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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交叉结构 第二种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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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拉康的心灵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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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魁奈的经济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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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再来看一看下页图。魁奈经济学的结构是由两种结构组合而成的。一种是雅克·拉康的模型，就是这个看似女性胯部的部分，这是生产发生的部分。这个部分位于下方，就是说生产之中存在着自然与人类的交换关系。人类通过劳动驱动自然的程序（农业），并从中发生了赠予式的交换，这些部分被放置在模型的下方。正因为有它作为基础，才能出现模型上方的交换，在这种交换中出现了货币，发展形成了货币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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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奈将这张示意图称为“physiocracy模型”，physiocracy在日语中被译为“重农主义”。这个译法既可以说是翻译得很好，又可以说是翻译错了。因为“physio”的意思是“自然”，而“cracy”的意思是“管理”，所以这个模型的含义是通过人类与自然的共同管理从自然中创造出财富的系统，而不是“以农业为重”。魁奈经济学的真谛在于以人类与自然的协同生产为经济活动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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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建筑 以女性化事物克服现代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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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的经济学理论却无视示意图中的半部分，切断了“本质性的财富是在人类与自然的赠予式交换与联系之中产生的”这一经济的基础。对于带有这种想法的人而言，自然只是单纯的提供资源的对象。现在的经济学家们都认为自然处于经济体系的外部。他们的说法是：“资源对经济系统而言是外源性的，人们将其纳入经济之中进行生产。”魁奈的经济模型的下半部分全部被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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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用拉康的话来说，这大概就是“女性化的部分被切除了”。也就是说，用拉康式的说法，这个世界上全部经济性的生产、流通的过程，应该是无意识过程中的女性式的生产原理和产生交换的男性式合理性原则的结合体。然而近代以来的经济学家，除了魁奈之外，全部都无视了其中女性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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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虽然说了“除了魁奈之外”，但其实还有一位经济学家，对切除女性的部分表示出了些许的抵抗，他就是卡尔·马克思。他虽然做出了一些抵抗，但没有彻底地颠覆这个理论系统。马克思提出的问题是这样的：魁奈明确提出了农业社会中（利用太阳释放出的自然的赠予）财富会不断地增长，那么工业社会中的财富是如何增长起来的呢？提出这个问题的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工业社会通过——用马克思的话来说就是“榨取”人类这种存在之中的自然部分来使财富增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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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意义上说，马克思所表达的思想，处于现在的经济学与重农主义的经济学的中间地带。马克思在大体上还是试图批判现代的思维方式的。马克思批判了以现代经济学的思维方式为基础形成的现代社会，指责它切除了世界这一完整系统下方的女性的部分，将自然进程置于系统的外部，盲目认为只需要从自然获取能源加以利用即可。在我看来，马克思的这种批判还有必要更进一步，若是能更深入，应该就与魁奈的思想一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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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经济系统必须将自然引入其内部。自然既是我们的身体，也是我们的无意识，同时又是太阳与地球的关系。在现代主义经济系统与能源系统的思想均陷入绝境的当下，对现代人而言，开启下一个时代的关键就在于要接受这份沉甸甸的关系，创造性地利用植物转化能源的全部过程。当然了，现代主义思想若是真的能让人类越来越富裕，那也很好，但早在19世纪人们就已经预见到了恐怕不会如此。拉康通过精神分析发现，压抑了女性式的作用而创造出理性世界的这一行为，已经给人类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而在经济学的领域，魁奈和马克思也已经洞见了，当人们切断与自然——本质上也是女性化的事物——的联系、交叉式的结构，使得理性与压抑的系统完成为资本主义的形态时，人类和人类社会甚至地球都会遭到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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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伊东老师在探索建筑领域的宏观主题，不断向以“抽象思考（理性）”为根基的当代建筑发出质疑的过程中，魁奈的思想一定能对他有所帮助。在思考如何处理才能克服现代主义的时候，只要脑海里时时想着这个模型，就不会误入歧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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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建筑 要从长远的跨度审视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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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必然是反自然的吗？伊东老师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时，读到了我过去写的一篇关于西藏建筑思想的文章，就是《建筑伦理》。而今天，我又讲到了科吉人的小屋、婆罗浮屠的遗迹和绳纹人的房子。这些建筑无一例外，都是将拉康的模型和魁奈的模型原原本本地以空间的形式呈现出来，它们都带有扭曲的结构，表现了扭转、交叉的构造，可以说是在建筑结构中直白地表现出了从无意识的领域中创造出意识的领域这一心灵的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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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些现代建筑已经丧失了的结构，会在宗教建筑中得以稳定地存续呢？因为宗教建筑不看重效率和功能。宗教不关心效率，也不需要具备功能。宗教不但不需要具备功能，而且力图在造型上出人意料——哪怕是现在，也能看到有些新建宗教的建筑之中有一些非常令人惊奇的设计，这也表现出了宗教的一个方面。宗教建筑的特征就在于可以没用，可以将接近无意识结构的事物以原原本本的形态塑造出来，这是宗教建筑的特权。宗教建筑更接近艺术的领域，也正因为如此，在思考现代建筑的问题之时，将宗教建筑作为参考对比的对象，是很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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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看着画有环面构造与交叉构造的图片，再来思考一下3·11大地震之后的日本社会。国家属于第一种交换，而在区域、地方上则可以见到带有交叉结构的第二种交换。日本的国家系统已经沦为了第一种交换的结构，可以很轻易地与经济界以及官僚的世界结合在一起。另一个方面，在地方上生活的人们的生存方式，实际上还是与地形、历史或者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的其他人紧密相连的，是由共同性而产生的，所以实际上是以第二种交换（赠予）为基础的交叉结构。遵从自然的赠予规律而运作的地方或者区域的生活，从属于由第一种交换结构而构建起来的国家，甚至经常被后者无视，这就是近代以来的日本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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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经历了这次3·11大地震的转折之后，日本人的观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们开始看到一些重新重视区域、地方重要性的姿态。可以说借由大地震的契机，我们看到了日本东北地区长期以来形成的生存方式，由此凸显出了国家中存在的问题。3·11大地震的经历让我们切身体会到，核能发电可谓是第一种交换驱动下的国家机能、经济领域追求效率的极致产物之一——一味地遵从这些，是绝对无法让我们的世界走向富饶的。显而易见，不论经济学家们口中GNP数字增长了多少，都与我们的生活是否幸福没有关系。我想这将成为3·11大地震之后日本人的基本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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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有些话想请诸位建筑家们务必一听，就是希望大家务必从更长远的跨度出发来思考。之前，在伊东讲堂与伊东老师还有建筑史学家藤森照信老师一起谈话时（本书第二章第3节），也曾谈到过这个话题。藤森老师是一个将建筑放在两万年甚至三万年的跨度中来审视的人，所以对所谓的建筑记者和其他一些建筑家们以10年为跨度来捕捉建筑变迁的思维方式抱有疑问，我对此也深有同感。实际上我看到许多建筑家们的文章，哪怕是写在大地震之后的，看起来也大多是以10年的跨度在理解事物。或许若是以建筑本身的寿命为出发点考虑，也容易陷入这种思考方式。可是人类的心灵与知性的动态是以数万年的单位为跨度的。拉康模型中表现出的在十几万年前形成的人类心灵构造，从产生之初到现在都没有丝毫变化。新石器时代（绳纹时代）的人们在日本列岛上使用的语言，虽然与我们现代日本人说的语言不一样，但结构却是相同的。这正是心灵结构从未发生变化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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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思考的时候，这个跨度还可以进一步地扩大。它可以扩大到地球与太阳的关系、生物与地球的关系，以十亿年为单位来思考。或者说，想要理解人类自农业产生以来的变化的话，至少有必要以四五千年为单位来思考。如果站在以人类为中心的视角来考虑事物，就很难以超出自己寿命长度的跨度来理解其他事物，但若是不将人类看成是位于现代主义中心的个体，而看成是长期以来接受自然赠予的一个生物物种的话，仅以数十年为单位来思考根本无法得出任何结论。所以我认为，我们也有必要用更长远的眼光来审视建筑，这才是3·11大地震后日本建筑所必须实现的大转型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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