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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对爱情的憧憬,林奈在1735年毅然动身前往荷兰,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出国。在交纳了学费和一篇论文之后,林奈在两周之内就通过了某大学的答辩,顺利获得博士学位——和今天的一些“野鸡”大学没什么两样。好在林奈终归不是方鸿渐,他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在荷兰,林奈遇到了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阿尔泰迪(P. Artedi),两人都对当时的生物分类系统不满,立志提出全新的分类系统,林奈主攻植物,阿尔泰迪主攻动物。他们还立下誓言:如果有一人先去世,另一人要完成他未完的工作。谁知一言成谶,阿尔泰迪没过多久就在一条运河中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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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年,林奈出版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自然系统》。这本书是由苏格兰医生劳逊(I. Lawson)赞助出版的,为示感谢,后来林奈用他的姓氏命名了一类叫做散沫花的植物,属名为Lawsonia。后来,《自然系统》一版再版,篇幅不断扩大,到林奈去世前出版的第12版已经是两千多页的巨著了。在这本书中,林奈不仅提出了全新的植物分类系统,而且提出了全新的动物分类系统,完成了他和阿尔泰迪的誓言——这真是感人至深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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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奈的植物分类系统以植物的性器官(花朵)为主要分类依据,所以被称为“性系统”。本来,性在那个年代的欧洲还是一件文人学士羞于启齿的事情,可是林奈却用诗人一般的想象,把花朵比喻成婚床,把花朵中的雄蕊比喻成新郎,雌蕊比喻成新娘。所以,一朵有9枚雄蕊和1枚雌蕊的月桂花,就是“躺着9位新郎和1位新娘的婚床”。至于退化雄蕊(徒具外形而不能产生雄性细胞的雄蕊)嘛,自然就是阉人。后来有人说,林奈本来是诗人,只是碰巧当了植物学家。这种大胆的比喻让学界为之震惊,有一位叫西格斯贝克(J. Siegesbeck)的俄国学者感到无法接受,就痛骂林奈的“性系统”是“恶心的卖淫行为”,让林奈十分难过。据说林奈为了报复西格斯贝克,就用他的名字命名了一类浑身是黏液的丑陋植物,汉语名叫豨莶(xī xiān,学名Sigesbeckia)。这故事听上去让人觉得林奈心胸狭隘,不过据后来的学者考证,其实在两人交恶之前,林奈就已经这样命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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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8年,在国外游历了3年多之后,林奈回到瑞典,顺利迎娶了莎拉。1741年林奈成为他的母校乌普萨拉大学的教授。林奈的后半辈子一直从事教学和科研工作,培养了大量的学生,替他到全世界各地采集标本。1778年1月10日,林奈逝世。逝世之后,他的藏书和采集的标本被他的家人全部卖给了英国人,英国因此建立了伦敦林奈学会,至今仍然是享誉世界的生物学学会。至于瑞典人,则至今仍为林奈的收藏没有保存在本国而愤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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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6月,我有幸获得了一次去长白山考察的机会。在长白山的红松林下,我第一次见到正在开花的北极花。这种植物具有植物地理学上所谓的“北极-高山分布”——在几万年前的第四纪冰期的时候,它在北半球中高纬度地区广泛生长,但随着冰期的结束,气候逐渐变暖,它就不断向寒冷的地方退却,一条路是退往向北的地区,一条路是退往高山地区,这样到了今天,就让人们在长白山这样离北极圈尚远的山头上也能见到北极地区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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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摘了一小段北极花下来,学着林奈的样,把它捧在胸前留影。这不光是为了向谦卑的“植物学之父”本人致敬,也是向他发扬光大的现代植物命名法——这在后世演绎出众多悲喜故事的命名法——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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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奈穿着拉普兰人服装的画像,右手拿着一束北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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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名字的故事 纪念达尔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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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著名进化论学者王道还说过,查尔斯·达尔文(Charles Darwin,1809-1882)就算一辈子一事无成,照样能够成为英国的名人,因为他的家族太显赫了。他的父亲罗伯特(Robert)是名医,他的外祖父约西亚·韦奇伍德(Josiah Wedgwood)是英国著名瓷器商(不过很不幸,韦奇伍德公司在2009年破产了,离公司的创立恰满250年)。他的祖父伊拉斯谟(Erasmus)更有名,不仅也是名医,还是博物学家、诗人,甚至还在达尔文之前独立地提出了一套进化学说。伊拉斯谟的名气大到什么程度呢?他于1802年去世,十几年后的1816年-1818年间,竟先后有3位植物学家用他的姓氏作为新发现植物的属名。不过根据国际植物命名法则,其中只有最早的那个名称可以在今天继续使用,这就是和著名材用树桉树、热带水果莲雾有亲戚关系的Darwinia,是特产于澳大利亚南部的珍稀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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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达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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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有句谚语:“富不过三代。”从伊拉斯谟算起,查尔斯·达尔文就是第三代。童年和少年的达尔文养尊处优,的确表现出纨绔子弟的某些败家习性,比如不爱学习,成天抓虫子打鸟等。他的老师甚至认为他的智商只是处于中下等的水平。碰上这种好像不会成才的儿子,老达尔文不得不亲自给他安排稳妥的人生之路,起初让他学医,后来见他对医学毫无兴趣,又安排他学神学,准备让他毕业之后做一名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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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达尔文终于没有成为靠父母余荫过活的富三代。1831年-1836年间,达尔文随贝格尔号(或译“小猎犬号”)军舰进行了一次环球考察,这使他声名大噪,还没回国就已经是知名的博物学家了。达尔文在考察中既采动物标本,又采植物标本。他在南美洲采到一种尖吻蟾,又采到一种小型的美洲鸵的标本(其实是达尔文吃剩的鸟头、骨架和皮肤),二者后来都用达尔文的名字命名,前者叫Rhinoderma darwinii,后者叫Rhea darwinii(不过后一个名字今天已经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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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南美大陆,达尔文来到太平洋中的加拉帕戈斯群岛。他在这里不仅见识到了形形色色的地雀和象龟(这两类动物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最终启发他提出进化论),还采到了许多植物标本,其中就包括西方人以前未知的两种菊科灌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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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达尔文把这两种灌木的标本寄回英国之后,他的好友、著名植物学家约瑟夫·虎克(Joseph D. Hooker)认出它们属于飞蓬属(Erigeron)植物。飞蓬属是个很平常的大属,有好几百种,所以虎克随便起了“细叶飞蓬”(Erigeron tenuifolius)和“矛叶飞蓬”(Erigeron lancifolius)两个平凡的名字,就算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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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蓬,飞蓬属的杂草,在中国为入侵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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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直到20世纪中叶,还没有一个植物的属名,是明确为了纪念达尔文本人(而不是他的祖父)而命名的。这对于达尔文来说实在有点不公平。且不说达尔文在1859年出版了划时代的巨著《物种起源》,提出了以“自然选择”为核心的进化论;在他的晚年,达尔文更是花了很多工夫研究植物,出版了好几本专著。他研究过兰花的传粉,研究过食肉植物如何捕食昆虫,研究过植物幼苗的向光性运动,甚至还研究过植物对音乐的反应——他冲着含羞草吹奏大管,想看看含羞草的叶子是否能够闭合,结果自然是没有闭合,这让达尔文自嘲自己做了个“蠢人的实验”。不过我觉得最神奇的还是他研究植物幼苗的“回旋转头运动”(这是所有植物的幼苗刚萌发出来就无师自通的一种运动,幼苗的茎尖会边长高边兜圈子,形成螺旋状的运动轨迹)的方法——拿一块透明玻璃板放在幼苗上方,每隔一段时间就在上面描出幼苗茎尖的位置,最终连接成线。这实在是一项枯燥得要死的工作,但对于患有严重失眠症的晚年达尔文来说,又是能够抵消失眠痛苦的一种娱乐。达尔文对植物做的这些研究工作,至今还常常被植物学家征引,或者为植物学家设计新实验提供有益的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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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到了20世纪60年代,终于有人想到要用植物学名纪念达尔文了。1962年,一位叫哈灵(G. Harling)的瑞典植物学家经过细心研究,认为加拉帕戈斯群岛的那两种飞蓬和别的飞蓬不一样,应该独立成属。于是他把这个新属命名为Darwiniothamnus,意为“达尔文灌木”。哈灵带着崇敬的心情写道:“用这种方式纪念达尔文看来是非常合适的。”所以现在我们不光有纪念达尔文祖父的植物属名,也有纪念达尔文本人的植物属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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