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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园子并没有什么格局。“榆柳三两行，梨桃百余树”，好像农家田园，尚没有造景的观念。因此才有“草树混淆，枝格相交”的丛林感。由于浓密的树木造成略带神秘的气氛，时时予人以惊奇感。所以“拨蒙密兮见窗，行欹斜兮得路”。然而“山为篑覆，地有堂坳”，说明了“小园”中是有山水的造景的。那么这种恬静、闲适的农家田园风味是有意创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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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恬淡、静闲是作者追求的境界。“一寸二寸之鱼，三竿两竿之竹”，菊、蓍（类菊之花）之属，随意生长。甚至水果熟了也没有人去摘食，而听其腐坏。这真是一种极其“无为”的自然境地。也只有在这种环境里，才能敏感地体会到“桐间露落，柳下风来”等大自然轻微的脉动。文章是免不了夸张的，我们不能因庾信的描写，就相信他真正是早晚与狂花、落叶生活在一起。以他的地位，这是不可能的。他以园景述志，不免因文藻而强调了些朴雅纯真的特色。但东晋以来的诗人们，顺着陶渊明的风格所写出来的田园诗，可以说这种单纯而自然的园子，是民间士人园林的特色，也是他们清静无为的诗情所发抒的理想园地。这种理想一直持续到近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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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南北朝，我国园林完全成熟的时候，在庄子思想影响下的自然园林，与在宫廷园囿影响下的官式园林，分别在隐逸文人与官僚、豪商间发展出来，形成基本的对比的形态。它们之间的关系，如同它们的主人，有雅俗之分。它们代表了中国文化中两种不同的精神，然而又互相激荡，互相影响，亘一千余年未能完全融合。它们之间的对立，具体地说明了中国文化内在的冲突与矛盾。儒道之间的争议也许是中国读书人间唯一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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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地说起来，道家与园林的关系，可以分为三个阶段，试整理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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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阶段是自然思想所促成的对自然现象的观察，与醉心的投入。自然是一个抽象的观念，以自然为师的修为是无为的，也是积极的、创造性的人生。这时候，道家思想与园林之美没有任何关系，中国可能尚没有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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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阶段是汉代，道家的思想与遗世孤立的退隐思想相结合，因此产生退隐者与大自然间的独特关系。这时候道家思想的一部分开始使抽象的自然观念与大自然的生活环境发生直接的关系。无为的观念在现实社会中解释为闲、静的生活方式，因此使道家的思想，自主动的入世的态度，转变为超世的人生观。也是在这个时候，自然生活的美，为他们所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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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阶段中，统治者与统治阶级，自山川之美的体认，经营了大规模的苑囿与园林。山林、田园事实上成为与苑囿相对的观念，代表了朴实、素雅平凡的生活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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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阶段是南北朝时代。这是一个混乱的大时代，也是各种思想融合的时代。道家的思想以个人修养的方式进入统治阶层，因此使道家成为一种思想游戏，与现实的生活脱节。在这个时候，田园与山林生活逐渐为统治阶层解释为仕宦生活中的点缀，而在自己的宅子中建造园林，以取代田园与山林。因此园林实际上代表了士大夫双面人格中，属于道家的一面，奠定了中国园林的基础。在这个阶段中，皇家苑囿的气象因动乱而减弱；在南朝，且受到田园思想的影响，苑囿与园林逐渐合流，性质上渐渐接近，趋于中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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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象与心境：中国的园林 第四章 中国园林的洛阳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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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象与心境：中国的园林 我国园林的主要性格在秦汉时期形成，并且逐渐普及于全国，到魏晋南北朝时代已经完全成型。前文中讨论到的一些特色，诸如园景为一缩小的宇宙的观念，神仙说所造成的影响，乃至道家隐逸思想的牵连等，到这个时代均圆熟地融为一体，形成一种介乎出世、入世之间，物质与精神之际的园林观，表达出想象的世界与现实的世界之间的等等矛盾，因此园林逐渐成为中国读书人性格的最佳写照了。魏晋南北朝可说是我国园林文化的转捩期，唐至北宋则是成长发展的阶段，而其发展的地点是以洛阳为中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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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洛阳伽蓝记》中所见之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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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了解魏晋南北朝的园林，最好的资料来源就是北魏杨衒之所著的《洛阳伽蓝记》。这本书写在北魏灭亡之后的东魏武定年间，是一种追忆，但洛阳的盛况尚在作者的记忆之中，是相当可靠的资料。同时，这本书的文字是采记述体，有关的描写非常详尽，不需要推测。描写中虽不免文字的游戏，或过分夸张之嫌，大体上说是相当具体可信的。所以我认为它是中国园林史上很重要的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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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文中，我曾引用该书部分文字，分别说明在5世纪与6世纪之交的中国，道家园林思想与宫廷园林的神仙思想的发展。在这里，我要说明一般性的园林的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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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们可看出，当时我国的上流社会是把建设园林当作生活环境中必要的一部分，因此是很流行的。上行下效，民间必然受到很大的影响，对于官家的园林是非常向往的。北魏建造洛阳是自孝文帝太和十七年迁都洛阳开始，时在公元494年。当时的洛阳经过长期的动乱，已经是一片废墟，文帝是从头开始建设的。而到永熙三年移都（邺），其间不过四十年。在这四十年之间，曾发生过庄帝在位时的大动乱。在这种情况下，北魏的建设竟有如此的成就，甚至有历史上最高大华丽的永宁寺塔出现，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据杨衒之说，京城内外有一千多座佛寺，其中虽有不少是皇室贵族支援兴建的，也有很多是贵族们舍宅而成。尤其是尔朱荣兵变之后，王公贵族与官吏们被杀者无算，其宅改为佛寺者不少。因此住宅中的建筑与园林都成为佛寺静修的场所，为都城民众所欣赏。事实上，佛寺是把上流社会的园林艺术推广到民间的中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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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种逐渐普及的园林的性质与状貌是怎样的，在下文中将尝试予以分析。整体地说起来，不脱上文中所提到的三项主要的观念。此处先把该书中记述园林的文字录出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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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瑶光尼寺：尼房五百余间，绮疏连亘，户牖相通。珍木香草，不可胜言。牛筋狗骨之木，鸡头鸭脚之草，亦悉备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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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景乐尼寺：堂庑周环，曲房连接，轻条拂户，花蕊被庭。至于六斋，常设女乐，歌声绕梁，舞袖徐转，丝管寥亮……召诸音乐，逞伎寺内，奇禽怪兽，舞抃殿庭，飞空幻惑，世所未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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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景林寺：寺西有园，多饶奇果。春鸟秋蝉，鸣声相续。中有禅房一所，内置祇洹精舍……加以禅阁虚静，隐室凝邃，嘉树夹牖，芳杜匝阶，虽去朝市，想同岩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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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秦太上君寺：诵室禅堂，周流重叠，花林芳草，偏满阶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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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司农张伦宅：园林山池之美，诸王莫及。伦造景阳山有若自然。其中重岩复岭，嵚崟相属；深溪洞壑，逦迤连接；高林巨树，足使日月蔽亏；悬葛垂萝，能令风烟出入。崎岖石路，似壅而通，峥嵘涧道，盘纡复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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