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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08 生命在海浪无边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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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10 孕育自珍珠般的洞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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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12 最初微小得显微镜也看它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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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14 却登上了滩涂,穿破了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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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18 人类兀自为语言、理性与沉思而自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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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20 睥睨地上的苔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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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22 自以为是上主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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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24 却同样来自形与实的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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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26 那胚胎的起点,微生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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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28 读到这里,助理座堂主任终于愤懑地骂出了声:“胡言乱语,离经叛道,一贯如此,死了都不做点儿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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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30 看到“钟表匠”这三个字,许多读者会觉得很熟悉——理查德·道金斯在1986年出版过一本《盲眼钟表匠》,常被赞誉为《物种起源》之后最重要的进化论著作,针对的就是“钟表匠类比”。这个类比由18世纪的英国神学家威廉·佩利(William Paley,1743—1805)提出,也就是故事里的助理座堂主任,他的遗作《自然神学》(Natural Theology)出版于1802年,是这样开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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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32 穿越荒地时,假设我踩到了一块石头,然后疑惑这块石头如何来到这里,我很可能回答“反正据我所知,它从来就在那里”——这个回答一点儿都不显得荒唐。但假如我看到地上有一块表,思忖它怎么会在那个地方,我恐怕绝不会给出刚才那个回答,“据我所知的一切,那块表可能从来就在那里”——某些时候,某些地方,一定存在过一个或者几个钟表匠,他们制作这块表的目的才是问题的真正答案——他们了解它的结构,设计它的功能……而每一种设计的迹象,每一种表现的手法,只要存在于手表中,就同样存在于自然界——区别只在于,自然界是一件伟大得多的作品,远远超出了认知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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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34 或者说得更浅显一些,他做了这样一番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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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36 石头这样简单的东西,我们可以说它是自然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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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38 但钟表这样复杂的机械,显然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一定要有一个心灵手巧的钟表匠才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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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40 同理,自然界那些精妙复杂的现象,比如生命现象,连人都搞不懂其中的原理,“显然不可能”是自发出现的,而“必然”有一个幕后的设计者,或者说造物主,或者说神,或者说基督教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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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42 这样一来,“钟表匠类比”就图穷匕见了,它是一套基督教的神学辩词,而且集中体现了“自然神学”的核心要义:自然界的万物都是神的作品,观察这些作品,就是体会上帝旨意的直接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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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44 对于熟悉基本逻辑的读者来说,这个类比从来就不成立,因为“类比只有偶然性,没有必然性”,两个无关的东西在某个方面像,仅此而已,不能证明别的方面也像——乌鸦是黑漆漆的,隐约泛着金属般的光泽,煤炭也是黑漆漆的,隐约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那又怎样呢,难道看见乌鸦会飞会下蛋,就说煤炭同理,也会飞会下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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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46 可具体到“钟表很复杂,生命也很复杂”这件事上,事情又不是这么简单了——类比固然没有“必然性”,却同样没有“必非性”:我们本来就知道煤炭不会飞也不会下蛋,当然会觉得拿它与乌鸦类比很荒唐,但19世纪初的人不知道生命是怎样复杂起来的,也就不能仅从逻辑出发,轻易否定生命“可能与钟表一样来自设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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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48 比如,威廉·佩利在《自然神学》中把人类的眼睛当作重要案例,说它像一台望远镜——他如果再晚出生100年左右,恐怕更愿意说它像一台照相机:角膜和晶状体如同镜头,巩膜如同暗箱,虹膜如同光圈,视网膜如同底片——这些结构精密配合,人类才得以拥有视觉,如果哪一个产生了病变,人眼便立刻功能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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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50 面对这样精妙复杂的器官,别说19世纪初的人,哪怕时至21世纪,进化的基本概念已经成为公立学校教育的必修内容,一个人如果对比较解剖学没有任何涉猎,照样想不出这样复杂的器官是怎样出现的,还是会困惑地问:“这是怎么进化来的——这怎么可能是进化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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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56552 我们必须承认,威廉·佩利表现出了那个时代所能达到的极致洞察力,这是他作为自然神学家的使命。同时,他准确抓住了人类内心永恒存在的困惑感,用雄辩的表达将它们变成了信仰的论据——威廉·佩利被认为是英国启蒙时代最重要的“基督教辩惑学家”,如果你不理解这是怎样一份殊荣,请把它记成“基督教的最佳辩手”:辩惑就是辩护,如果有谁提出了什么挑衅《圣经》的观点,辩惑学家就要扑上去口诛笔伐,用听上去无懈可击的辩词维护基督教的威严。而这本《自然神学》正是其中的典范,两个多世纪以来不断再版,一直是神创论者的理论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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