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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为什么经常是女婿来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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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医生久了，不知不觉也会演化出某种特殊的能力，就是能一眼看出一个人到底是病人的儿子还是女婿，女儿还是媳妇。不同的角色，表现上的确是不太一样的。女儿通常是最让医生头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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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一位病人手术后第一次来复查，通常这次复查我们会给病人看术后详细的病理报告，然后告诉他目前的癌症分期以及下一步的治疗方案。这位男病人60多岁，性格也不错，但是女儿情绪化得厉害，在住院期间就经常因为护士扎输液失误和护士产生摩擦。她说她也知道自己容易情绪过激，但是她真的很爱爸爸，爸爸受一丁点儿痛苦她看着都心疼。所以复查时，她让爸爸在外面等着，自己进来听。我看了眼报告，非常兴奋地和她说：“这是早期肺癌，已经算治愈了！基本不太可能复发，定期观察就可以。”她“哇”地一下就哭了，说是太高兴了。她哭不要紧，但等父亲进来时，任凭我们怎么解释，他也不相信自己已经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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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一句经典的话我记到现在：“我闺女都哭成这个德行了，你还蒙我是早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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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大多数心思细腻，感情充沛，对于双亲得病这种事情，她们更多关注的是“还能不能治好”“会不会死”“会不会很痛苦”这些非常感性的问题。作为医生，我们更喜欢和女婿交流。女婿一般关心什么呢？大多是“这个病要治多久”“都有什么样的治疗手段，治愈率怎么样”“每次治疗要多少天，总共要来多少次”。靠谱的女婿一交流就能明白下一步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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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婿适合做决定的原因，是因为他既能够做到充分地关心，又能做到充分地理性，他既不像一个外人一样冷血无情、市侩算计，也不像女儿一样被感情支配、不管不顾地全心扑上去，因此他通常能够在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合理的尺度。大部分的女婿，确实都给我这样的感觉，女婿就像一个家庭当中能够冷静处理事务的“家庭CEO”。因此，由女婿这样的角色来进行家庭资产的合理配置，就是所谓的“女婿经济学”。因为我们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在说花钱治疗时是选择全部投入还是有所保留。就花钱花到什么份上，能做出合理的决定，让所有人即使或多或少有意见也能信服这个决定，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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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女婿和丈母娘的关系也通常很好，不像婆媳、公媳的关系那么敏感。我们再看看其他关系类型。病人的儿子通常也是很好的沟通对象，一般儿子在父母的健康问题上也能做到理智处理，虽然少数也会哭得歇斯底里，但相比女儿还是要好一些。儿子的问题通常是太忙，会让媳妇帮忙处理具体事务。媳妇是相对最尴尬的角色。大多数媳妇和公婆之间日常都有小摩擦，而且婆媳关系本身就是最难处理的，因此在用钱这个问题上，媳妇就算知道怎么做最合理，也不好直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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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也见过一些非常厉害的姑娘，她们无论是处理自己家人的疾病，还是处理自己公婆的疾病，都展现出了非常强的决断能力和掌控力，能够获得所有家庭成员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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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姑娘，她的婆婆是个乳腺癌术后肺里又长结节的复杂病例，治疗起来选择很多。然而住院的时候，她拉着媳妇儿的手对我说：“医生，你有事儿就和我闺女商量，她让怎么治我就怎么治，不用问我，我也听不懂。这亲闺女还能害我不成啊？你说是吧。”然后转头冲媳妇儿温暖地笑了笑。我认为，这样的姑娘也完全能够胜任“家庭CEO”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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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女婿和媳妇没有本质区别，也和男女无关，关键是这个家庭当中谁能够获得大多数家庭成员的信任，进行合理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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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作为女婿，要知道看病是一个绕不开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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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经济学，具体到生活的场景中来，就是如何花最少的钱，获得最大的价值。你完全可以用少很多的价格，选择治疗效果稍微差一点儿的治疗方式，这一点也不丢人，反而是非常合理的选择。但我也知道，“量力而行”四个字，知易行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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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两类人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一部分是很有钱的人，另一部分是很穷的人。有钱人我就不说了，我先说说穷人。我在东北下乡的时候，曾经仔细了解过这边癌症病人的化疗方案。肺癌当中的腺癌类型癌症，理论上用培美曲塞效果更好一些，但这边的病人用的最多的是相对古老的吉西他滨。这是因为，培美曲塞的效果确实比吉西他滨稍好一点点，但是价格的差别也是巨大的。当地的医生和老百姓似乎觉得用吉西他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大部分家庭没有这么多钱，既然疗效差别不是太大，何必买贵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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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难受的是正在一二线城市打拼的“中产”和“伪中产”们，上不去也下不来，卡在中间不知所措。很多人怕去医院，就是因为医院是一个消费很疯狂的地方——花钱无数，似乎是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而且根本没有获得任何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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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生的角度来看，很多时候治疗的边际效用是骤减的，也就是说，多花很多钱和时间，付出很高的代价，也只能提高5%的有效率，这是非常常见的现象。例如最近肺癌领域比较火热的免疫治疗，虽然原理很神奇，也确实出现了一些奇迹，但是总体的有效率还是非常有限的，有报道称只能提高10%，且副作用相当大。一年20万的价格对很多家庭来说压力都是巨大的，但内心上又无法拒绝。如果不做好心理预期建设和财务管理，癌症真的有可能导致一个家庭人财两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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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不同的癌种之间差别很大，像甲状腺癌也许只要几千元钱就可以搞定，但是像胰腺癌、淋巴瘤、食管癌等，手术加上化疗、放疗、免疫治疗，动辄高达几十万，还不一定能够让病人康复。且客观上看，越是花费高的癌症，获得治愈的可能性还越小，病人还会在治疗过程中体验到很多折磨人的副作用，但最糟糕的，还是获得希望之后的绝望。很多病人甚至偷偷和我说，他真不想治，怕因为一个渺茫的希望就花掉家里这么多钱，他们自己心里也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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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治疗的阵线往往会拉得很长。例如，有些病人要先化疗2个月，然后手术，接着继续放疗2个月，后续也许还要持续进行免疫治疗，因此不是筹一笔钱就能够解决问题的。在与癌症的长期斗争中，家里主要劳动力的工作和收入也有可能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进一步加大了家庭的财务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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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尴尬的是，很多在医生眼里的好消息，也变成了坏消息。我记得我做小大夫的时候，有一次跟一个肺癌晚期的病人介绍方案。他的儿子很淳朴，很阳光，特别自豪地拍着胸脯跟我说：“医生，您就给我爸爸用最好的药，我有钱！”我当时没多想，就跟他说：“你们确实非常幸运，您父亲这个病变做了基因检测，有个相对罕见的基因突变，可以用靶向药了。”小伙子非常兴奋，赶忙和他的爸爸说，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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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药，当时差不多一个月要花三五万，即使有一些赠药的政策，吃半年也至少要自费20多万。他知道这个情况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了一场。我问了才知道，他哪里是不差钱，他是个农民工，为了给爸爸治病，工地上早中晚三班都干了，一天都不休息，一个月到手也就七八千块钱。他怎么知道，自己的钱对于治疗来说，也许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零头。所以在医生眼里“有罕见突变”这种非常难得的好消息，也变成了让人心如刀绞的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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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这些年我致力于提供一些咨询服务，为癌症病人提供一些来自专业的、但又是从朋友角度出发的建议。我发现大部分家庭都差不多，谁也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谁也不是年薪百万财务自由。谁不是一边跟家里说“别担心，家里有我”，一边弯着腰扛起整个家庭的重任艰难前行。如果你不幸有家人得了癌症，不妨客观地和医生表达自己的家庭状态，我相信绝大多数的医生会主动帮你选择最适合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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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学医的时候，当时任北大医学院院长的刘玉村老师说，他看病实在没法做到完全不谈钱，每次都要问问病人兜里带了多少钱。他不是惦记病人的钱，而是需要根据病人的经济实力帮助他选择最适合的方案，因为让病人自己来选择实在是太难了，毕竟在医学领域，也并非是越贵就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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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师说，他真的希望有一天医生看病的时候能够不问病人兜里有多少钱，只给出最正确的医疗建议就好。然而我们距离走到这一天，也许还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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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让女婿来做决定，就是因为女婿能够客观向医生表达家庭的状况，做出理性的、符合家庭实际情况的决定，而不是但凡有人生病就考虑卖房卖地不顾一切。所以也希望各位妻子能够给老公多一些空间，不要脑子一热就无所顾忌，也不要埋怨老公的“抠”和“省”，你们要和医生一起去商量最适合你家庭的治疗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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