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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来,收集和存储数据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但是即使这些障碍都能够被克服,我们能够从中获得什么知识呢?研究者假设,在任一时刻的快照就足以为我们提供大脑长期的布线图,虽然他们知道大脑是动态的,它的连接会不断发生改变。但是大脑布线图的前景太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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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州大学欧文分校的神经科学家加里·林奇(Gary S.Lynch)说:“如果没有这张蓝图,对于最初把人们吸引到神经科学上的最深奥而有趣的问题——什么是思想和意识,我们将永远得不出任何答案。”好吧,让我们假设实现了理论上的那一天,我们拥有了每个时刻、每个神经元、每个连接的完整布线图。由于这项技术需要在人死后对大脑进行解构,再将超薄的大脑切片重建,因此我们不可能对被试进行访谈。我们需要找到代表思想或情绪的解剖对应物。但是坏脾气的念头不会表现为愤怒的神经元,好心情也不会表现为突触小泡里的笑脸。想法没有带着标签,上空也没有盘旋着卡通风格的气球。我们依然要面对相同的问题:只有通过与被试的直接交流,我们才能知道意识的内容。而在人类连接组计划中,我们无法与被试进行直接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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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智工具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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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林奇是对的,许多科学家被神经科学所吸引的原因是他们想要理解思维和意识,那么大学职业顾问应该留意一下,揭示大脑布线情况的职业无法让未来的科学家离答案更近一些。如果人类连接组计划的技术成功了,那么它会为研究大脑各个部分如何互动,提供壮观而有价值的蓝图。但是相信大脑布线的知识能够告诉我们意识的本质,就像通过查看各个部件的布线图来预测一套音响会发出什么声音一样。即使你非常了解一些信息如何被转化为声波,也不会单凭布线图来购买一套立体声音响。布线情况无法预测有意识体验的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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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人们对人类连接组计划具有宗教般的狂热。想一想麻省理工学院计算神经科学教授兼连接组计划的联合创始人承现峻(Sebastian Seung)在TED大会上的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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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演讲一开始,承现峻让观众和他一起说:“我是我的连接组。”承现峻认为想法、人格特征和记忆都储存在神经元之间的连接中。为了证明这一主张的真实性,他提出,我们应该能够直接从大脑连接中读取记忆。他说:“记忆以一系列突触连接的形式存储在你的大脑中,要想检验这个理论,有一种方法是寻找连接组中的一系列突触连接。我们从连接组中恢复的神经元的顺序,应该能够预测出回忆时大脑中重演的神经活动。如果这能取得成功,那么它将是从连接中读取记忆的第一项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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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承现峻充满热情的预测中,遗漏了通过查看突触痕迹了解某个想法的内容的方法。不过没关系,承现峻继续说,如果运用人体冷冻技术冷冻的大脑保存了连接组,那么那个人的记忆就能够复活。然后他以非常乐观的展望结束了演讲:“连接组将标志着人类历史的转折点……最终这些新技术将变得非常强大,我们将运用它们来理解我们自己。我相信每个人都能走上自我发现之旅。”让我们简要总结一下。承现峻认为我们能够从大脑布线图中直接读取出记忆,如果神经回路能够避免死后的改变,那么我们死后这些记忆依然会被保存着。他认为这一研究将成为人类历史的转折点。而我认为这是基于信念的神奇思维的最佳实例。承现峻的信念是,我们的突触和突触连接充分代表了心智以及心智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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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限与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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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神经连接组项目或许能获得帮助人们理解疾病与心理障碍的重要信息。但是认为揭示解剖结构就等于揭示思维和记忆却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了解解剖学是很有必要的,但它不足以理解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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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的人类可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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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思维在哪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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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的意识从哪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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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丽丝·莱辛 Doris Less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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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论戴维·劳伦斯(D.H.Lawrence)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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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神经科学能解释善恶之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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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哪种说法看起来最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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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助判定上文中孟买女子毒杀其未婚夫案[注:该案为全球首例以脑部扫描结果作为判决凭据的案例。——编者注]的脑电波测谎技术创始人,尚帕迪·穆昆丹(Champadi Raman Mukundan)说:“人类并非注定该被大自然所控制。人类一定会控制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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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霍金则说:“哲学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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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物理学家弗里曼·戴森(Freeman Dyson)说:“科学不是真理的集合。它是对奥秘的不断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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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习神经科学时,我曾听神经生理学家约翰·埃克尔斯(John Eccles)描述他获得诺贝尔奖的研究项目。在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挤满科学家的小小会议室里,呈现完数据后,他关上投影仪,从讲台后面走出来,靠在旁边的桌上平静地说,我们的心智和大脑是两种独立的存在体。我记忆最深刻的是,他通过关掉投影仪并从讲台后走出来这一行为,有意识地将这一评论与演讲中科学的部分区分开来,以此表明他对心智的评论是推测性的,并非基于硬科学。听众明白其中的差别。毕竟,埃克尔斯是一位神经生理学家,不是哲学家。没有人会真的认为这两个领域有很多共同之处,或者认为他深奥难懂的言论只是在专业领域以外进行的遐想。(大约在同一时期,我听到了一位英国杰出哲学家的俏皮话,他说大脑是脊髓末端为了防止散开而打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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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埃克尔斯的行为应是对每个用脑科学来解释心智的研究者的警示。埃克尔斯对基础神经生理学的重大贡献,为我们理解突触传递铺平了道路。与此同时,他对身心二元论的思索被人们丢弃在过时理论的垃圾桶里。幸运的是,埃克尔斯知道,不要把个人想法作为硬科学呈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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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境迁,研究大脑的尖端工具在飞速发展,神经科学界普遍把大脑和心智同等看待(或认为大脑产生了心智),这样便使一种信念在科学家和普通大众中拥有了永久存在下去的理想环境。这个信念就是:神经科学将为古老的哲学谜题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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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神经科学从没有什么实际应用。而现在,大众不太了解的低调的实验室项目变成了一个备受瞩目的领域,在知识界拥有了权威性的地位。好消息是,大众突然高涨的、对大脑的兴趣吸引了一些最聪明的学生,使得大脑研究能够获得更充裕的资金。最重要的是,这使我们得以对大脑功能进行深入的洞察。而神经科学家承担起“哲人之王”这个角色的不利方面在于,他们会想当然地进行超出他们训练与专业的推测和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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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为哲学问题寻求科学解答的热情中,容易被忽视的是令人难以接受的现实,即他们无法解答许多有关心智的哲学问题的原因,不在于他们缺乏科学才智和创造性。许多问题本身便充满了错误的假设、相互对立的矛盾、明显的悖论和无法用科学解决的理论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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