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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29 包扎完左手,我去外伤病房向乔汇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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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31 在我俩分开的这10分钟里,又来了一名重伤患者,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被一辆大SUV(运动型多功能车)撞倒,司机是个毒品贩子。我向病房里扫了一眼,那是我所见过的最疯狂的场面。到处都是血。患者昏迷不醒,麻醉师急忙为他插管,外伤组正用巨大的外伤剪刀剪开他的蓝色牛仔裤。(每名医学生和外科住院医师都要负责带着这些工业级的橙色手柄剪刀,它们能剪断硬币,裁开各种材质的衣服。外伤病房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剪掉衣服。)护士正在为他脱掉靴子,我看出他的双腿已经碎成了一堆骨头。护士将腿扭转了360度,牛仔裤被剪掉后,我才发现那条腿显然已经完全截断了,只通过粗如绳索般的神经与髋部相连,令人目不忍视。我的天啊!我又一次在心里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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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33 乔急忙压住大腿,以止住汩汩涌出的鲜血。我想自己正看着这名英俊的非裔美国青年死去。他生气全无,尽管十几名急救人员争分夺秒地配合协作,但我想他们无法阻止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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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35 乔等着技术员拿止血带时,抬眼看到我,冷静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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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37 我几乎吓了一跳,不确定他到底在问什么。他是问这个命悬一线的年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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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39 “大卫——刀伤怎么处理?……他的手受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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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41 “对,两根大拇指几乎完全被割断了。我对双手重新进行了无菌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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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43 乔将止血带缠到那条毁掉了的腿上,止住血流。他回头看着我说:“我们这儿已经忙坏了。我想让你去给那个人的手做麻醉,然后在急诊室把血冲洗干净,我们今晚再做缝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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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45 这就是一家县级医院运作的现实画面,至今仍然如此。医院的医护人员有限,对他们来说工作简直太多了。县级和市级医院都有医学生和住院医师的支持,所以患者经常由不具备执业资格的人员来照料。事实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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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47 我回到亨利的检查室,告诉他我们准备今晚重接他的拇指,因为还有两名外伤患者同时来到医院,所以我们现在无法去手术室。我现在会为他冲洗伤口,以避免不干净的凶器引起严重感染。虽然我没敢告诉他,但问题是我不知道怎样进行局部麻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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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49 当威廉·霍尔斯特德率先使用可卡因作为局部麻醉剂的时候,他很快便认识到,以远离麻醉目标区域的特定神经为注射对象,可以导致整个肢体麻木。然而这需要对错综复杂的神经三维解剖结构了如指掌,而我当时根本没有达到那种全面理解的水平。我希望直接为双手注射能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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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51 护士从药房取来利多卡因,并将其吸入两支大注射器中。拆除临时包扎的纱布后,我开始将针头插入刀口附近,这加剧了出血和疼痛。一遍又一遍地在两个拇指周围进行注射之后,我决定等几分钟好让麻药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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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53 我找到一张类似于烤盘的大金属盘来接冲洗的水,护士告诉我,骨科住院医师通常使用电动脉冲式灌洗器将水流喷入外伤伤口。我同意了,尽管自己从来没用过。这真是个天大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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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55 回到病房后,我对亨利双手的麻木程度进行了评估,麻药似乎起作用了,我决定开始冲洗伤口。脉冲仪喷向亨利右手皮开肉绽的伤口时,他痛苦地尖叫起来,显然麻醉还没有达到能够让人忍受冲洗的程度。我决定再注射一些麻醉剂,但如果对神经本身注射,又担心伤害到手臂下方的神经。于是,我直接在裂开的伤口处进行了注射,并向亨利道歉说麻药没有像我所期待的那样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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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57 我明白自己的任务是暂时稳定亨利的情况,但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正在让事情变得更糟。又等了几分钟,我的沮丧情绪不亚于亨利的恐惧心理。我提醒他,我需要再次冲洗伤口,他把双手放在金属盘上方。我没有用脉冲仪,而是用简单的球形注射器轻轻地冲洗开放性伤口。刚开始冲洗时,他又大叫起来,疼得直发抖,金属盘中的水也洒在了床边。尽管我们进行了重复麻醉并更换了冲洗方式,可他仍旧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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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59 我放下球形注射器,无法继续让亨利承受这种酷刑般的折磨。我已经束手无策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看了一眼这位老先生。尽管身处困境,他仍然流露出善意的目光。我摇了摇头,他肯定也感到了我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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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61 亨利低声念叨:“请老天爷帮帮这位医生吧。”这美好的举动让人惊讶。我们目光交会,亨利又说道:“耶稣哭了。”这或许是他所知道的唯一一节《圣经》。我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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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63 正当我处于崩溃边缘时,住院总医师奇迹般地出现在门口。“怎么样,大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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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65 “不太好,乔。我无法麻醉他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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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67 “你注射的是什么地方?做了局部麻醉吗?”乔感到情况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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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69 “局部麻醉?呃,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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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71 乔帮我保住了面子,并意识到我们从未讨论过局部麻醉技术。他让护士再取一些麻药过来。“我给你示范。”乔肯定地说。我瞬间感觉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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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73 这便是医学教学——在反复试验中,承受失败,享受胜利,遭遇令人崩溃的不安,偶尔得到认可,这一连串的艰辛令人精疲力竭。一名医学生或住院医师经常会因为缺失一小部分知识而遭遇失败,这对他们自己,甚至对患者来说,都意味着厄运。在全面实施医学培训的医疗环境里,错误往往会在造成伤害之前就被及时发现,在这个病例中,我的住院总医师在紧要关头挽救了局面。亨利会接受他所需要的局部麻醉,以适当的方式清洗伤口,为今晚重接断指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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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75 1540年,伦敦理发师-外科医师公会通过议会法案成立。这从法律上说明了理发师和外科医师各自的职能——只有理发师可以剃须剪发,只有外科医生能够进行脓肿切除、接骨和伤口缝合等原始操作。这是一种令人担忧的联合,特别是在接下来的两百年中,外科手术的专业化程度日益提高的情况下。1745年,理发师和外科医生已经各行其是,外科医生继续保有解剖死刑犯尸体的权利,并有权在职业实践中采取更积极的侵入人体的方式。最终皇家法令于1800年通过,成立了英格兰皇家外科医师学会,在很大程度上,这要归功于首位采用科学方法的外科医生约翰·亨特的开创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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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25477 几百年来,内科医生在英国保持着比外科医生更为优越的社会地位,他们属于社会精英阶层,而外科医生是手艺人,或像药材商一样是生意人。内科医生不屑于用双手工作,只“观察、推测、开药方”。[2] 在18世纪,皇家医师学会成员都是牛津和剑桥的毕业生,为贵族患者提供医疗服务,效仿上层社会的生活方式,“养成与众不同的行为举止和高雅流行的穿戴风格,想方设法令自己引人注目”。[3] 英国严格的社会等级并没有在北美殖民地形成,殖民地的内科医生、外科医生和药材商是共存的,如果有条件,他们会上一些简陋的医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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