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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对创造力的痴迷其实是很有趣的。“创造性”一词的意思是“具有价值的新奇事物”,这实际上是20世纪资本主义对“创造性”一词的典型诠释。它源于20世纪40年代广告业高管亚历克斯·奥斯本(Alex Osborn)写的“心灵鸡汤”类书籍。像《你的创造力》和《头脑风暴》这样的书籍,都希望引导人在个人层面和组织中实现创造力。但在商业化“创造性”之前,创造性活动的目的在于捕捉人类试图理解世界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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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继续像机器一样在世界上行尸走肉般活着,或者我们可以选择打破规则的限制去理解我们存在的意义。正如心理学家卡尔·罗杰斯在他的文章《走向创造力理论》中所表达的那样,“它是扩大、延展、进化、成熟的冲动,是一种表达和激活躯体所有能力的倾向,这种能力的激活增强了躯体或‘自我’。”正因如此,拥有创造力的是人类而不是机器。今天的人工智能与人类的创造力相比还有一段距离,但它在促使我们更具创造力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可思议的是,它给了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缺失的点燃创造性的“火镰”,最终它可能会帮助人类减少机械重复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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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根结底,我认为罗杰斯分析中的“自我”这个词是关键所在。我认为,人类的创造力和意识是密不可分的。如果没有意识的概念,我们就无法理解什么是创造力,我们为什么会有创造力。虽然不可能有方法去证实,但我怀疑这两者是同时出现的。伴随着我们精神世界的构建与实现,人类渴望了解自己,并将所得分享给那些无法进行“自我”创造的人。对于巴西作家保罗·科埃略(Paulo Coelho)来说,这种渴望是人性的一部分:写作意味着分享。他想要分享的东西是人类的一部分——想法、观念、观点。杰克逊·波洛克说:“绘画即探索自我。每个优秀的艺术家都会画出他自己。”意识的问题之一就是,任何人都不可能真正理解其他人:你的疼痛和我的一样吗?你在极度快乐的时刻所感受到的狂喜和我的是同样的感觉吗?这是科学永远无法回答的问题。对于情绪而言,一则故事或一幅绘画要比一台试图扫描我们情绪状态的核磁共振扫描仪更好。对于创造性艺术而言,音乐与文学可能是描绘探索我们作为有意识、有情感的人类到底意味着什么的最好的“画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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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家艾略特写道:“无论是画家、诗人,还是文学家,我们对这些艺术家最大的感激之处是他们将我们的同情心延伸了出去……艺术是最接近生命本质的东西,这是一种放大了的体验,是一种超越个人命运与他人接触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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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在调解个人与群体的关系中所扮演的政治性角色也是关键的,它往往是关于改变现状的愿望:打破人性,打破当前的游戏规则;为我们的人类同胞创造更好的,或者仅仅是不同的东西。这无疑是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的动机之一:“当坐下来写一本书时,我不会对自己说,我要制作一件艺术品。我写这篇文章是因为我想要揭露一些谎言,表达一些我想引起大家注意的事实,而最初我关心的是能促成举办一个听证会。”对于扎迪·史密斯(Zadie Smith)来说,她讲故事有一种政治动机:“写作是我表达的方式,它可以帮助消除我们可能会误入歧途的各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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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人们会成为这些艺术作品的欣赏者?也许欣赏艺术作品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一种创造性的行为,欣赏者参与其中。通常需要一些创造力才能与许多艺术作品产生欣赏的联结,这些作品特意为观众、读者、听众留下空间来发挥他们自己的想象。朦胧是艺术创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这是欣赏者可以发挥创造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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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认为,我们的生活就是一种创造性的行为。莎士比亚是最早意识到这一点的人之一,他在其著名诗作As You Like It中这样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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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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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 the world’s a st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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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 all the men and women merely play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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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y have their exits and their entran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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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 one man in his time plays many par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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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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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个大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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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男女女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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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谢幕与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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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扮演几多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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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心理学家杰罗姆·布鲁纳(Jerome Bruner)认为:“‘自我’可能是我们创作过的最令人印象深刻也是最复杂的艺术作品。”被我们称为艺术作品的,无论是音乐、绘画,还是诗歌,几乎都是副产品,或者说是我们“自我”创造的一部分。我们又回到了缺乏“自我”的问题上:“自我”的缺位是机器创造力的根本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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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力与死亡息息相关,也与人类的意义密不可分。许多人在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时,如果发现宗教传说毫无意义,也许会在身后留下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将使他们获得“永生”,有时是一幅画、一部小说、一个定理、一个孩子。这些都是企图利用创造力来“欺骗”死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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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死亡是我们重视创造力的原因之一。如果柯普真的成功地编写了一种算法,可以大量生成肖邦的玛祖卡舞曲,就好像它让肖邦不朽一样,这会让我们感到开心吗?我不这么认为,反而觉得它会让肖邦创作的作品贬值。这样的它难道不像巴别图书馆吗?包含了一切,却什么都没有。真正重要的是,肖邦的选择。难道国际象棋在某种程度上不是因为计算机的力量被贬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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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人类与国际象棋、音乐、数学、绘画的“斗争”,是自身价值实现的一部分来源。许多人认为如果我们彻底解决了死亡的问题,创造出不朽的自己,将会使生命贬值,使活着的每一天都变得毫无意义。在某种程度上讲,我们必死的命运确实很重要——意识到我们必死的命运是意识的代价之一。我的iPhone不可能意识到它将在两年后过时,但是当它意识到时,是否会被什么所驱使,试图留下一些东西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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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机器变得有意识之前,我认为它不会仅仅是一个扩展人类创造力的工具。我们知晓怎样才能在机器中创造意识吗?在机器中创造意识需要什么呢?有一些关于人脑神经网络在清醒时和深度睡眠时(我们最无意识的状态)区别的研究,两者的关键区别似乎是反馈的质量不同。大脑在清醒时有意识,活动会从大脑中的一个地方开始,并在整个神经网络中级联,再反馈回原始来源,然后反复重复这个动作序列。这种不停歇的反馈会更新我们的体验。观察处于深度睡眠的大脑,我们只能看局部的兴奋,其没有形成这种反馈的机制。通过机器学习、交互式学习,人工智能具有了某种类似人脑反馈性质的行为特质。这是不是人工智能迈向有意识的第一步,让它最终可以变得真的有意识,然后真正地具有创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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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机器真的变得有意识,我们怎么去感知呢?它的意识会和我们的一样吗?我相信在未来,依靠我们人类所有的科学成果,在创造有意识的机器的道路上,不会有什么难以逾越的障碍。一旦我们成功了,我希望机器的意识与我们的意识截然不同,我相信它会告诉我们它是什么样的。那时,创造性的艺术将成为我们互相了解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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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故事与磁共振成像扫描比起来,可能是我们试图理解、掌握像手机一样的智能电子设备更好的途径。这就是为什么到目前为止,在文学创作领域所有所做的努力中,《探索者》带来的感觉是最接近我们期望从有意识的机器中看到的:它是一种试图与人类产生共鸣并理解我们世界的算法。我们开始思考,在未来是否真的有一天当机器变得有意识时,讲故事会是一个重要的工具。当然,机器可能是被强迫讲故事的,而不是像我们一样拥有那种讲故事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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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故事是一种强大的政治工具(把人类社会维系在一起),如果机器变得有意识,那么其分享故事的能力可能会把我们从对人工智能有所恐惧的世界中拯救出来(现在科幻题材的作品经常描述未来的机器是多么的恐怖)。小说家伊恩·麦克尤恩(Ian McEwan)在美国发生“9·11”恐怖袭击事件后所表达的,以及他对同理心的重要呼吁,令人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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