索过那里,但剑桥大学的保罗·梅拉斯(Paul Mellars)在20世纪70年代对那里展开了最为全面的发掘。[21]他找到了公元前5300—前4300年间堆积起来的贝丘,正值最早的农民抵达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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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65 中石器时代的人类来到奥龙赛,采集了一系列贝类作为食物和鱼饵。他们还坐着独木舟捕捞青鳕鱼,并诱捕多种海鸟。海豹也是捕猎对象,如果当时该岛也像今天一样,是它们的繁殖点,那么应该很容易捕到。荔枝螺的壳被加工成项链,从梅拉斯找到的骨锥来看(适合刺穿皮革),人们还缝制衣物。与贝丘中的动物骨骼、贝壳、火炉和破碎器物混在一起的还有人骨碎片,证明有人死在奥龙赛岛上。尚不清楚这些是仪式性埋葬的尸体残骸,抑或仅仅是另一种被丢弃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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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67 一些最小的发现却是最重要的,比如青鳕鱼的“耳石”。每块耳石的大小直接反映了鱼的大小,后者又显示了其被捕获的季节。根据这种证据,梅拉斯发现岛上的不同贝丘在不同时间有人居住,并且涵盖了一年的所有季节。他还指出,人类整年生活在岛上,他们是定居的狩猎采集者。[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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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69 1987年,梅拉斯发表了他的发掘结果。当时我是剑桥的研究生,对他的观点深表怀疑。我相信比起赫布里底群岛中那些较大岛屿的丰富资源,奥龙赛岛能提供给狩猎采集者的东西少之又少,人们最多只是周期性地短时间造访。那里的贝丘比丹麦的(比如埃尔特波尔)小得多,1000年间每年一到两次来访就能很容易地形成。因此,当我开始在艾莱岛和科伦赛岛上工作时,我自信能够找到与奥龙赛岛贝丘同时代的定居点,证明梅拉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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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80971 然而,虽然关于我的发掘成果的放射性碳定年数据越来越多,但它们都没有落在奥龙赛贝丘的1000年区间内。朱拉岛上的各个中石器时代遗址同样如此。到了1995年,我已经掌握了30多条数据,其中一半位于公元前5300年之前,另一半位于公元前4300年之后。两者之间完全空白,而那正是贝丘形成的年代。很快,我不得不承认梅拉斯可能一直是对的。[23]在艾莱、科伦赛和朱拉岛上生活了将近两千年后,这些物产丰富的岛屿似乎被抛弃了,人们转而选择了贫瘠多风的弹丸之地奥龙赛岛。虽然他们也去过更大的岛屿,但都非常短暂且不重要,没有留下考古学痕迹。1998年,梅拉斯发表了关于奥龙赛岛上永久居住的更多证据:人骨的化学成分显示其食物完全来自海洋,包括鱼、海豹、蟹、海鸟和贝类。[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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