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0224748
几天以后,在乘坐公共汽车前往牛津大学的路上,我的头脑里形成了这样一种想法:应该把每个烟草花叶病毒颗粒视为一个微小晶体,这种晶体就像其他晶体一样,是通过拥有一些微小间隙而逐渐生长起来的。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认为产生微小间隙最简便的方法就是使亚基呈螺旋状排列。这个想法是如此简洁,因此它肯定是对的。那个周未,我在牛津大学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螺旋楼梯,它们使我更加坚信其他生物的结构也应该具有螺旋对称性。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我仔细观察了肌肉和胶原纤维的电子显微镜图片,试图从中找到螺旋结构的蛛丝马迹。然而,克里克的态度却始终不冷不热。我很清楚,在还没有获得有力证据的情况下想要说服克里克,必定会徒劳无功。
1700224749
1700224750
1700224751
1700224752
1700224753
沃森关于烟草花叶病毒结构中的“舒适”的微小间隙的洞见,源于弗雷德里克·查尔斯·弗兰克在1949年发表的一篇论文《错位对晶体生长的影响》(The infuence of dislocations on crystal growth)
1700224754
1700224755
在这关键时刻,赫胥黎帮了我的大忙,他教会了我如何用X射线照相机拍摄烟草花叶病毒照片。拍摄出螺旋结构的一个方法是,将烟草花叶病毒的样品倾斜,使其与X射线光束保持一定的角度拍下照片;然后更换角度再以同样的角度拍下照片。范库肯没有这样做,因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没有人重视螺旋结构。为此,我找到了罗伊・马卡姆,想要看他手头是否还有多余的烟草花叶病毒。那时,马卡姆在莫尔蒂诺研究所工作。与剑桥大学其他研究机构不同,这个研究所的实验室里暖气很足,这是为了照顾“奎克教授”兼研究所所长戴维・基林(David Keilin),因为他患有哮喘病。我则乐于找借口,在其高达58摄氏度的房间里多待一会儿,尽管马卡姆可能随时会嘲笑我,说如果我是喝英国啤酒长大的话,就不会搞得像现在这么狼狈了。不过这一次,他却一反常态地富有同情心,毫不犹豫地给了我一些病毒样品。想到克里克和我竟然会亲自动手做起烟草花叶病毒实验来,我不禁哑然失笑。
1700224756
1700224757
不出所料,我拍摄出的第一批X射线照片,比别人发表的照片要模糊得多。而拍摄出一些勉强可用的照片,则需要花费我一个多月的时间。至于想拍摄出几张能够显示出螺旋结构的照片,更是难上加难。因此,整个2月,唯一使我感到快乐的事,就是杰弗里・拉夫顿(Geoffrey Roughton)在亚当斯路他父母家里举办的化装舞会。说来也怪,尽管拉夫顿认识许多漂亮姑娘,而且据说他在写诗的时候必须带着一只耳环,但克里克还是不愿意去参加这个舞会。幸运的是,奥迪尔不想失去这次机会。于是,我租了一套王政复辟时期的士兵服装和她一起去了。当我们挤进大门,穿过半醉半醒地跳着舞的人群时,我们就知道这次晚会有多么隆重盛大了,因为几乎一半在剑桥大学求学的外国女学生都来到了这里。[96]
1700224758
1700224759
一个星期后,又有人举办了一个“热带晚会”。奥迪尔很想去,部分是因为她参与了舞场的装饰,部分则因为这个舞会是由黑人发起的。克里克再次表示反对,事实证明,他的反对是明智的。参加舞会的人不多,舞场一大半都空着。我虽然在那里喝了几大杯酒,但是仍然没有什么兴趣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舞。更重要的是,我知道鲍林将在5月来伦敦参加由皇家学会组织的一个有关蛋白质结构的会议。谁也说不准他下一步要做些什么。他很可能会要求前去参观伦敦国王学院,这种前景令我们不寒而栗。[97]
1700224760
1700224761
1700224762
1700224763
1700224765
双螺旋(插图注释本) 17 “DNA结构不是螺旋状的”
1700224766
1700224767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鲍林没能来到伦敦。正当他在艾德威尔德(Idlewild)机场准备登机时,他的护照却突然被没收了。[98]据称是因为美国国务院不想让鲍林这种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在世界各地跑来跑去,散布一些政治丑闻,说什么今日主张遏制信奉无神论的赤色分子政治家就是昔日的投资银行家。如果不把鲍林控制在美国国内,他就很可能会在伦敦举行记者招待会,大谈特谈和平共处的好处。即使不给麦卡锡参议员有更多机会指责政府滥发护照、袒护激进分子,从而危害了美国人民的生活方式,国务卿艾奇逊(Acheson)的地位也早就岌岌可危了。这就是鲍林的伦敦之行无法实现的原因。
1700224768
1700224769
当这件丑闻传到皇家学会时,克里克和我已经身在伦敦了。人们都认为这个消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就算说鲍林在飞往纽约的飞机上生了重病无法前来伦敦,也比这个消息更容易被人接受。人们通常认为,阻止像鲍林这样著名的科学家出席丝毫不带任何政治色彩的学术会议,只有俄国人才做得出。因为第一流的俄国科学家可能会想叛逃到富裕的西方去,但鲍林根本不会考虑叛逃的事情,因为他们全家都对加州理工学院非常满意。[99]
1700224770
1700224771
1700224772
1700224773
1700224774
艾德威尔德机场的一个检查台,摄于20世纪40年代晚期
1700224775
1700224776
1700224777
1700224778
1700224779
美国国务院护照处处长露丝·希普利写给鲍林的信
1700224780
1700224781
当然,如果鲍林真的自愿离开,加州理工学院校务委员会中的某些人肯定会感到非常高兴。每当他们拿起报纸,看到世界和平会议发起人名单中鲍林的名字赫然在列时,就会勃然大怒。他们一直希望能够让整个加州南部地区摆脱鲍林的不良影响。对于这种来自加州暴发户心中不可明状的愤怒,鲍林也是非常清楚的。他知道,这些人的外交知识主要来自《洛杉矶时报》。[100]
1700224782
1700224783
不过,这次会议发生的这种混乱情况,对于我们几个刚刚在牛津大学参加过普通微生物学会举办的“病毒繁殖性质”研讨会的人来说,实在不足为奇。“病毒繁殖性质”研讨会原定的主要报告人之一是卢里亚。可在他计划飞抵伦敦的前两周,他突然被告知将得不到护照。当然,与往常一样,国务院没有对这种不光彩行为给出任何解释。[101]
1700224784
1700224785
1700224786
1700224787
1700224788
《洛杉矶先驱考察者报》发表的文章
1700224789
1700224790
1700224791
1700224792
1700224793
罗伯特·鲁宾逊写给《泰晤士报》的信
1700224794
1700224795
卢里亚的缺席使我增加了一项工作——介绍美国噬菌体工作者近来的实验。幸运的是,我并不需要临时拼凑出一篇论文。因为在会议前几天,阿尔・赫尔希从冷泉港给我寄来了一封长信,在信中介绍了他们近来完成的实验。通过这些实验,赫尔希和玛莎・蔡斯(Martha Chase)阐明噬菌体感染细菌的关键特征是感染过程,就是病毒DNA进入寄主细菌体的过程,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几乎没有任何蛋白质进入寄主细菌体,后一点最为重要。因此,他们的实验再一次强有力地证明,DNA才是基本遗传物质。
1700224796
1700224797
[
上一页 ]
[ :1.700224748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