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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376264 拉封丹在其对赛姬的描写中不断地使用镜子和水泉,似乎这位美女的自身存在还不足以充分展示其美丽,必须由她的映像再次强调。当赛姬到达这个奇异宫殿的第一天晚上,仙女们引她在芬芳的水池中洗浴,然后在镜中看见出水芙蓉般的自己。在与丘比特共度良宵之后,充满幸福感的她在宫殿中徜徉,在一间大厅里看到古代美女的雕像——这里是特洛伊的海伦,那里是大马士革的阿尔米达,都曾以自己的美貌倾国倾城。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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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376266 在她们之间赛姬突然看到自己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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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376268 发出比所有雕像都优雅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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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376270 面对这个形象她感到一种秘密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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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376272 无法将目光离开,她欣喜若狂。(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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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376274 拉封丹没有明说赛姬如何看到自己的形象,因为这对17世纪的法国贵族来说不是个问题:皇宫大厅中经常陈设着希腊罗马神话人物的雕像,与观者的形象一起反射在墙上的镜中。果然,这种人物、影像和艺术品之间的互换,在随后一节中被拉封丹清楚地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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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376276 我们的美人——抑或是绘画和雕塑——暗中查看着自己的狂喜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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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376278 朝着这张面孔她转过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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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376280 在所有镜子里,还有每条钻石般的小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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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376282 她映射出的形象仿佛更加明亮灿烂。(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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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376284 正是由于拉封丹书中这个顾影自盼的情节,当穿衣镜风行后它被法国人称为“赛姬”。这个物件由此被全然女性化并与女性美及艺术创作联系在一起,力图取悦大众的画家和摄影师也因此获得了一个显示机智的方便之门。而当他们的作品不断以“赛姬”穿衣镜表现女性,它们也就在现代消费社会的环境中再造了这个半人半神的古老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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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376286 就像作为物品的穿衣镜一样,这个新的赛姬形象流通于社会中的各个层次,朝着一个极端化为色情意味的镜前女像,朝着另一极端衍生出学院派的古典主义裸体。费利克斯-雅克·慕林是巴黎的一个商业摄影师,1851年开办影楼时在商业局注册的专长是“裸体习作”。我们已经见到过他的一幅作品,拍摄的是一个穿衣镜前的裸体女郎,细腻的染色和豪华的册页式装裱强调了私密的氛围(见图3.5)。他的另一幅作品是一对立体照片,其中一个头戴花冠的裸女正如痴如狂地亲吻着穿衣镜中的自己(图4.8)。这个形象把美女赛姬和希腊神话中化为水仙花的男青年——爱上自己倒影的纳西索斯(Narcissus)——结合在了一起(图4.9)。穿衣镜于是成为清澈水塘的现代转译,成对的立体照片进而提供了彼此的镜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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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376291 图4.8 费利克斯-雅克·慕林,《亲吻穿衣镜中自己的裸女》。约1854年,盖蒂美术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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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376296 图4.9 约翰·威廉姆·沃特豪斯(John William Waterhouse),《纳西索斯》。油画,1903年,利物浦沃克美术馆(Walker Art Gallery)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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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376298 这种由“穿衣镜—女性美—古典艺术”构成的三位一体结合,在摄于同一时期的另一对立体照片中被给予更为寓言式的表达:摄影师把一座古代裸体女像直接放在镜前(图4.10)。人们可以把这个女像看成是希腊罗马时代的赛姬,她的形象在这里被称为“赛姬”的现代镜子复制。由此我们也可以更加了解另一幅同时期照片的隐喻:一个真实的现代女郎取代了镜前的古典雕像(图4.11)。两幅照片的同样构图和使用的同样的“赛姬”穿衣镜,在这个女郎和古代神话中美人之间画上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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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376303 图4.10 不知名摄影师,《镜前雕像》。黑白立体照片,约1865年,盖蒂美术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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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376308 图4.11 奥古斯特·布鲁诺·布拉奇海思(Auguste Bruno Braquehais,1823—1875年),《镜前裸女》。上色黑白照片,1850—1852年,盖蒂美术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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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376310 一幅曾被高度赞誉的19世纪晚期英国学院派油画——虽然它的光芒在随后的年代中已经黯淡了很多——是弗雷德里克·莱顿(Frederic Leighton,1830—1896年)的《沐浴的赛姬》(图4.12)。莱顿是当时流行于上层社会的新古典主义唯美画派最著名的代表。身为皇家美术学院院长,他的风格几乎成为英国学院派绘画的代名词。这幅油画描绘赛姬初至丘比特的宫殿,将要走入池塘沐浴的瞬间。她侧转身体抬起左臂,手中举起的白色浴巾衬托出她希腊雕像般的完美裸体,面前水池中的倒影使我们再次联想到纳西索斯的故事(见图4.9)。在被作为英国学院派绘画典范讨论时,研究者的注视点集中于画面的风格而忽略了画幅的物质因素,包括它的特定尺寸、不寻常的比例和画框的样式。这些因素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们都隐喻着“赛姬”穿衣镜:画的通高接近190厘米,宽约62厘米,正好是当时流行的穿衣镜的尺寸和比例;模仿希腊宫殿大门的金色边框,包括两边的立柱和上方的横额,也与穿衣镜的设计共通(图4.13)。画题中的“赛姬”因此被给予双关含义:一方面它指画中的美女,另一方面也指整幅作品模仿的穿衣镜。画中的美人凝视着自己在水池中的倒影,画前的女性观者也可以通过这面模拟的“赛姬”镜子想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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