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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3 澳大利亚西海岸靠近鲨鱼湾的哈默林池活着的叠层石。这里的池水盐分是外面海水的两倍左右,可以抑制嗜食蓝细菌的生物,如蜗牛,因此让蓝细菌聚落有机会繁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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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行如隔山,很少有人能挑战肖普夫的推论,而他们似乎也同意肖普夫的看法。但还是有些人虽然没那么内行,依然抱持怀疑态度。假设这些是古老的蓝细菌,并且真的会和现在的蓝细菌一样进行光合作用然后吐出氧气,但是地质学上发现大气中有氧气的痕迹,最早也是在10亿年以后了,这段时间的差异之大不容忽视。更别说考虑到Z型反应的复杂程度,大部分的生物学家恐怕都无法接受光合作用可以这么快就进化出来,其他形态较为简单的光合作用,还比较像那个年代该有的古董。但总体来说,那时候大部分人都接受这是细菌化石,并且相信这或许就是会进行光合作用的细菌化石,但是关于这些是不是真的蓝细菌——那登峰造极的艺术品,则还有很多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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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牛津大学的古生物学教授马丁·布莱瑟加入战局,引起了现代古生物学界最激烈的战争之一。这场战争很有古生物学这门科学的特色——参与其中的主角们充满着何等的热情,但给出的证据又是那么捉摸不定。大部分研究古老化石的科学家,都依赖伦敦自然史博物馆的馆藏样品,然而布莱瑟却亲自来到肖普夫当初挖掘化石样品的地质现场,结果让他非常震惊。现场不但不像肖普夫所言是个浅海的平静海底,甚至还充斥着地底热泉的痕迹,布莱瑟说,这证明此地曾有十分激烈的地质活动。他还说肖普夫只挑选了个别样品来证明自己的论点,并且刻意忽略了其他样品,被忽略的样品表面看起来和被挑选的样品一样,但能明显辨别出那不是由生物活动造成的痕迹,因此所有样品可能都是矿物质沉淀遇热水形成的。布莱瑟说,叠层石也一样,是地质活动而非细菌活动形成的,并不比海浪在沙滩上留下的波纹更神秘。至于那些有机碳,根本没有显微结构,因此和许多地热环境中所发现的无机石墨别无二致。最后,像要给这位一度风光无限的科学家最后一击似的,肖普夫的前研究生回忆起,自己曾被迫写了一些模棱两可的文字来诠释数据。如今看来,肖普夫被彻底击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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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样的攻击,很少有人能够一笑置之,肖普夫当然开始反击,他搜集了更多资料来证明自己的论点。2002年4月,在美国国家航天局春季学术会议上,这两人有过一次激烈的交锋,两人都固守自己的立场。布莱瑟这个傲慢十足的牛津先生,指责肖普夫的样品“就是简单的海底热泉现象,恐怕只有热却没有光”。然而,大部分人都没被任何一方说服。虽然大家对于最初微体化石的生物性质仍然存疑,但对于其他晚了数亿年的微体化石并没有多少争议。而布莱瑟本人也发现了较晚年代的化石标本。现在大部分的科学家,包括肖普夫,都开始采取更严格的标准来检查生物起源的证据。至此,整个事件唯一的受害者,只有那些蓝细菌,它们过去曾是肖普夫的徽章,但现在肖普夫也已经让步,承认那些微体化石可能不是蓝细菌,至少不比其他鞭毛细菌化石更像蓝细菌。所以我们又回到了原点,绕了一大圈,仍然对蓝细菌的起源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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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举这个例子只是想要说明,光靠化石记录去量测久远的地质时间会有多么困难。就算证明了蓝细菌或它们的祖先确实存在,也不能证明它们已经找到了分解水分子的秘诀,因为蓝细菌的祖先很可能还在使用比较原始的光合作用。不过仍有更有效的办法可以从古老的时间里挖掘出信息。这些秘密就藏在现在的生命之中,藏在他们的基因与物理构造里,特别是他们的蛋白质结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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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这二三十年间,科学家在新技术的加持下,用各种名称让人生畏的方法,详细分析了细菌和植物光合作用系统的分子结构。这些方法的原理也如它们的名称一样让人生畏,比如X射线晶体学,或者电子自旋共振光谱成像。不过我们不必理会它们的原理,只要知道科学家用这些方法,几乎从原子等级上(但却总是恼人地还差一点)分析了光合作用复合物的详细构造与形状。现在会议中仍会发生争论,不过争论的主要是细节部分。在我写本书之时,刚参加完一场英国皇家学会会议。在那场会议里,科学家在争辩“放氧复合体中五个原子的正确位置”,既可说是寻幽入微也可说是吹毛求疵。说是它寻幽入微,是因为这五个原子的精确位置,关系到它们分解水分子的化学机制,而这正是解决世界能源问题的关键;说是它吹毛求疵则是因为,这些口角不过就是,如何在几个原子半径内把五个原子排好,争论的差异也就在数个埃(百万分之一毫米)之间。老一辈的科学家或许会非常惊讶,现在科学家对于光系统Ⅱ中其他46 630个原子的位置倒是没有太多争议。这些原子的位置由英国伦敦帝国理工学院的生化学家吉姆·巴伯的团队测定,近来精准度还在不断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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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剩几个原子没找到自己的位置,不过我们研究光系统的结构已经10多年了,如今已大致明朗,可以给我们讲述它的进化故事了。2006年生化学家鲍勃·布兰肯希(现在是美国华盛顿大学圣路易分校的教授)所领导的团队指出,在各种细菌体内,两种光系统[7]的构造几乎都一样。尽管不同群的细菌在进化上的距离如此遥远,但是它们光系统的核心构造却如此相似,相似到可以在计算机构图上完全重叠。不仅如此,布兰肯希证实了另外一件科学家思考许久的事情,那就是光系统Ⅰ和光系统Ⅱ的核心构造也一样,而且几乎可以确定它们应该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由同一个祖先进化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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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说,故事应该就是很久很久以前,本来只有一个光系统,有一天它的基因变成了两份,结果一次制造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光系统。随着时间变迁,在自然选择的影响下,两个光系统开始产生分异,但仍持有一样的核心构造。最后,两个光系统靠着Z型反应连接在一起,并经由叶绿体传给了植物和藻类。不过这个简化版的故事,掩盖了整个现象背后的难题。复制出两个原始的光系统并不能解决产氧光合作用的问题——一个强推电子者和一个强拉电子者,永远不可能自己结合在一起。在光合作用能运作之前,两个光系统必须先往相反的方向进化,一个推一个拉,唯有如此,当它们连接在一起时才会有用。所以问题就是,什么样的事件会造成两个光系统先走上岔路,之后再被连接在一起,如同既亲密又对立的欢喜冤家,或像男人与女人一样,先分开之后又结合成一个受精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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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头去观察现在的光系统。光系统在蓝细菌体内,是被绑在一起的Z型反应,不过它们却各自有不同的进化故事。就先放下光系统的进化来源,我们来快速看一下光系统在细菌世界里的分布情况。除了在蓝细菌体内共存以外,这两个光系统从来没有同时出现在任何细菌体内。有一些细菌只有光系统Ⅰ,其他的则只有光系统Ⅱ。每一套光系统都独自运作,也都产生不同的结果。仔细分析它们各自的工作,有助于了解产氧光合作用的进化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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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系统Ⅰ在细菌体内做的事和在植物体内一模一样。它们会从无机物中拉走电子,变身成为分子版“街头混混”,再把电子塞给二氧化碳去制造糖。唯一不同的是电子来源。光系统Ⅰ不从水分子里拉电子,因为它完全无法对付水分子,宁可挑硫化氢或铁,这两者都比水容易下手。附带一提,植物光系统Ⅰ里的共犯——NADPH,也可由纯化学手段合成,比如在第一章里面提到的海底热泉中就可以合成。所以在这里,光系统Ⅰ利用NADPH把二氧化碳转换成糖,和之前提过的反应类似。因此,光系统Ⅰ唯一革新的部分,就是利用光来完成以前只靠化学完成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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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是,把光转换成化学能其实一点都不稀奇,几乎所有的色素都可以做到。色素分子里的化学键特别适合吸收光子。当它们吸收光子时会把电子推往高能级,其他邻近的分子就比较容易抓到电子。此时这个色素分子就被光氧化了,从而带上正电,它需要再找一个电子来平衡账目,所以会从铁或硫化氢里面拉出一个电子。这就是叶绿素做的事。叶绿素是一种紫质(或称作卟啉),在结构上和我们血液里携带氧气的血红素非常相近(血红素是一种色素,是血液呈红色的原因)。还有很多其他的紫质也可以利用光做类似的事情,不过有些时候会产生负面结果,比如造成紫质症。[8]重要的是,紫质是在外太空小行星上可以找到的较复杂的分子之一,它也可以在实验室里的无机环境中合成。换言之,紫质很有可能在早期地球上自行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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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光系统Ⅰ就是利用紫质这个很简单的色素,将它的光化学特性与细菌本身的化学反应结合在一起。结果形成了一种非常原始的叶绿素,可以利用光能从“容易下手”的材料中获取电子,比如铁或硫化氢,接着把电子传给二氧化碳去合成糖。一个会利用光来产生食物的细菌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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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光系统Ⅱ又是怎样的呢?利用光系统Ⅱ的细菌会玩另一种把戏。这种形式的光合作用无法产生有机分子,但可以把光能转换成化学能,从而维持细菌生存,或者说给细胞发电。它的机制也很简单,当光子撞击叶绿素分子时,一个电子就会被激发到高能级,和以前一样它也会被另一个分子抓住。但接下来电子会沿着一条电子传递链,被许多分子一个传给一个,每传递一次电子就丢掉一些能量,直到回到最低能级为止。该过程中放出来的能量,一部分会用来合成ATP。至于最后那个筋疲力尽的电子,则又回到原来的叶绿素分子上,再度被激发,形成一个永不止息的循环。也就是说,光将电子激发到高能级,电子回到低能级时放出能量,这些能量用ATP存起来,而ATP正是细胞可以使用的能量形式。这个光合作用就是一个光激发的电流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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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循环是如何出现的?答案还是一样,需要各种分子的混合和磨合。光合作用的电子传递链,其实和呼吸作用的差不多,这些分子都在第一章提过的海底热泉中进化出来,现在只是借用它们来做点不一样的事情而已。如同我们之前所说,呼吸作用是把食物中的电子抓出来,通过电子传递链送给氧气去合成水,中间释放出来的能量则可以用来合成ATP。现在这种形式的光合作用也是这样,高能量的电子通过一系列的电子传递链,只不过最后没有传给氧气,而是送回给那个贪婪的(氧化别人的)叶绿素。这个叶绿素越会拉电子(也就是说,化学活性上越像氧气),电子传递链的效率就越高,也就能从电子中吸取更多能量。整个系统最大的优点是不需要燃料(就是食物),至少在产生能量的时候不需要(食物要用来产生新的有机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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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结论就是,两种形式的光合作用在性质上有都点像拼凑起来的。两种形式的光合作用各自给这个新的转换器(叶绿素)外挂一些现有分子装置的功能。其中一台会把二氧化碳转换成糖,另一台则会生产ATP。至于叶绿素,或许这种类似紫质的色素,从早期地球上自发诞生之后,自然选择就接手了之后的工作。任意一点点结构上的变异都可能改变叶绿素吸收的波长,也会改变它的化学性质。这样的改变会影响到自发反应的效率,刚开始也许多半效率不高,不过慢慢地会开始产生“守财奴式”叶绿素,让飘浮不定的细菌可以制造ATP,或者产生“街头混混式”叶绿素,让固着在硫化氢与铁附近的细菌可以制造糖。不过至此我们还是没有解决最重要的问题:这两套系统如何在蓝细菌内组合形成Z型反应,然后开始拆解水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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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简单的答案是:我们还不知道。可以用很多方法来寻找答案,不巧的是目前为止都还没有成功。比如说,我们可以系统地比对所有细菌体内光合作用的基因差异,建立一套细菌的基因谱系,了解它们与共祖分家的时间。可惜因为细菌的生活方式——它们的性生活,我们做不出这个谱系。细菌的性生活和我们的不一样,我们的基因只遗传给下一代,因此可以建立出一套有秩序的谱系图。但是细菌会任意挥霍散布自己的基因,完全无视遗传学家的努力。因此,细菌的基因谱系像一张网而不是一棵树,有些细菌的基因会出现在另一群毫不相干的细菌身上。换句话说,我们并没有确切的遗传学证据,证明两套光系统在何时组合起来形成Z型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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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也不是说我们就技穷了。科学假设最大的价值就在于,你可以让想象飞驰,由新的角度切入,用新的实验去验证,它们会告诉你假设正确与否。这里就有一个很好的点子,由伦敦大学玛丽皇后学院一位极富创意的生化学教授约翰·艾伦提出。艾伦毫无疑问极为出众,我连续三本书都写过他,每本书里都有他与众不同的开创性想法。就像所有伟大的想法一样,该想法也穿透层层复杂现象直捣事物核心。虽然它不见得正确——毕竟科学上许多伟大的想法也被证明是错的。但就算如此,它还是可以告诉我们某种可能,并据此设计实验,最终指引科学家走向正确的方向。它既给我们洞察力也给我们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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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说,很多细菌都会随着环境的变化打开或关闭它们的基因,这在细菌身上十分常见。而环境中最大的改变莫过于原料的有无了。也就是说,如果环境中缺乏某种原料的话,细菌就不会浪费能量,生产处理这种原料所需的蛋白质。它会直接关闭生产线,直到新的信号进来。因此艾伦假设存在一个会变化的环境,比如形成的叠层石的浅海区,会喷出硫化氢的热泉口旁边,随着潮汐、洋流、季节、热泉活动等因素,环境不断变动。在艾伦假设中最关键的部分,就是住在这里的细菌要和蓝细菌一样,同时有两个光系统。但是与蓝细菌不同的是,这些细菌一次只用一个系统。当有硫化氢的时候,细菌就启动光系统Ⅰ,用二氧化碳来制造有机分子。它们利用这些新合成的材料生长复制。但是当环境变动,比如叠层石附近缺乏原料了,细菌就转换到光系统Ⅱ。此时它们放弃生产有机分子(也就是既不生长也不复制),却仍可以利用太阳能来制造ATP,维持自己的生活所需,同时静待更好的时机。每一个光系统都有各自的好处,如同上节中提到的,全都是一小步一小步进化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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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热泉死了,或洋流变化导致环境发生长期变化,细菌该怎么办?它们现在就必须长时间依赖光系统Ⅱ的电子回路生存。但是这有个潜在的问题,那就是电子回路很有可能被环境中的电子截断,尽管在缺乏电子的地方发生截断的可能性很小。电子回路有点像小孩玩的击鼓传花,电子传递链里的分子或者带一个电子,或者什么都没有,就像游戏中围成一圈的小孩,在音乐停止时,手上要么有彩球,要么没有。但是假设现在有一个捣蛋的老师手上拿了一堆彩球,不停地把球传给小孩。到最后每个小孩手上都会有一只球,那就没有人可以把球传给下一个人,整个游戏就会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情况下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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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系统Ⅱ也会遇到类似的问题,会随着阳光一起出现,特别是在早期大气中还没有臭氧层时,紫外线更容易穿透海水。紫外线不只会劈开水分子,也会把电子从溶在海水里的金属或矿物质中劈出,首当其冲的就是锰和铁。于是造成和击鼓传花游戏一样的问题,环境中的电子嵌入了细菌的电子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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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的海洋中铁和锰的浓度都不高,因为现在的海洋已经被完全氧化。但是在古老的年代这两者含量都非常丰富。以锰为例,现在它们以圆锥状的“锰结核”形式广泛分布在海底,是金属慢慢在类似鲨鱼牙齿(鲨鱼牙齿是能承受海洋底部巨大压力的为数不多的生物物质之一)之类的物体周围,沉淀生长了数百万年之后的成果。据估计现今广布在海底的富锰结核,总重可能有1万亿吨,这是个巨大但经济效益不高的矿藏。经济价值比较高的锰矿,比如南非卡拉哈里锰场(这里有135亿吨),也是24亿年前从海里沉淀出来的。也就是说,海洋曾经充满了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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锰对细菌来说是很有价值的日用品,它可以当作抗氧化剂,保护细菌免受紫外线辐射的摧毁。当紫外线光子撞击锰原子时,锰原子会被光氧化而丢出一个电子,好像“中和”了紫外线的辐射。也可以说细菌“牺牲”了锰,否则细胞里面更重要的成分如蛋白质与DNA,将会被辐射劈成碎片。因此细菌张开双臂欢迎锰住进来。不过麻烦在于,当锰原子丢出电子时,这个电子几乎一定会被那个光系统Ⅱ中“守财奴式”的叶绿素抓走。如此一来,电流循环就会慢慢被多余的电子塞住,像小孩子都拿到彩球一样。除非有办法可以清除掉多余的电子,否则光系统Ⅱ注定会越来越没有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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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菌要如何从光系统Ⅱ中释出多余的电子?对此艾伦提出了一个非常精明的假设。他认为既然光系统Ⅱ被电子堵塞,而光系统Ⅰ却因为缺少电子而在旁边怠工,那么细菌所要做的只是把那个禁止两个系统同时启动的开关关掉,不管是从生理上改变,还是需要基因突变。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电子会从被氧化的锰原子那里送给光系统Ⅱ。这个“守财奴式”叶绿素因为吸收了一些光而把电子激发到高能级,此后电子通过一连串传递链释放出能量,用来合成ATP。接着它们会走上一条岔路,不再回到日渐堵塞的光系统Ⅱ,反而被饥渴而寻找新电子的光系统Ⅰ吸收。当这个“街头混混式”叶绿素吸收了一些光能后,电子会再度被激发而升到高能级,最终它们被传给二氧化碳,用来合成新的有机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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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很熟悉?其实我只是重述了一遍Z型反应而已。只要一个简单的突变就可以把两个光系统连在一起,让电子可以利用锰原子进入Z型反应最终传给二氧化碳去合成糖。霎时一切变得如此明显,简单的突变注定会导致之前那些极度复杂难解的过程。逻辑上无懈可击,所有分子本来就在使命不同的系统中。这样的环境压力也十分合理。还从来没有这么小的突变能造成整个世界的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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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欣赏刚浮现出的巨幅全像,我们有必要快速回顾一下。在盘古之初本来只有一个简单的光系统,很可能只会利用太阳能来获取硫化氢的电子,再把电子推给二氧化碳去制造糖。不知何时,或许是在一个蓝细菌祖先体内,光系统基因变成了两份,这两个光系统在不同的需求下分家了。[9]光系统Ⅰ继续执行它原本的工作,而光系统Ⅱ则渐渐走向专门利用光产生电子回路来制造ATP。这两个光系统依照环境需求,轮流上岗,从来不会同时开启。随着时间的推移,光系统Ⅱ开始出毛病,由于循环电子回路天生的缺陷,环境中任何多出来的电子都会截断这一循环。因为细菌利用锰原子来保护自己不被紫外线辐射伤害,所以电子很有可能因为锰原子的关系缓慢而持续地加入循环。其中一个解决方法就是关掉转换系统,让两个光系统同时运作。从此电子就可以从锰原子出发经过两套光系统传给二氧化碳。电子中间所通过的曲折路径,每一处小细节,都昭示了将来成为Z型反应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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