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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的规则是，每日吃三餐，但期间不得吃任何零食。我会限制食物范围：只包括鸡蛋和蔬菜（牛奶和乳制品不行，只有鸡蛋）。我也不得喝酒，不得吃甜食或蛋糕。我会怀着感激，用心吃每一餐。在最后一天的晚上，我会办个宴会，不是过分狼吞虎咽的那种，而是庆祝各种美好食物带来的愉悦。总而言之，这个想法是为了用正确的欣赏、自主和行动，制衡不合时宜的不假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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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听起来可能相当好，但似乎也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如果你自己制定规则，谁来监督你坚持呢？整个活动不会因为它自导自演的性质而遭到削弱吗？传统的斋戒能发挥作用，是因为存在外部施加的约束。可要是我觉得想吃一块巧克力，有什么人能拦住我说“该死！不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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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其实恰好是诺瓦提比宗教斋戒更好的地方。它是最纯粹的自主实践，因为唯一阻拦你行动的人只有你自己。最崇高的自由是，能够有意识地（知道怎么做是好的）控制和调节自己的行为。相比之下，因为宗教规定而禁食，只不过是把自己的意愿交到了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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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控有各种不同的方式。一种是利用先前已经提到的实践智慧。概括说来，实践智慧不是理论知识或者技术技能。它是基于理性和经验，拥有良好的判断力。有关实践智慧最关键的一点，可以概括为我现在当成座右铭的一句话：没有算法。良好的判断力不能化约为规则、公式或者程序。但它也并不依靠神秘和直觉，它有很多理性的东西可以说。不过理性不能以公式化的方式生成正确的解决方案，保证结果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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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我们日渐依赖测量、规则和程序，实践智慧走向衰败。较之让自己和他人自行判断什么最好，我们更喜欢遵守官方认可的规定，因为前者靠责任心，后者让人更舒服。以规则为基础的方法有它的过人之处。使用称重、测量、计算热量、把食物按颜色分类的饮食规范，你自己要做的决定少了，生活也变得容易了。你只需遵循规则，静待奇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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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认为这种方法的短期收益，跟它长期而言对实践智慧的破坏作用互相抵消。你可以通过计算热量来减肥，但这丝毫不会培养起维持长期合理饮食所需的良好判断力。要么你变得一辈子迷恋热量计算器，要么你减肥阶段所实现的成果，到了维持体重的正常生活期就消失殆尽。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依靠微观管理每一细节来进行控制，其实并不是真的控制，因为它无法持久。热量计算器没法应付餐馆菜单，因为菜单上不会列出热量值，也不会列出所有的食材。严格依照程序的人，只要错过、搞砸或者忘记了一个步骤，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真正的控制是有能力适应你无法完全控制的东西，真正的自主意味着按照自己的判断来生活，而非控制生活里发生的一切。吃是如此，生活的其他方面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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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禁食对自主性的锻炼，比对节食的锻炼更有效。较之更广义上的自治，它更关注决心与意志。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尽管我很清楚禁食有些偷懒的技巧，仍然觉得为期10天的诺瓦提价有所值。它打破习惯，鼓励我在下意识地自动喂饱肚子之前停下来思考，这就达成了它的目标。10天的长度似乎很合适：足够长——足以让人付出真正的努力；又足够短——不至于让我觉得受了束缚，因为束缚会鼓励我摆脱纪律，大吃特吃。它显然不是治疗贪婪和轻率吃喝的灵丹妙药，出于这个原因，我觉得自己一年该做上两次。打那以后，我还决定更进一步，尝试每周都有一个固定的禁食日，规矩一样，只是鸡蛋也列入黑名单。经常性的实践有好处，因为人总是积习难改，过不了多久就死灰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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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认为人人都该尝试禁食——这太激进了，有些人说不定并没有什么要对抗的无益的饮食习惯。性格培养几乎涵盖了我们的所有日常行为，既有长年的生活惯例，也有减肥等浩大工程。禁食只是一种尝试，如果本着正确的精神展开，可以帮助我们培养自主性、意志力和谦卑等美德。不过，我猜，大多数人都能从这样那样约束和反省的规律性、系统性实践里受益——不管它是围绕食物展开，还是围绕其他我们并未给予足够思考和赏识的东西展开。如果自主不仅仅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么我们就要花些时间来锻炼自我控制的力量。怎么吃（或者怎么不吃），是个很好的起始点。好了，最后，该回到吃这个话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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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的美德：餐桌上的哲学思考 第四部分 好好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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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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牲口给料，人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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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知性的人才知道怎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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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里亚-萨瓦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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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的美德：餐桌上的哲学思考 17 认真对待盘中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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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是个无神论者，我一直都承认宗教生活的真正优点（虽说它已伴随着信仰而丧失）。宗教的一个巨大优势在于，它把特定的实践仪式化，又把它们融合到日常生活的结构里。当然，宗教有时做得好，有时也做得很糟糕。祈祷既可以是每天对自己和他人的反思，也可以是盲目背诵的一句空话。每周的礼拜侍奉既可以是团聚的积极时光，也可以是一种群体性的歇斯底里，主要作用是区分受拯救的“我们”和邪恶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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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比你想的多得多）都从宗教获得益处，却又不真正相信宗教的信条。丹尼尔·丹尼特（Daniel Dennett）和琳达·拉斯科拉（Linda LaScola）没费太大功夫，就找到一大批失去了信仰却没有丢了饭碗的牧师。不过，个人而言，我不信教。我曾以“前基督徒”的身份去过教堂，可让我疑惑的太多，只好低着头盯着脚，使劲闭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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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宗教叫人不满还因为它有一套错误的人类学观念。它承认我们不仅仅是完全活在当下的简单动物。我们对过去与未来，自我和所居住的世界，都有着高度发达的感知。但是，宗教并不完全接受，人始终是凡俗的动物，是血与肉的生物；人死以后，身体不是灵魂留下的空壳，神圣的奇迹也不能叫它复活。我们既不是困在此刻的纯粹野兽，也不是朝向永恒的天使。我们是完全生物性的动物，但我们的思想通过惊人的方式对自己的体验进行组织，能活得超越此刻，但又远远达不到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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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别的地方详细论述过，我们只是物质，却又不仅仅是物质。我们有灵魂，但仅限于古希腊人的“psuchê”[17]一词所表达的含义。这不是一种精神的、非物质的实体，而是大脑和身体生理物质排序而产生的个体意识。我们是“灵肉一体”（psuche-somatic，这是我生造的说法）的生物：心灵即肉体。因此，如何生活的问题就是寻找恰当的“灵肉一体”，一种完全考虑到我们的动物性与人格的道德。虽然我直到现在才使用这个词，但本书所说的一切，都暗含了对人类本质的认识。由于我们拥有过去和未来，而未来又并非无限远，因此我们需要在人际道德中尊重彼此的需求和福祉。由于我们拥有反省和推理能力，但这两种知性能力又太过有限，所以我们需要具备一种理性认识：接受不完美，接受我们的判断有时在事实和道德方面都不够严密。我们在尝试构建意志力、自主性和谦卑等道德性格优势时，既要充分承认身体带给我们的约束，又要意识到人不仅仅是身体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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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上苍赐予我们丰富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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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是思考自己“灵体”性质的理想领域，因为进食时我们没办法否认自己的动物性。尽管宗教未能充分接受我们的肉体，但这并不是说，充分认可人类肉体性质的人，就不能从宗教中有所得。一些围绕食物展开的宗教习俗可以借鉴，尽管它们转换到世俗生活背景下会损失一定的精髓。前一章我们探讨了禁食，而饭前祷告的感恩仪式或许更具启发意义。置身发达国家，我们很幸运，想吃就能吃。站在历史的角度，站在当今世界大部分地区的角度，发达国家民众的主要营养问题是怎样避免吃太多，未免叫人心生羡慕。经常提醒自己的好运，难道不是很恰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