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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如果只给定我们今天所拥有的信息,试图去计算出早期在原型生命身上发生的事件的概率,这本质上是一道难题。如果我们足够幸运,不会用太长时间,我们是能够计算出来的。但是如果计算过程相当漫长,而且给定了核蛋白体的复杂性和生命现在的组织方式,这就像是在新陈代谢层面上,一个漫长复杂而艰苦的进化过程,这个过程先于个体层面。而这也意味着,很难去计算所发生的事情,这是一个潜在的缺点。另一方面,还有一件好事,也就是我们有方法去发现生命在未来会是什么样的。我建议我们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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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说的也就是这些了。我可以告诉大家,为什么在暗能量里可能没有生命。或者说,为什么在宇宙诞生的第一秒里没有生命。但是那就会显得很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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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的古怪之处在于,比起对生命起源的理解,我们对宇宙起源的理解要好得多。我们明确了宇宙是一个简单的系统,137亿年前宇宙诞生,然后其他的各种事情发生了。这就是为什么萨塞洛夫能对恒星的行为方式说得如此自信,因为这实在是尽人皆知的了。但是对于开启生命的最早的化学反应集,我们就不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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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每一个原子都携带信息,但在宇宙大爆炸里,进行得最多的计算其实都相当无趣:只是一堆东西在热平衡里相互碰撞而已。为了让有趣的事情发生,你需要有自由能量的来源。为此,就需要开启引力,而且要把事物从热力的动态均衡状态中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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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里曼·戴森:没错。有一条绝对至关重要的物理学定律,你没有指出来,就是通过引力结合起来的物体拥有负比热这一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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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思·劳埃德:这当然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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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里曼·戴森:这绝对至关重要。如果所有东西都是正的比热,就像19世纪的科学家所相信的那样,那就意味着,热的物体损失能量到冷物体上了。你始终在损失自由能量,而且随着热的物体损失热量,就会变得越来越冷,而冷的物体获得能量就会变得越来越热。所有事物最后都会到达同一温度,宇宙就死去了,而生命也不能存活了。这些东西在19世纪已经被说得够多了。当所有事物到达热力平衡,生命就不能持续下去了,他们称之为“热寂”(heat death)。但是正好引力拥有相反的作用:如果你有一个像太阳这样可以通过引力来聚拢物体的东西,那么实际上你给它的能量越多,它就会变得越冷。而它失去的能量越多,它就会变得越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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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思·劳埃德:是的,如果你关注星团,你就会发现它们有时候会驱逐出一颗恒星,这颗恒星就会逃逸到无穷中去。而剩下的恒星会更加聚集在一起,而且它们会移动得更快,还会有效率地变得更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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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里曼·戴森:这就意味着,如果它们通过引力捆绑在一起的话,事实上能量是从冷物体流向了热物体,所以你就离均衡点越来越远。这就是为什么,物理定律更有利于异质性而非同质性的基本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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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思·劳埃德:是的,绝对就是这样,这一点极为重要。而且实际上,我们还不清楚这种现象还会持续多久,因为宇宙中还有历史的暗能量。暗能量有可能是很有用的。我们只是还计算不出来要用它来干什么。当然,如果你想要生命永远生存下去的话,这一点很关键,否则你就不得不从相当远的地方去获取能量。如果你把一些事物聚集起来,那么当你把它们聚得越来越近时,你就能从中获得能量。当然如果你这样做过了头,那么它们就会形成黑洞,而且就会变得不那么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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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里曼·戴森:黑洞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它们可以使熵减弱。你可以把熵扔进黑洞里,熵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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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思·劳埃德:那是宇宙的垃圾袋问题,我们之前讨论过,基本原则是在不断循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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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学鼎(Ting Wu,哈佛医学院遗传学系教授):我发现生命中很特别的事情之一就是自我纠正:随着移动到某些路径周围时,化学反应就会进行自我纠正,而那些移动的路径是可以预测的。并不是说这就可以定义生命,但它确实是很多生命的一部分。它会下沉到一个路径上去,而且它还能进行自我纠正。最富戏剧性的例子就是,当DNA的错误被纠正的时候。这里存在一种方向性,其不可以简单地只用一个化学反应来解释。我也不想用拟人化来比喻,但那就像是生命有一种行为,我不应该说“一个方向”,但是它确实是在朝着一个方向移动,这一点可能并没有一个简单的解释。我曾经为此感到惊奇:如果你能评论自我纠正或自动复原的行为也就是你可以判断其是或不是一个化学反应,这就提醒我,当我们试图去定义生命的时候,也许我们没有把握到的生命最令人困惑的部分就是行为。所以,也许我们错过了一个关键的方面。我知道,作为一名生物学家,行为现在几乎还是一个完整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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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思·劳埃德:有意思的是,你提到的这种DNA的纠正机制,正好就是我自己一开始在量子计算领域做的事情。在20世纪70年代,查利·本内特(Charlie Bennett)关注了这种DNA的纠正机制的热动力学,而且当你在纠正错误的时候,你就不得不抛开信息,因为之后你想要DNA处于正确的状态,而不依赖于之前发生的任何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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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学鼎:DNA也不会管什么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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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思·劳埃德:确实。在这种情况里,这种DNA的纠正机制就是进行检测,比如,“这两条线匹配吗?”或者说:“它俩是否和对方互补?”如果它们不匹配或不互补,你就要回过头去改写它们。错误的信息就没有了,最后证明这会产生出熵,因为实质上物理学定律是可逆转的。它们只在宏观的意义上是不可逆的,而且这就意味着,你永远不能一劳永逸地扔掉信息。所以,如果我扔掉了关于DNA的信息,这个信息就会去到别的什么地方。所以那些互动是会产生熵的:你不得不提供给它们一个自由能量源,并发动它们。事实上,如果你提供给它们太少的自由能量,它们就会在另一个方向上反馈回来,而且它们又会产生错误。所以,如果一个错误纠正机制在错误的方向上运转,它就会变成一个产生错误的机制,这实际上也是某种人类行为的方式,但我并不是在使用拟人化方法。在噪声和错误面前,以一种稳定的鲁棒式运作的能力,是生命的一个关键,而且也不那么容易被影响。我会说,特别是在个体量子的层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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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让我们关注一下行为问题。这个方面的计算问题可以被想作是不可思议的行为的起源,可以是化学反应的行为,也可以是人类的行为。让我用计算机的术语来表述一下,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在一个安全的基础上说了,因为这是我可以证明的一个理论。在计算机科学里有一条著名的定理叫作“停机问题”,最早是图灵提出来的。他指出,只要有一台可以模拟自身的通用计算机,你就可以建构出自相矛盾的陈述句。结果就是,有一些问题一台计算机无法回答。其中一个这样的问题就是:“如果我可以改变一点点这个计算机程序,那么它会停下来,并且给出一个输出吗?”这个问题就被称为“停机问题”,因为当你设定一个不停运转的计算的时候,没有方法可以计算出将会发生什么,除了等待。“没有任何捷径”是表达这个意思的另一种说法。如果有什么东西在进行一个复杂的计算,没有办法可以让你计算出将会发生什么的逻辑上的捷径,除了经历完计算,看看将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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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意味着,实质上计算机是不可预测的。当你今天按下回车键,所有东西应该和你昨天做的完全一样。但是你今天按下回车键,你的计算机却崩溃了。对吗?昨天它打印出了你的输入,但是今天它却崩溃了,带走了你的输入。难道这种事情在座的各位没有经历过吗?反正我是遇到过。这是数据计算的一个必然的部分。一般而言,如果一台计算机执行复杂计算,那么没有方法去计算出会发生什么。这在化学反应上也同样成立,因为那些化学反应和计算一样,有着同样类型的“如果-那么”的性质。当然,这只是化学反应的一个简化的说法,更复杂的说法可是相当复杂。它至少像是不可预测的。即使在这幅简化的“如果-那么”的化学反应的图景里,不可预测的化学反应的复杂集合的结果是不可避免的。一般而言,计算出会发生什么的唯一途径就是放任自流,然后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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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为什么,如果我们要去计算出生命的起源是什么的话,我们就需要,要么去做一些很重要的实验,并且或要么消耗一大堆超级计算机的能力,因为计算出它们会做什么的唯一方式就是去观察。而且如果计算机和化学反应确实是如此的话,那么人类也是同样如此。如果我思考是什么让另一个人变得不可预测,我发现和其他人的大多数互动是不可预测的。或者甚至说,我和自己的互动也是不可预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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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想要看看我明天会做什么,我是一个自由人,而且我是唯一一个可以决定自己明天做什么的人。但是对我而言,要想明白这件事的唯一方式,就是去经历这个思考过程,然后想明白。我的行动的不可预测性的一部分,来自于其实质的逻辑特征:在一个计算系统里计算出未来的唯一方式就是去完成这个计算。当然对其他至少和我一样复杂的人而言,我无法建模出他们脑子正在想什么,而且即使我可以建模出来,计算出他们将会说什么或做什么的唯一方式,就是去经历他们正在经历的思想过程。但我无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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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说,计算机和化学反应与人类共享了这种行为的不可预测性,而且对此谁也无能为力。有一些事情你们可以尝试去做,你们可以对它们越来越熟悉,你可以尝试给它们建立更好的模型,但是你永远无法消除这种不确定性和本质上的不可预测性,因为以一种逻辑的方式运作正是所有事物的本质。我说得足够古怪了吧,这就像是《星际迷航》里的斯波克:瓦肯基因让他变得更加古怪,比不理性还要更难以被理解。正是理性让我们变得不可捉摸,而不是非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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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就存在你没有可能解释其起源的事物的意义上来说,你们是怎么避免哥德尔陷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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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里·劳埃德:其实停机问题和哥德尔定理本质上是同样的问题,它们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而且当图灵在思考停机问题时,他是知道哥德尔的作品的。事实上,图灵想出停机问题和图灵机,正是因为他想要写写有关哥德尔的作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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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德尔定理基本上就是克里特说谎者悖论,这是来自圣保罗给圣提多(Titus)写的一封信,圣提多想要去给克里特人传道,而圣保罗说,小心那些克里特人,因为克里特的一位哲学家说,所有的克里特人都是大骗子。但问题在于,你怎么看待一个人说:“不管我在说什么,我都在说谎。”从逻辑的意义看,这句话构成了一句陈述句。也许最好的一个例子就是哥德尔用过的例子:去构建一个陈述句。就是说:“这句话无法被证明是真的。”所以这在一个公理集里是一个逻辑陈述句。而且有两种可能性:这句陈述要么是对的,要么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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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它是错的,那么这句话就能被证明是对的,但是现在证明了一个错的陈述句是对的,那实在太糟糕了,因为如果一句错的陈述句可以是对的,那么你就能证明所有错的陈述句是对的。就像我的孩子经常向我证明的那样:“老爸,你刚刚还说……”,因此你在所有方式里都是不可信赖的。唯一的替代说法就是,这句陈述句是对的,但是它又无法被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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