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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办公室后不久,克里克就走了进来,他告诉我,昨天的晚餐聚会非常成功。我妹妹带去的法国小伙子把奥迪尔迷得神魂颠倒。我妹妹伊丽莎白一个月前来到了这里,她本来打算在回美国途中来这里逗留暂歇,结果住到了现在。幸运的是,我不但把她安排进了卡米尔・普赖尔的供膳住宿处,而且我自己也可以去那儿与普赖尔以及住在她那里的外国姑娘共进晚餐了。[155]这真是一举两得:不但伊丽莎白用不着去住那些典型的英国宿舍,我的胃病也有望可以减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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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伯特兰・富尔卡德也住在普赖尔的供膳住宿处。他可以说是整个剑桥大学最漂亮的男人。富尔卡德打算临时在剑桥大学停留几个月,进修一下英语。当然,对于自己出众的仪容他也并非不自知,因此能够陪同一位穿着打扮并不比他逊色的姑娘(我妹妹)出席朋友聚会,他当然非常开心。刚一听说我们认识这位外国美男子,奥迪尔就高兴得跳了起来。无论是富尔卡德在国王学院广场上悠然漫步的时候,还是他在业余戏剧俱乐部演出幕间休息时风度翩翩地站在那里,只要看到他,剑桥大学里许多女孩子的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他了。在这方面,奥迪尔也是一样。于是,我们干脆让伊丽莎白邀请富尔卡德,请他有空时和我们一起到“葡萄牙地”与克里克夫妇共进晚餐。时间终于安排好了,可那一天我要到伦敦去。于是,当我无奈地注视着威尔金斯慢吞吞地把盘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吃得一干二净时,奥迪尔却在尽情地欣赏着富尔卡德匀称完美的面孔。而富尔卡德则一直大谈特谈不知该选谁作伴的“苦恼”——他打算来年夏天去里维埃拉度假。[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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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森、奥迪尔和伊丽莎白的合影,摄于195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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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特兰·富尔卡德与他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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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早上,克里克说,他发现我对那个法国阔佬的事情不像往常那样兴致盎然了。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我突然变得令人生厌起来。事实上,这是因为克里克宿醉未醒。如果我跟他说,作为一个过去的“观鸟者”现在居然能解决DNA结构问题,这样对待一个宿醉状态的朋友似乎并不可取。可当我把B型DNA图谱的细节告诉他后,他立即完全清醒过来,他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我告诉他,我坚持认为3.4埃处的子午线方向上的反射(经向反射)比其他反射都强这一点特别重要。因为这个现象只能意味着厚度为3.4埃的嘌呤和嘧啶碱基是相互堆叠在一起的,而且是垂直于螺旋轴的。另外,根据电子显微镜证据和X射线照片证据,我们可以断定,螺旋的直径大约为20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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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断言,生物系统中频繁出现的配对现象表明,我们应该制作双链模型。但是,克里克怎么也不肯接受我的观点。他认为要想继续把研究推进下去,唯一的途径就是先把一切不符合核酸化学常识的观念排除掉。他认为我们现在掌握的实验证据还不足以区分双链和三链模型,既然如此,就应该同等对待这两种模型。尽管我对他的看法很怀疑,但又不想与他过多争论:我已经决定要首先制作双链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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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几天过去了,我们没能制作出任何一个像样的模型,这不仅是因为缺乏嘌呤和嘧啶组件,而且我们以前并没有让机工车间提前把磷原子装配起来。技师制作最简单的磷原子至少需要三天时间。于是午饭后,我又回到了克莱尔学院,仔细推敲我正在撰写的关于细菌遗传学的论文。夜幕降临,我骑车去普赖尔的寄宿处吃晚饭,结果发现富尔卡德和我妹妹正在同彼得谈话。一个星期以前,彼得费尽心思讨好普赖尔让她同意他在那里吃饭。当时彼得正在抱怨说,佩鲁茨没有权利在周末晚上把尼娜关在家里。尽管彼得没能遂愿,但他倒是显得非常开心。因为他们刚刚乘坐一位朋友的劳斯莱斯牌轿车去贝德福德(Bedford)附近的一幢有名的乡村别墅参观回来。[157]别墅的主人是一位热爱文物的建筑大师,他不喜欢现代文明生活,因此他的别墅一直没有用上煤气和电。这位建筑师想尽一切方法,把自己在那幢别墅里的生活安排得与18世纪的绅士的生活一模一样。他甚至还为那些陪他在院子里散步的客人预备了手杖。[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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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伯特·爱德华·理查森,以及他抗议安装现代路灯的标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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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还没有完全吃好,富尔卡德就把伊丽莎白带走了,他们赶着去参加另一个聚会。彼得和我一时不知做什么才好。一开始,我们俩想去装配彼得的高保真音响设备,不过后来却去看了一场电影,一直玩到深夜,彼得开始喋喋不休地向我诉说起来。他说,罗斯柴尔德男爵不邀请他女儿萨拉(Sarah)和自己一起共进晚餐,这是在逃避作为父亲的义务。对此,我无法表示异议,因为如果彼得能够跻身上流社会,那么说不定我也能在校园之外找到一个太太呢。[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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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多·罗斯柴尔德,摄于196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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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磷原子模型终于准备就绪了。我把糖-磷酸骨架的几个短片段串连了起来,然后又花了一天半时间,想制作出一个骨架在中心的双链模型。但是试来试去却发现,从立体化学的角度来看,所有与B型DNA X射线衍射证据相符的骨架在中心的双链模型,甚至还不如我们在15个月前搞出来的那个三链模型那么完善。那时,克里克正在全神贯注地埋头写他的博士论文,于是我索性和富尔卡德打了一下午网球。喝过下午茶后,我到实验室对克里克说,打网球可比做模型舒服多啦。克里克面对大好春光却显得无动于衷,听我这么说后,他立即放下了笔,正儿八经地对我说,DNA才是真正重要的,而且总有一天我会发现室外运动也是有缺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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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葡萄牙地”吃晚饭时,我又回过头来思考我们的模型究竟错在哪里。尽管我坚持认为应该把骨架放在中心,可是我知道,我的理由没一个站得住脚。饭后喝咖啡时,我向克里克承认,我不愿把碱基放在模型内的部分原因是,我怀疑这样做将有可能制造出无数个类似的模型来,到那时,我们就会无法断定究竟哪一个模型才是正确的。但真正的绊脚石还是碱基。如果碱基在外部,我们实际上就不用考虑它们了。而要是碱基在内部的话,问题就麻烦了:两条或多条多核苷酸链与不规则的碱基序列是如何堆积在一起的呢?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克里克也不得不承认,他也一筹莫展。因此,当我们从克里克家位于地下室的餐厅走出来时,我提醒克里克,他必须提出一个可能行得通的理论,我才能认真对待将碱基放在中心的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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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到了第二天早晨,在拆毁了一个特别令人讨厌的将骨架置于中心的分子模型后,我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花几天时间制作一个骨架在外部的模型。这显然不会有什么害处。这样做意味着我可以暂时不考虑碱基。事实上,无论我想不想,在那个时候都没有办法考虑碱基,因为至少还要再等一个星期,机工车间的技师们才能将嘌呤和嘧啶的锡板模型制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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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个位于外部的骨架加工成与X射线图谱相符的形状并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克里克和我都认为,两个相邻碱基之间最合适的旋转角度是30~40°。相反,如果该角度大一倍或小一倍,看上去都不符合有关的键角。因此,如果骨架在外部,X射线图谱上每34埃重复一次必定表明了沿螺旋轴方向完全旋转一周的距离。到了这个阶段,克里克对DNA模型的兴趣又提升了,他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停下手头的计算工作,转而关注我的模型。然而到了周末,我们还是毫不犹豫地放下了所有工作。星期六晚上,三一学院将举行一个晚会。而星期日威尔金斯将到克里克夫妇家里做客,这是在我们收到鲍林的论文草稿前几个星期就安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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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斯·威尔金斯的素描肖像。这是由“顽童”雨果·达金格(Hugo“Puck”Dachinger)画的,画于198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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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不想让威尔金斯忘掉DNA。他刚从车站赶到克里克家,克里克就开始向他打听B型DNA结构的详细细节。可直到吃完午饭,克里克打听到的细节还不如我上星期了解到的多。甚至当彼得来了之后,说他父亲马上就会采取行动去研究DNA时,威尔金斯也打定主意不改变他的计划。威尔金斯再次强调,在富兰克林离开之前,或者说从那时起六个星期以内,他要把构建模型的大部分工作都停下来。克里克趁机追问威尔金斯,如果我们重新开始研究DNA模型他会不会介意。威尔金斯缓缓吐出了一个“不”字。他真的不介意!这时,我的心跳总算恢复了正常。其实就算他介意,我们制作模型的工作也已经走在了他前面。[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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