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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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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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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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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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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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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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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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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在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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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数字时代,纵然两个“知交”一个在“天之涯”,一个在“地之角”,但他们不会有知交零落之感。“地球村”消除了“故乡”与“他乡”的分别,同处“地球村”,何人再起故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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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诗人张籍曾写过这样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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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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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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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时代,彼此分离的亲人、朋友能得到对方的音讯是一件极偶然因而也极幸运、极“奢侈”的事。极不发达的交通、通信条件(“寄书常不达,况乃未休兵”)自然而然地使一封家书“抵万金”。薄薄的一张纸上,负载着“讯息”和“信息”实在是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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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使“轻”的东西变得异常沉重了呢?是极难消除的空间距离(俗语“千里送鹅毛,礼轻仁义重”形象地表达了这种距离与讯息分量的反比关系)。当然也可以说,是人极难克服的自身的“重”——如果人能像鸿雁一样轻,自由地飞翔,家书也就不再沉重,甚至都不用写家书。在那种情况下,彼此分离常常意味着杳无音讯。人们只能在梦中相见,(如诗云:“可怜无定河边骨,正是春闺梦里人”,“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或者以文学的形式排遣思念之苦。从杜甫的《梦李白二首》中我们可能具体体会到诗人欲寄思念无从寄的沉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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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今君在罗网,何以有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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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告归常局促,苦道来不易。江湖多风波,舟辑恐失坠。……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千秋万世名,寂寞身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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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的距离障碍(“路远不可测”)使人万难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如同陷在一个无形的大网——“罗网”,“恢恢”之“网”,使人倍感孤独——“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而在数字时代里,人不用再幻想自己“何以有羽翼”,因为今天的人身处一个不是束缚他而是给他极大自由,让他以光一般的速度四处“行走”的“恢恢”之“网”——互联网,光的速度勾销了空间距离,穿越了空间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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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经常困挠着人们的离别之苦,对于身居地球村的村民来说实在是太隔膜了。讯息因为光速而“失重”,变得异常地“轻”。当我们发送一个电子邮件时,我们不会有“意万重”的感受,不会“临发又开封”。用不着“还将两行泪,遥寄西海头”。我们也不必问远方的朋友的“归期”,在“巴山夜雨时”,我们可以通过 Internet 上的可视电话,与对方“共剪西窗烛”。通过Internet,我们可以与生活在地球上任何角落的任何我们相识或不相识的人对弈,决不会体会到那种“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的落寞之感。一“0”一“1”之“道”使地球村的村民在很大程度上“得道成仙”。他们虽然不能免除对于“死别”的恐惧(对于“死别”,照样是“吞声”),却大大减少了“生离”带来的痛苦——对于“生别”,我们不用“常恻恻”。在很多时候,他们像神仙一般过快活——快如光速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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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必不可少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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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葛洛庞蒂对于人类将要进入的这个新的交往共同体的乐观态度溢于言表。尼氏本人真不愧为数字时代的“福音传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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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哪怕我们十二分地相信“Internet 一定要实现”,我们也禁不住要问:Internet 的实现就意味着神话成为现实吗?在赛柏空间里人真的能像神仙一样自由地飞翔吗?“数字化生存”真的意味着“神话化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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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轻”就一定意味着福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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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常情况下,生活在一个由原子构成,受重力吸引的世界里,“拈轻怕重”、“避重就轻”是人之常情。人们不愿(虽然又不得不)负重,人们自然地向往“驾轻就熟”、“身轻若燕”的自由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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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成为人“负担”的不仅仅是“重”,纯粹的“轻”与纯粹的“重”一样,都会令人苦不堪言。在摆脱了地球引力的太空中,“轻”不仅没有使人感受到自由,反而成为一种新的奴役性力量。一旦“轻”成为现实,那么如果没有否定、节制这种现实的力——“重”,人的力量在“轻”的现实中就会大而无当,人的行为和思想都将陷入失调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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