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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希望将大脑的思考从身体活动中剥离开来，这表明，笛卡儿的二元论仍然影响着我们。对思维进行研究时，我们会在大脑内部的灰质区内快速定位思维和我们自己，把身体的其他部分看作支持生命的机械系统，保持神经回路的正常运转。笛卡儿和柏拉图等先贤哲学家只是对二元论进行了猜想，但思维和身体相互分离、独立运转的理论确实对人类意识产生了副作用。虽然在无意识的阴影下，思维做了大量的幕后工作，但我们只能从有意识思维开启的那一扇小而明亮的窗户，窥见思维的运作。并且，我们的意识一口咬定，它同身体是分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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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心理学教授马修·利伯曼认为，这种二元猜想源自我们的大脑分区：思考身体和思考思维时所调用的大脑区域不同。“当你思考身体和身体行为时，你调用了右半脑外表面的前额区和顶区，”利伯曼解释说，“但当你对思维进行研究时，调用的是大脑中部的前额区和顶区，这一部分连接了左右半脑。”当我们运用大脑的不同区域处理所经历的事情时，意识思维会将这些经历归属于不同的类型。利伯曼强调，虽然思维——身体二元论这个“根深蒂固的错觉”没有反映出真实的“本质差别”，但是它仍具有“直接的心理现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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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我们对自身理解的加深，我们越来越能意识到这种“现实性”是多么具有误导性。在现代心理学和神经科学领域，“具身认知”[4]是趣味性最强、启发性最大的研究课题。现在，科学家和学者证明了约翰·杜威在一个世纪以前的观点：大脑和身体的构成物质相同，并且，它们的工作原理也相互交织在一起，其关联程度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思考”的生物过程，不仅源自大脑的神经计算，也来自于整个身体的运动行为和感官知觉。爱丁堡大学的思维哲学家安迪·克拉克对具身认知进行了广泛研究，他解释说：“有证据表明，例如我们说话时做出的物理动作确实降低了大脑的认知负荷，此外，腿部肌肉和肌腱的生物力学也大大简化了控制性步行的问题。”最近的研究表明，视网膜并不像以前想的那样，是被动的感觉器官，向大脑发送原始数据，实际上，视网膜塑造了我们看到的东西。眼睛也拥有智慧。甚至概念性思考也会涉及身体的感知系统和运动系统。当我们对世界上的事物或现象（例如树枝或风）进行抽象思考或隐喻性思考时，我们会通过思维再现甚至模仿出身体的感知经历。克拉克表示：“对于同人类类似的生物来说，身体、世界和行动共同构成了那个难以捉摸的事物——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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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脑、感觉器官和身体其他部分之间，认知功能是如何分配的？这个问题仍然是人们研究和争论的焦点。支持具身认知的人提出了一些夸张的论断，例如，他们认为个体思维超出了身体的限制，存在于周围的环境里，这种观点颇具争议。但有一点非常清楚，我们不能把思维同身体分割开来，就像我们不能把人类同世界这个造物主分开一样。哲学家肖恩·加拉格尔说过：“具身化已经触及人类经验的方方面面：从婴儿期的基本感知和情感，到人类的复杂互动；从语言的习得和创造性使用，到判断和比喻所涉及的高级认知能力；从意图性行为所体现的自由意志，到创造为人类提供精神供养的文化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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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拉格尔提出，具身认知有助于我们理解为什么人类在技术使用方面特别擅长。适应了周围的环境以后，我们的身体和大脑很快就会将工具和其他人工制品融入思维过程——从神经层面来说，我们把这些东西视作自身的一部分。如果你拄着拐杖走路，用锤子劳动，或是挥舞着刀剑作战，大脑就会把这些工具纳入神经网络。并不是只有人类才能通过神经系统把身体和工具结合起来。猴子可以用树枝在地上挖蚂蚁或白蚁，大象能用长满叶子的树枝扇走叮咬它的苍蝇，海豚在海底挖掘寻找食物时，会用小块的海绵状物保护自己，避免被刮伤。但是，智人[5]在推理和规划方面能力出众，这使得我们能够设计出精致的独创性工具和仪器，这些工具用途多样，可以拓展人类的思维能力和身体能力。一直以来，我们都在朝着克拉克所说的“认知混杂”发展，这种“混杂”将生物和技术糅合在一起，内外兼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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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内化对我们来说并不难，但也会让我们误入歧途。为工具赋予能量可能并不会实现人类利益的最大化。现在存在一个非常讽刺的现象：虽然科学家越来越多地发现身体行动和感官知觉在思维、记忆和技能发展中的重要作用，但我们真正行动的时间却变少了。更多时候，我们的生活和工作是通过计算机屏幕上显示的抽象介质来实现的。我们脱离了肉体的躯壳，为自己加上了感官的枷锁。计算机具有多种功能，在它的帮助下，我们成功设计出了许多工具。但是，同期望的相反，这些工具却窃取了工作给我们带来的身体上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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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认为思维和身体是分离的，这是直觉观点，但这种观点是错误的，会导致我们低估同世界相融的重要性。反过来，我们很容易就会认为，计算机——从表面来看就像人工大脑，一台“思维机器”，是高级工具，能够进行思维活动。迈克尔·琼斯认为，正是得益于谷歌的地图工具和其他在线服务，“人类的智商至少提高了20个点”。我们可以依靠软件四处游走，设计建筑物，进行其他类型的思维或发明创造性工作，但我们被自己的大脑欺骗了，误以为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牺牲，或者至少没有丢失什么重要的东西。更糟的是，我们仍忘了还有替代品。我们也忽视了一个问题：我们能够重新设定软件程序和自动化系统，非但不会削弱反而会加深我们对世界的理解。人因研究员和其他自动化专家已经发现，人类有办法打破玻璃笼子，同时保留计算机带给我们的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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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码≈0.91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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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iBeacon是基于当前最新的蓝牙低功耗4.0技术的，可以用它来打造一个信号基站，当用户持有iOS（苹果公司的移动操作系统）设备进入该区域时，就会获得基站的推送消息。——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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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AD即计算机辅助设计。——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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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具身认识也称“具体化”，是心理学中一个新兴的研究领域。具身认知理论主要指生理体验与心理状态之间存着强烈的联系。——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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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全部现代人的属和种。——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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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笼子：自动化时代和我们的未来 第七章 自动化，为了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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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笼子：自动化时代和我们的未来 到底谁需要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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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自动化时经常会跳出这个问题，有时运用了其他修辞或表达方式，但归根结底发问的内容都是一样的。如果计算机快速发展，而相比之下，人类的发展进程相对较慢，人类笨拙且容易犯错，那么，为什么不设计一个完美无缺、至臻至善的系统，不需要人类监控或干预就能独立执行任务呢？为什么不把公式里所有的人类因素都剔除掉呢？2013年《连线》杂志刊登了一则封面故事，文中技术理论家凯文·凯利宣布：“我们要让机器人来接班。”他以航空业为例：“计算机大脑——飞机自动驾驶仪能自动驾驶787喷气机，但是，我们却要在驾驶舱里安排人类飞行员，负责看管自动驾驶，做到‘有备无患’，这是不合理的。”2011年爆出有人驾驶谷歌汽车发生车祸的新闻以后，某作家在知名的技术博客上呼吁：“我们需要更多的机器驾驶员！”针对芝加哥公立学校教师罢工事件，《华尔街日报》评论员安迪·凯斯勒半开玩笑地说：“为什么不忘了教师这回事，给404 151个学生每人发个iPad或是安卓平板电脑呢？”在2012年发表的一篇短文中，硅谷德高望重的风险资本家维诺德·科斯拉认为，当医疗软件（他称之为“算法医生”）不再只是初级护理医师的帮手，而是经过不断发展，已经可以用来诊断病情且完全取代医生时，医疗事业将会取得长足进步。他写道：“最终，我们不再需要普通的医生。”自动化可以“医治”我们这些不完美的自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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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非常诱人，却过于简单了。机器会遗传制造者那容易犯错误的毛病。即使是最先进的技术，早晚也会出现故障、无法运行。而在运行过程中，计算机系统可能会遇到许多设计者和程序员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这时，算法就会受困其中，无从入手。在2009年年初，大陆连线在布法罗坠机前的几个星期，美国空中客车A320飞机在从纽约拉瓜迪亚机场起飞的过程中撞上了一群加拿大雁，导致所有引擎都失去了动力。机长切斯利·萨伦伯格和副驾驶杰弗里·斯基尔斯立即做出反应，冷静果断，经历了令人备受折磨的3分钟，成功将几近残废的飞机安全迫降在哈得孙河面上。所有乘客和机组人员都获救了。如果驾驶室里没有负责“照看”A320的驾驶员，这架搭载着最先进自动化技术的飞机将会坠毁，机上的所有人员都会遇难。一架客机所有的引擎都失去动力是很少见的。但是，在出现机械故障、自动飞行失灵、恶劣的天气和其他意外事故时，驾驶员拯救整个飞机的事件却并不罕见。德国《明镜》周刊（Der Spiegel）在2009年的航空安全特辑中写道：“一次又一次地，自动化飞机上的驾驶员总会遇到一些飞机工程师未曾预料到的、新的、危险的意外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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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领域也存在这个问题。许多新闻媒体都报道了谷歌普锐斯发生的严重事故。但是，我们不知道，自始至终，谷歌汽车和其他自动测试车辆都配有备用司机，他们要在计算机无法完成操作时接过方向盘。按照政策规定，谷歌要求汽车在居民区街道上行驶时，都必须由人来驾驶；任何员工想要驾着谷歌汽车出去兜风，都必须完成严格的紧急驾驶技术训练。自动驾驶汽车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完全不需要人类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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