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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挺行的嘛!上海做头发价格高,你赚点儿钱,说不定你丈母娘就认你这碗熟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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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那么容易?”小田利索地吹完头发,帮我把围垫取下来,羡慕地看着对面,“姐,这儿的工资确实比老家高,但花费也大,赚的钱还不够租房子的。我要是中山医院的医生就好了,他们赚钱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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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左照照,右照照,由衷地夸他:“看不出来你还有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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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田挺得意:“那是,我念书不行,剪头发学得可快了,都没人教过,我偷偷看就学会了。要没这个手艺也不敢来大上海。”说完问我:“你干啥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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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话到嘴边咽了下去,“我是安徽来上海打工的。”他才说中山医院的医生工资高,我要说我就是对面的医生,他还不趁机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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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也不容易。妹子(晕死了,堂堂程医生从“小姐”变成“姐”,然后又降格为“妹子”),啧啧啧,你瞅瞅自个儿脸色,跟菜叶子一样(那当然,夜班出来脸上青黄不接)!上海的老板都狠得不行,我们打工的得往死里做。走,我带你去结账,就说是我的熟客,打个折,10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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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个月,我出夜班又去剪头发,没想到小田还认识我:“妹子,太累咱就换工作,哪儿不能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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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时间正好有些富余,我问他:“小田,我想换个发型,你说烫个小波浪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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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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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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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每次都急急忙忙的,鬈发再简单,早上起床都要稍微弄一下。你有时间吗?”理发师的观察力真不是盖的,“你不如剪个碎发,拉直,再挑染一下,洗头、梳头都不用管,还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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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小田很有见地。剪完头发,我刺溜跑到手术室冲了个澡,顶着一头迎风飘逸的、丝般顺滑的、黑色中若隐若现几缕棕黄的、芬芳怡人的秀发跑进食堂,大家伙儿都对我刮目相看。董晓凤则既动口又动手,拿筷子拨拉我的头发:“不错不错,哪儿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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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巴掌打落她的筷子:“就在对面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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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钿(沪语,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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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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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哪能噶便宜(沪语,怎么这么便宜)?”董晓凤操着武昌鱼味儿的上海话大呼小叫,“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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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发师给打了折。”我翻了她一眼,“你要找他做头发没问题,不过我跟他说我是安徽来上海打工的,你别穿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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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晓凤哈哈大笑:“没事,我是从湖北来上海打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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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改变形象,头发是至关重要的环节。头发精神了,整个面貌都不一样。吃完晚饭,董晓凤真的也去对面找了小田。小田给她设计了一款干净利落的短发,前刘海稍微弄了一点卷儿,斜斜搭下来。董晓凤乘胜追击,重新配了一副黑框红边的眼镜,配上她的高挑身材,时髦指数立即上升百分之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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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据说小田的丈母娘舍不得女儿一直流浪在外,终于松口让他们回家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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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晓凤说:“蕾蕾,小田这小伙子不错,他要回去了,咱们再骗人家太不地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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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跟董晓凤约了时间,一起找小田告别,顺便确立了我俩都是姐、他是弟的辈分。小田得知我俩正是对面中山医院的医生,一点也没受骗上当的感觉,喜上眉梢的他再三关照,如果去齐齐哈尔一定去找他。我跟董晓凤则嘚瑟地给他留了新买的手机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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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中,遇到的很多人和很多事像翻卷的浪花,平息在广阔的水面,消失在回忆中。不过,我一直记得小田,因为后来无论闺密们琢磨头发怎么烫怎么染怎么折腾,我都记得那个长着虎牙的来上海逃婚的东北小伙子给我的建议,千年不变黑直发,又能披又能扎,别提多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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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上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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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到一个陌生的从黑龙江打来的电话:“姐,我是小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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