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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淮斯托斯准其所请,发挥神技创造了一个神人都从未见过的盾牌——实际上是整个宇宙的缩影。盾牌表面不但显示出海洋、大陆和天空中的星座,而且还有城市、乡村、果园、山谷以及生活其中的人们。这个富有深意的形象成了罗马艺术家和贵族赞助人的钟爱主题,以之为主题的壁画在庞贝的庭院里至少出现了六次。这些壁画构图类似,都把忒提斯和举着盾牌的赫淮斯托斯表现成面对面的主角(图I.3a,b)。在大部分壁画中,火神举起的盾牌上显示出广袤的大地和弯曲的江河,作为无限宇宙的图像转喻(图I.4)。但当我们转回到“帕奇乌斯·亚历山大之家”中的相同主题壁画的时候,我们发现画家做了一个重要改动(图I.5):这里的盾牌不再显示山川河流,而是反射出海洋女神自己的形象。盾牌上的她同样穿着淡蓝的长袍,在暗色背景前以手托颊,只是方向完全相反。由此赫淮斯托斯的盾牌被转化成一个可以映照人物全身的大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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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I.3(a,b) 庞贝出土的描绘忒提斯访问火神作坊的不同壁画。1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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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I.4 忒提斯访问火神作坊。庞贝壁画线描图。尼古拉·拉·沃尔佩(Nicola La Volpe)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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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I.5 图I.2细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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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在这里强调的因此不再是盾牌的宇宙象征意义,而是它光亮如镜的表面。但是把盾牌描绘成一面大镜,他也可能在玩弄一个“互文性”(intertextual)的游戏——把忒提斯观看盾牌的情节,与希腊神话中另一个有关盾牌和镜面映像的著名故事在观者的想象中联结起来,以产生诙谐的效果。实际上,说起希腊神话中的盾牌和映像,大部分人——包括1世纪的罗马人——马上想到的肯定是珀耳修斯(Perseus)杀死美杜莎(Medusa)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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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太著名了以至不用在此多说。大致的情节是,为了获得自由,珀耳修斯必须割下并带回蛇发女妖美杜莎的头,可是美杜莎有一项致命的武器:她的眼光会把任何看到她的人变成石头。女神雅典娜(Athena)希望珀耳修斯成功,给了他一面光辉的盾牌并告诉他:唯一避免变成石头的方法是从盾牌的映像中看到美杜莎并杀掉她。珀耳修斯找到美杜莎和其他两个正在睡觉的戈耳贡女妖。按照雅典娜的指示,他看着盾牌上的映像走近美杜莎,割下她长满毒蛇的头,在隐身头盔的帮助下从戈耳贡女妖的追逐下逃走。最后珀耳修斯把美杜莎的头颅献给了雅典娜,这个女神将它镶嵌在同是由赫淮斯托斯制作的埃癸斯神盾上,使其具有让敌人在转瞬间化为石头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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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希腊瓶画描绘了饰有美杜莎头像的盾牌,上面赫然显现着妖女的蛇发头颅(图I.6)。画家似乎在和观者开玩笑:你现在正对着这个可怕的头——或者说这个可怕的头正对着你,那你是不是已经变成了石头,再也无法使用你的眼睛观看?另一些盾牌也显示出美杜莎的头,但却不是雅典娜的神盾,而是珀耳修斯用来杀死美杜莎的盾牌,上面也不是女妖的真正头颅而是它的倒影。如此一例见于公元前4世纪的一只红绘希腊陶瓶上,现由波士顿美术馆收藏(图I.7):站在右方的雅典娜左手执矛,右手高举着珀耳修斯献给她的美杜莎的头。对面站着头戴隐身帽的珀耳修斯,低着头若有所思。他的目光把我们的视线引到放在地上的盾牌,上面隐约显出美杜莎的头颅(图I.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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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I.6 希腊黑绘瓶画。公元前6世纪,巴黎卢浮宫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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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I.7 珀耳修斯将美杜莎的头献给雅典娜。希腊红绘瓶画,公元前4世纪,波士顿美术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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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I.8 图I.7细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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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相当复杂的图像。一方面,从直观上说,盾牌应是映射着雅典娜手执的美杜莎的头,它的作用有如现实中的一面镜子。但这个镜像也使观者想起故事中的更早情节,即珀耳修斯把这面盾牌用作镜子,通过它的反射割下美杜莎的头颅。在这种联想中,盾牌上的美杜莎镜像勾起对往事的回忆,似乎妖女的形象已经渗入这面“镜盾”之内,成为这个器物的自我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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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遥远的东方,与罗马同时的中国汉代也留下了大量铜镜和有关镜子的写作。检索之下,绝大多数汉镜也都是小型的“容镜”,虽不像希腊铜镜那样有柄可执,但也可以用手擎着或者放在镜架上使用,如我们在武氏祠画像和《女史箴图》里看到的那样(图I.9,I.10)。可照全身的大镜闻所未闻,就是志怪文学也没有提到过。但是在1979年,山东省考古人员在淄博市大武乡窝托村的一座西汉大墓中发现了一面长方形铜板,长1.15米,宽58厘米,厚1.2厘米,重达56.5公斤。它的一面平滑无饰,见过的人说是“虽在地下埋藏了两千多年,至今光亮可鉴”。另一面则以连弧纹列于长边边缘,中间部分以浅浮雕表现云间飞龙。龙身细长,舒展自如,龙首高昂,张口吐舌(图I.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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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I.9 武氏祠前石室画像照镜图。山东嘉祥,2世纪中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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