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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41 在这一点上,尼葛洛庞蒂的描述可作为很好的旁证。他的《数字化生存》一书,是他发表在《连线》杂志上的专栏文章集结、整理而成的。他能成为《连线》杂志最受欢迎的专栏作家,首先要归功于他的儿子——正是由于儿子的推荐,他才注意到这份杂志。在为《连线》杂志撰定文章的过程中,他发现,在这份杂志的读者中,有很多是10到15岁的少年。这些小读者不仅自己阅读这份杂志,而且把它作为圣诞礼物送给父母。这种现象说明,数字技术作为一种知识,打破了学习一般知识时父母充当老师,孩子允当学生的常规。面对数字化技术,孩子们如鱼得水,父母辈反而感到焦虑。儿童和少年在数字时代来临的时候之所以如鱼得水,是因为数字时代本来就是一个少年精神的时代。要知道“在赛柏空间里我们是谁”,就要看我们在多大程度上拥有或保持这种少年精神(少年气或牛仔气)。如果我们有太多的成人气甚至老人气,那么在赛柏空间和数字时代里只能是充满焦虑、无所失从的落魄者,只能沦为信息和财产(在数字时代,此二者其实是同一回事)上的穷人。只有怀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态,“强制性地使自己陷入不安宁的状态”,“持续不断地再度发明我们自己”,我们才能不至于在如早年美国西部那样动荡不宁的赛柏空间里丧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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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43 乔治·吉尔德在《对于互联网的焦虑》(Angest on Internet)一文中谈到了许许多多“焦虑”,在我看来,这些“焦虑”说到底都是一些垂垂老者对于青春少年的阴暗心理,鲁德主义和技术虚无主义是其极端。吉尔德花了很大的篇幅分析了一位名叫阿维·弗里德曼的经历,意在表明 Internet 的真正生机所在。弗里德曼的经历生动地反映了少年精神如何是数字时代的时代精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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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45 弗里德曼1970年出生费城。他从8岁(1978年)起就对电脑着迷。在这一年的出埃及节(Seder,基督教为纪念当初摩西带领犹太人成功地逃离埃及而设的节日)他颇有眼光的叔叔送给了他一本关于BASIC程序语言的书给他。“数月之后,他就成了一个信息上的富人。挖下了一条他与这个地球上的五十亿人之间的鸿沟。”他在年仅12岁(1982年)的时候就成了E-mail和Usenet的活跃的使用者,他对他父亲的DEC PD-11型电脑上运行的Unix操作系统的深奥命令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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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47 1986年,年仅16岁的弗里德曼开始探索 Unix机器对于商业数据库的用途,他惊异地发现一些体面的商人给他大把大把的钱,让他在电脑方面为他们提供帮助。不久,他挣起了律师的薪水(他的母亲是费城的一个税务律师)。他找到了多得“令人吃惊的业务”,并“甚至感到非常好玩”。尽管如此,在他高中毕业后,他的父母还是让他去读大学,把他送进了麻省的一所大学。在这所大学里,他在电脑方面的天才得不到赏识。几周以后,他退了学,到设在费城郊区的国家软件测试实验室找了一份工作,随后他又在附近的天普大学(Temple University)注册上学。在他1996年的时候,他已是一个成功的I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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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49 他在费城(被认为是全球互联网络的中枢地带)以每月从12.5到20美元不等的价格提供进入Internet 的服务。他的公司竟然设在温德摩尔市郊外的一个地下室的工作间,他的雇员只是他自己。他的“洋溢着才华和智慧的大脑和地下室”使他在生意上大获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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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51 通过弗里德曼的网络存取(Net Access)公司,一位名叫王孟文(音)的人设立了自己的个人网页(Web Page)。这个网页在一周之内便吸引了大约35000个用户。这个网页以其饭馆评介、电影评论、费城地图、技术指点和其他娱乐项目,广泛吸引了从《福布斯》杂志到斯堪底纳维亚电视台的众多媒介的注意。他现在已经在弗里德曼的Net Access上建立了一个服务器 Pobox.com,向他的顾客提供一个无论他们在哪里都可以进入的永久性Internet网址,而且还发展了网页设计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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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53 尼葛洛庞蒂和吉尔德都看到了儿童、少年、青年人在数字时代的优势,但他们没有深究这种现象背后的文化含义。而发明了公共钥匙加密(public-key encryption)技术(这种技术能为任何人确保不间断的隐私权)的惠特菲尔德·荻菲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道:“我一直相信这一命题——一个人的政治观念与一个人的智力劳作的特点是无法分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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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55 理解了这句话,我们就能很好地理解推动数字化信息革命的“革命家”们为什么是一些“男孩革命家”。像瓦特这样的导致工业革命的技术革命者的智力劳作与其政治观点很可能是分离的,至少二者之间的关联并不密切,而推动数字化信息革命的技术革命者和技术能手的智力劳作却与他们的政治观念、以至于整个文化价值取向是密切相关的。没有嬉皮士的社群主义和自由主义,没有“自我依靠”的黑客伦理,赛柏空间是不可能建立起来的。也正因为赛柏空间、“电子前沿”是由“男孩革命家”建立起来的,所以在这个国度里没有“成年人”和“老年人”的生存的地盘。不管你实际的年龄有多大,只要你相进入赛柏空间,或者说想在数字时代不被淘汰,你就必须在心态上成为一个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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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57 孤独的狂欢:数字时代的交往 [:1700417805]
1700418758 人脑与电脑的“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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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60 吉尔德所认为的,消解、侵蚀“中心化机构”的是微芯片和光纤技术的加速度发展。按他的说法,决定电脑产业的是“半导体和网络电子学的爆炸性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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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62 这种进展是受两大“规则”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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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64 第一个规则是:微芯片效用与成本的比值与单个芯片上集成的晶体管的数量的平方成正比。根据英特尔公司总裁摩尔的计算,单个芯片上晶体管的数量每18个月就翻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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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66 第二个规则是关于“遥观宇宙”(telecosm,即由网络所导致的新的时空下的个人生存空间,其含义详见《我的数字新娘》一章)的,它的主要意思是:网络化电脑的效用与成本的比值与连接到网络上的电脑数量的平方成正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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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68 前一个“规则”是由摩尔提出的,所以叫做“摩尔规则”;后一个规则是由一个名叫梅特卡尔夫的人提出的,所以叫做“梅特卡尔夫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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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70 当今的电脑行业有一句流行的观念:一种技术一旦被投入市场,就意味着这种技术已经过时。隐藏在这种急剧的市场竞争、变化背后的是“创造性的破坏的供方节奏”。“激进的发明”从各自的“据点”默无场息地扫荡着工业社会的经济结构和模式(因为这种扫荡太快了,当你注意到它时,它几乎已经结束,所以这种扫荡不是轰轰烈烈而是默无声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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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72 关于电脑技术发展的加速度问题,有两个未能活到今天的思想家已经预见到这一点。一个是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一个是现代媒介研究宗师麦克卢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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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74 海德格尔指出,技术发展遵从着它自身的意志,而不是来自于人的“权力意志”,他把技术的意志称为“意志的意志”,即“超越任何‘权力意志’的直接控制的驱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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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76 麦克卢汉的研究者米切姆指出,麦克卢汉的技术理论与海德格  尔的技术哲学是有相通之处的。麦克卢汉同样看到了技术自身的不可扼止的生存意志。他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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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78 进化过程通过向机器形态的迁移,得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加速发展。机器反过来对延伸出它的人产生影响,机器因此而具有替代性的生殖机能。……每一种技术在造就它的人身上都造成新的紧张和需要。新的需要及其新的技术回应,是由于我们拥抱现存的技术而诞生的——这是一个生生不息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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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80 具体地说,电脑作为人脑的延伸,一旦被制造出来,就有了自主的力量。它强迫人来优化它,改进它。它调动起人追求更多更快更好更省的欲望,人也就成了自己欲望的仆役。正如人发明了无声电影之后,就要想办法制造有声电影,然后想办法制造彩色电影、立体电影、全景电影。用麦克卢汉的话来说,“无声电影大声呼唤声音,有声电影大声呼唤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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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82 就电脑而言,这就更加明显了。主机型电脑大声呼唤个人电脑,“286”大声呼唤“386”,“386”大声呼唤“486”、“586”。电脑使人得了一种“集体强迫症”,它强迫人为它不断升级,在人与电脑的技术性交往中,电脑的权力甚嚣尘上。“正如蜜蜂在自然界所起的作用一样,人在技术的天地里自始自终也起着性器官的作用。”人脑成为了机器(尤其是计算机)的繁殖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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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84 麦克卢汉把这种现象形容为“人与机器的做爱”。人出于欲望(意志)而制造了机器(计算机)并与它“做爱”(技术性的交往),在“做爱”的过程中,机器满足着人的欲望,同时又调动起更高、更强烈的欲望,欲望和行为不断升级。但技术是一个用情不专一的登徒子。它有不断更新的化身,人一旦拥有它的某个化身(某一代技术),也就意味着他很快成为它的弃妇。它在这场交往中重新获得了更多的青春和活力,人却在这场交往中失去了红颜。拥有某一代技术的人在随后的时间里成为新技术的集体的弃妇。在技术领域里,的确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三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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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86 我们一方面说电脑革命是由离经叛道的技术牛仔发动的,没有反对循规蹈矩的少年精神,就不可能有电脑革命,因此数字时代只能出现在有自我依靠伦理传统的美国。另一方面又说技术(尤其是数字技术)有它自己的生存意志,超出任何人的权力意志直接控制的意志的意志,人对于技术没有自主性。这两种说法岂非背道而驰?其实这两种说法不仅不矛盾,而且是相互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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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418788 海德格尔和麦克卢汉的技术哲学都具有比喻的色彩。他们把技术人格化,好像技术是一种人格化的神,相对于技术之神,人只能扮演一种仆役的角色。换言之,人的技术探索只不过是出于冥冥之中的技术之神的意志的操纵,技术借人的努力来展示自己的力量。这种理论有其神学背景:技术精英是技术之神的“选民”,如同在圣经里,犹太人是实现神的意图的选民。从整体意义上讲,“选民”是无自主性可言的,然而从局部意义上讲,选民必须有超常的意志力和强烈的使命感,否则就难以完成神赋予他们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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