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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们还要更细致地审视一下整个过程。假设杰克不是一次只接受一项手术，而是一次性全做了，他直接做了全脑扫描，把大脑中的信息储存在一台电子神经计算机当中。每个人做事的时候都想一步到位，杰克也一样，他还一口气升级了自己的肢体。一次性做了这些转型手术是否就改变了一切？好吧，一次性从神经电路变成电子电路或光子电路与一步一步的变化有何区别？就算是杰克一下子就做完了手术，他也还是从前的他，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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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杰克的大脑和身体还和以前一样吗？假设他做的是一次无创型扫描，那么其大脑和身体就不会有任何改变。他还是杰克！无论扫描后的信息后来是否储存下来制作成杰克的副本，都不会改变杰克仍然是从前的他这一事实，相对而言他并没有变化。或许杰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是否产生了一个新的自己。就这一点而言，也许我们可以创造很多个新杰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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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完成这个过程需要破坏旧版的杰克，那我们就要采取一些能够保证质量的步骤来确保新版杰克功能健全，这样做算不算谋杀了杰克（或者旧版的杰克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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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杰克接受的不是无创型扫描，那这就算是一次“破坏型”扫描。从技术角度来讲，破坏型扫描要简单得多——事实上，1999年就有了这项技术，可以破坏性地扫描冷冻神经区域，查明神经元间的连接，还可以使用逆向设计神经元的数字模拟并行算法。1凭借目前的带宽还无法迅速扫描大脑的每一部分，只能扫描一小部分。但是可以用同样的速度扫描其他项目，比如扫描人类基因组。1991年时研究人员若想凭借这样的速度扫描人类的遗传密码序列，那得花费几千年的时间才能全部扫描完毕。不过，当时设定了一项“14年计划”，现在已基本实现了这一目标。人类基因组计划的截止日期显然做了（正确的）预期，即我们用来给DNA遗传密码排序的方法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加速。人类大脑扫描项目也存在同样的现象。我们现在也可以扫描人脑，但速度却很慢，不过就像受加速回报定律制约的一切速度一样，这个速度几年后就会获得指数级加速度而快速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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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假设我们已经用破坏型扫描法对杰克进行扫描，同时把信息储存在新杰克体内。可以把这一过程视为把杰克“转移”到新的大脑和身体里面。也许有的人认为杰克并没有遭到破坏，只是被转移到一个更好的化身中。但是，难道这不是对杰克做了无创型扫描，接着把信息储存在新杰克身体当中，然后再破坏了以前的杰克？如果这一步骤的顺序基本上相当于杀了杰克，那么分步转移杰克的做法差不多也具有同样的效果。因此，也可以认为任何一种转移杰克的过程都相当于让旧版的杰克杀了自己，所以新版杰克就不再是原来的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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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星际迷航》推出了虚构的以光速飞行的远程传输技术，使扫描及信息重组等概念逐渐深入人心。在这部科幻电影中，扫描和重组技术大概是在纳米工程的基础上完成的，也就是以粒子为单位建立的，而非前文中预期的那样对神经信息处理的主要运算方法进行了重构。但这两个概念差不多。因此，可以说《星际迷航》中的角色每经历一次传输就相当于自杀一次，与此同时也创造了一个新的自己。虽然从本质上讲，这些全新的角色与从前的角色完全一样，但他们却是由完全不同的粒子构成的，除非我们想象这些真实的粒子被传送到一个全新的目的地，然后被立刻重组起来。也许只传送信息并且使用本地粒子将信息储存到新的化身当中会更容易操作一些。但这可行吗？意识究竟是真实粒子的一种功能还是只是真实粒子的形式和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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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认为意识和身份根本不是特定粒子的功能，因为我们自己的粒子一直处于不断变化的状态当中。从细胞的层面来看，我们可以在几年时间内更换大部分细胞（不过脑细胞无法改变）。2从原子的层面来看，变化的周期要更短一些，我们的脑细胞也是如此。人类根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粒子集合体。物质和能量的形式是半永久式的（逐渐变化的），但是人类体内真正的物质含量却一直处于变化之中，并且变化速度非常之快。这种形式很像溪流中的水。奔腾不息的水流绕过小溪中的石块形成了一种独一无二的特殊形式，这种形式会连续几个小时甚至几年保持相对不变。但是构成这种形式的真正的物质——水其实已经在百万分之一秒之内就被替换了。这表明，我们不应该把人类的基本特性同某些特定粒子联系在一起，而应该与我们所呈现的物质及能量模式联系起来。如此看来，我们认为新版杰克和旧版杰克是同一个人的原因其实在于，他们的模式是相同的。（有的人可能认为虽然现在的杰克和以前的杰克在某些功能上相似，却并不完全一样。不过，这种质疑却避开了最关键的问题，因为我们完全可以利用纳米技术一个原子一个原子地重构杰克的信息，而不只是复制最重要的信息处理演算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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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哲学家似乎对这种“模式决定身份”的论点钟爱有加。相对于粒子来说，人类的模式变化很慢，这一观点的优点显而易见。但相反的观点认为，旧版杰克就默默地等着自己的“模式”被扫描以后储存在新的计算媒介里，而自己将被“斩草除根”。旧版杰克也许会突然意识到“模式决定身份”这一观点是有缺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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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机器一样思考与超越机器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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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无法解决自然的谜题，因为归根结底，我们也是谜题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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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斯·普朗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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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所见所感，难道不是梦中之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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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加·爱伦·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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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使万物皆虚幻，没有什么是真实存在的，会怎样？若果真如此，我的新地毯一定买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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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迪·艾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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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观体验与主观感受之间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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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否能够把潜入湖中时的感觉解释给那些从来没有下过水的人听？能够把性带来的快感解释给那些从未有过性欲的人听（假设能够找到这样的人）?能否把音乐激发的情感共鸣解释给先天耳聋的人听？聋人当然也会对音乐有诸多了解：看别人随着音乐的节拍扭动身体，研读音乐的发展历程，了解其现实作用等。但这些都无法同亲耳聆听一曲肖邦的前奏曲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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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0.000 075厘米的波长观察光线，我能看见红色；换作0.000 035厘米的波长去观察，看到的就是紫色。把其他彩色光线混合在一起也能产生红色和紫色。如果红色光线和绿色光线以适当的方式混合起来，就能看见黄色光线。不过，变换波长同混合不同颜料原理不同，因为不同颜料混合起来得到的颜色只会减少，不会增加。人类对色彩的感知远比对电磁频率的感知复杂，但还是没能透彻地弄明白这其中的原理。即使我们已经有了令人十分满意的思维过程理论，这种理论也无法表达红色或黄色带给我们的主观感受。我发现语言并不足以描述自己对红色的感受，这种感觉也许可以表达得更具诗意一些，但除非你本人有过同样的体验，否则真的不可能理解那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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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怎么知道你在讨论红色的时候跟我有着同样的感受呢？也许你对红色的感受与我对蓝色的感受一样，反之亦然。究竟怎样才能证明我们对这些色彩的感受是一样的呢？其实，我们很清楚这些感受之间肯定会有差异。因为我是红绿色盲，很多颜色在我眼里完全一样，可别人看来却有不同。没有这种困扰的人的感受显然与我不一样，那你们感受到的是什么呢？我永远也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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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型乌贼是一种非常奇特的社交型生物，其眼球构造同人类的非常相似（这一点很令人称奇，因为两者分属完全不同的种系），乌贼的眼球也拥有非常复杂的神经系统。几位非常幸运的人类科学家已经同这些头足类生物建立了友好关系。那么作为一只巨型乌贼又是怎样一番感受呢？当我们看到乌贼对危险做出反应并且做出的举动让我们想起人类情感时，就会推断它们的感受和人类相似。可那些无法在人类这里找到对应情感的乌贼的感受又是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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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些家伙究竟有没有这些感受呢？也许它们根本与“机器”无异，只会对周边环境的刺激做出本能反应。也许它们根本就没有生命。有的人认为只有人类才有意识，动物只是“本能地”对周边环境做出回应，也就是说，它们和机器一样。还有的人（包括我本人在内）认为，似乎动物也是有意识的，因为动物在表达情感的时候同人类的某些行为一样，至少那些进化程度比较高的动物表现很明显。然而这是一种以人类为中心的看法，因为这种看法只从与人类体验对等的角度来看待动物的主观体验。对于动物是否有意识的问题，人们的看法见仁见智。实际上，正是动物究竟有没有意识这个问题引发了动物权利问题之争。有些动物到底有没有在某些情境中遭受苦难？该问题出现分歧，是因为人类通常无法感受或者衡量其他生命体的主观感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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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为动物“只不过是机器”的观点十分普遍，这对动物和机器来说都是一种蔑视。现在人脑仍然要比机器复杂100万倍，机器的复杂性和敏锐性跟昆虫差不多，而昆虫的主观体验非常有限，当然，也没有什么令人信服的方法对它们的主观体验进行测量。但对于机器和高等动物（比如智人以及智人的亚种）能力的不同观点也将是短暂的。机器智能很快就会披荆斩棘，大举推进，本书随后几章会对此进行专门讨论，机器智能将在未来几十年内使机器具备同人类一样的复杂性和精确性，甚至会超越人类。那么这些机器会有意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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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会有自由意志吗？同人类一样复杂的机器能自己做决定，还是只会遵循程序（虽然程序非常复杂）?这里需要区分什么概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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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问题的背后潜伏着许多其他恼人的问题。就拿堕胎来说吧。受精卵细胞算是有意识的人吗？出生前一天的胎儿呢？很难说受精卵是有意识的，也很难断定足月的胎儿没有意识。主张堕胎合法的人与反对堕胎的人都对这两个可界定的平台之间存在的“滑坡谬误”心存疑虑。人类胚胎的大脑发育速度很快，但还不能完全被视为人类的大脑。胚胎的大脑会逐渐变成人类的大脑。同样，还有一些其他难以界定的问题，比如人类的尊严等，但基本来看，这些争论都同感觉能力有关。换种问法就是，有意识的生命实体是何时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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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通过外科手术把大脑的受损部分移除，就可以治愈一些很严重的癫痫病。这种颠覆性手术需要在大脑尚未发育完全的孩童时期就做。大脑的两个半球都可以移除，如果手术成功的话，小孩长大后和正常人无异。这是不是意味着大脑的两个半球都有自己的意识？也许存在两个自己，二者在各自的大脑半球里相处得相当融洽。也许大脑里潜藏着各种各样的意识，每个意识都有自己的观点。是否有一种意识可以认知我们人类无意识的思维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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