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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世价值规划范式或可为规划理论和工作开出一条新路、生路。首先,在一个“提升人类普世价值为使命”的规划范式底下,土地开发(以至其他的规划工作)不会以权益为主题,也不会以处理权益矛盾为焦点。规划的焦点是人居环境,着眼在以人为本的居住环境。规划的主题会是“提升人类普世价值的人居环境”。用在土地开发上可以作以下演绎。土地开发,作为“合理配置用途与土地”,就是以人类普世价值去指导用途与土地的配置。因此,土地开发的合理性将会以普世价值来指导、衡量。这会带来技术上和政治上的突破。在政治上,普世价值原则为利益纷争处理的合法性定下标准;在技术上,普世价值原则为用途与土地配置的合理性定下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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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博弈和请命的规划范式都是聚焦于权力。博弈范式肯定现有的权力分配;请命范式否定现有的权力分配。但是,这两套范式都潜有对现存权力分配的假设。博弈范式假设现有的权力分配是合理的,或最低限度是可接受的。因此,公平的游戏规则会产生公平的游戏结果,如果不能每次都公平,起码在大多数情况下,或整体而言,是公平的。这范式漠视了现实中人所共见的不对称的权力分配。虽然博弈派会坚持权力不对称不等于结果不公平,而且不对称是社会进步的推动力,但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强辩,甚至是狡辩。姑且勿论这假设是否科学,经博弈产生的结果往往就是政治纷争的导火线。更关键的是,就算博弈得出的土地开发纠纷解决办法是合法的(合政治的需要),它不可能保证是合理的(合人居的需要)。请命范式的假设更误事,因为这范式的意识形态味道特别重,一般请命派都仇视和敌视开发商、政客、官员。这里潜有一套很不科学的假设。对请命派来说,土地开发所涉及的两种利益是善、恶分明。锄强扶弱的心态使他们往往把开发者与商人、政客、官员视为一体,或者是同路,都是侵夺者;而被影响者都是小市民,都是被侵夺者。但在现实里,开发者也有的是小业主、小商人。难道小住户不想加建、小商店不想扩充?反对他们的,也就是被影响者,也有的是大业主、大商店。那么,难道这些小住户、小商店永远是合理的,而大业主、大商店永远是不合理的?若是如此,也不用规划了,土地开发也不需要理性了。可见,土地开发虽会构成权益冲突,但孰是、孰非跟谁强、谁弱是不可以一概而论的。请命范式的仇富、仇强意识使规划走上盲目的极端。锄强扶弱有种任侠的逞强心态,确实使人痛快,但容易使人丧失理性。现看看普世价值原则如何可以理性地为用途与土地配置的合理性定下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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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世价值原则是自我保存和与人共存。这涉及两个层面:自我保存是关系每一个人的,与人共存是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前者好像是个人的事情,后者是众人的事情。博弈派与请命派的基础假设是个人利益与众人利益很难一致,因此必然冲突。“很难一致”是客观事实,无须辩论;“必然冲突”出于意识形态,有选择性。博弈派选择肯定现存权力分配,聚焦在公平角力;请命派选择改变现存权力分配,聚焦在锄强扶弱。为此,冲突是逻辑性的、必然的。可是,在普世价值的范式里,普世价值是不可能互相冲突的,不然就不是普世价值了。在这范式里,每个人都会同时追求自我保存和与人共存,而且这些追求无须作相对的取舍,没有真正的冲突,是对称的。如何能达到此局面?答案是当与人共存成为自我保存的保证;当自我保存成为与人共存的标准。应用在土地开发纠纷上可作以下演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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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开发涉及两类人:“开发自己土地而影响别人安居者”(开发者)和“因别人开发土地而被影响自己安居者”(被影响者)。两类人各有自我保存的考虑(怎样开发自己土地?怎样保护自己安居?),也各有与人共存的考虑(怎样不影响人家安居?怎样容许人家开发土地?),可分开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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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与人共存成为我自我保存的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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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普世价值范式里这两类人都会追求自我保存。前者聚焦于发挥自己(开发土地),后者聚焦于保护自己(保护安居)。在博弈范式和请命范式下,两者有必然的冲突;也就是开发者与受影响者不能共存(就算有,都是作假的、妥协的或权谋的)。但是,在普世价值范式下,自我保存非但不会跟与人共存冲突,与人共存反是自我保存的最佳保证。先哲给了我们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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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里士多德说人类结社(与人共存)是为了追求更美好的生活。他认为人的最高追求是幸福。幸福是生活得美好;生活得美好是充分发挥(flourishing)人的本质,这当然可以包括充分开发自己的土地。亚里士多德的唯一约束是这必须是理性的选择,因为理性是人的本质。[7]另一方面,霍布斯也谈人类组织政府(与人共存)是为了避免在自然状态下的孤独、贫穷、恶劣、野蛮和短命。也就是说,为了自我保存,人类选择与人共存,因为他相信与人共存保证他不被侵犯。看来,把亚里士多德与霍布斯的与人共存理念加在一起就保证了自我保存:从不被侵犯(下限,来自霍布斯)到发挥自己(上限,来自亚里士多德)。但是,在具体的行为上,如何为开发土地和保护安居定下合适的标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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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人共存既是自我保存的保证,也就是自我保存的先决条件。为此,自我保存跟与人共存不可能有冲突。但是,在实际上,我们看见在土地开发中开发者和被影响者之间的冲突。有何解释?以亚里士多德的伦理观去解释就是双方缺乏理性,追求超过自我保存的所需。也就是开发者过度地膨胀,以致过度影响人家安居;被影响者过度地保护,以致过度约束人家开发。解决的办法是“中庸”,也就是不过度。那么,不过度有什么标准?这要回到亚里士多德的理性。理性是人的本质,以理性去定标准就是用“以人为本”去制定开发自己土地和保护自己安居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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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自我保存成为与人共存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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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普世价值范式底下,与人共存本身是人类普世的追求。因此,与人共存除了有利于自我保存(权宜与功利)外,它必有其自身价值。先哲也给了我们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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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宗教的“爱你的邻人如同爱你自己”“待人如同你想人家如何待你”[8],犹太教(特别是1世纪初的希勒尔的教训)和儒家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早就肯定了与人共存的本身价值。非但如此,这些先哲们更把与人共存跟自我保存连上。怎样“待人”?“如同你想人家如何待你”。什么东西“勿施于人”?“己所不欲”的东西。这就是说,待人犹如待己,无论是施于人或勿施于人。“待己”就成了“待人”的标准。当然,待人如待己是实践于具体的人与己的关系上,如父子、朋友、夫妻、官民。在每种关系中的待人如待己都要对称、适度、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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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更把这标准的制定“科学化”。他提出绝对原则(categorical imperative)的理论。这些原则有其内在价值和自身价值(也就是不是来自经验或功利),无分人、事、时、空,必须遵守。道德是种“责任”,与个人喜恶、情绪无关,与任何目的无关。道德与否决定于行动那一刻的动机,与后果无关。这些绝对原则的基础是“普世法规”(universal law):我们要永远按着一个你能够自己遵守,也同时希望全人类(普世)都遵守的守则去做事。康德的演绎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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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守则”(maxim)是行动的理由,包括行动及行动背后的动机。例如,“我要说谎去得利”是个守则。此中,“说谎”是行动,“得利”是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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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假想一个世界。在这世界里,全人类,包括自己,都按着守则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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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思考在这假想的世界中,这做法有没有产生矛盾和不理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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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如果有,这守则就不能用于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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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如果没有,这守则就可以接受,甚至必须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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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在土地开发上,对称的、适度的待人如待己可以是这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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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发者以假想自己安居(自我保存,待己)的起码要求作为不影响别人安居(与人共存,待人)的标准。开发者可以想象自己是被影响者,身处于被影响者的土地上,然后考虑自己可以承受的最大空气污染、噪音骚扰、交通堵塞、日照遮挡、购物不便,等等。这些开发者假想自己安居的底线也应该是让别人安居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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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被影响者以假想自己开发土地(自我保存,待己)的起码追求作为让别人开发土地(与人共存,待人)的标准。被影响者可以想象自己是开发者,处身于开发者的土地上,然后考虑自己会发展哪些用途,盖多大的建筑,等等(也当然包括总体规划的指引)。这些被影响者假想自己开发土地的底线也应该是让别人开发的标准。在实际上,想象开发比想象安居难。这里,规划工作者可以用模拟去描绘不同的开发方案从而帮助“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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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普世价值原则指引下,不同的人仍可以有不同的“待己”标准。这是由原则过渡到行为必然遇到的现象。普世价值规划范式聚焦于克服因人、事、时、空之别而产生的心魔、眼障,通过换位思考去将心比心、把人家的处境当自己的处境,去尽量把规划行为拉近普世价值原则。当然这也只可以是“尽量”而已。这些“起码要求”“起码追求”是“底线”。开发商追求的开发(开发上限)会高于被影响者想象的起码开发(开发底线);被影响者要求的安居(安居上限)会高于开发者想象的起码安居(安居底线)。为此,开发者与被影响者之间的博弈仍是不能免的,为民请命之声仍是不会止的。但是,在普世价值规划范式之下,博弈与请命会有了合情、合理的底线去制约巧取豪夺的开发追求和漫天索价的安居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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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普世价值规划范式下,土地开发的效率(地尽其用)和公平(人人安居)非但不可分割,而且是兼得的,逻辑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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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普世价值原则是自我保存和与人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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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普世价值规划范式的逻辑是“经共存去保证自存,以自存(待己)作共存(待人)标准”。两者分开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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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a)经共存保证的自存:其上限是充分发挥自己(亚里士多德),下限是不被侵犯(霍布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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