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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她仿佛鼓足了勇气：“程医生，我心脏再开刀，会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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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呢？瓣周漏修补的病人很多的，要是开一个死一个，医院哪还能开得下去？”我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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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了口气：“我要是死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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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这话吓了一大跳：“小田穿越了大半个中国带你来看病，怎么也不能让你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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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小田老婆抬起头来看着我，眼中噙着泪水，“我生病生怕了，更怕拖累小田。不瞒你说，我自己想过寻死，就是找不到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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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小田老婆这十年来几乎一直在看病。两个人好不容易结了婚，安顿下来，过了三四年，她怎么都怀不上孩子。去省城的医院看了，诊断为多囊卵巢综合征，说生孩子的希望微乎其微。这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本来想给小田生两个孩子，三个也行。听了妇产科医生的话，她依然不死心，四处求医，中药西药不知道吃了多少。结果，还是没能怀上一男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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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去看不孕门诊，做心电图的时候，发现是心房颤动。紧接着，就像晴天霹雳，查出风湿性心脏病。她从一开始就不愿开刀，让小田别把钱全花了。“如果不是小田坚持，我都想跟他离了，让他重新找一个。找个没病的，能生孩子的。”她一边说一边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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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小田会离开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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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他说实在生不出就抱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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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养一个也不是不行。”小田真是个有担当的爷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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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哪儿成？不是他的呀！我跟他说：‘你再去找一个，咱俩可以做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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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很伤感，听了这话被逗乐了：“你主意倒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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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这么想的，他要是有孩子，我就远远地看着，要是身体好了，给他孩子当干妈，一块儿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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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田老婆说了一会儿话，情绪稍微好了点：“姐，我心脏开完刀后，一直没力气，什么事情也不能干，查来查去找不到原因，折腾了几年，真的想寻死。”她看了我一眼：“我看病的时候听人家说，有个护士自杀，自己给自己的静脉里打氯化钾。这个氯化钾是不是很毒？说打了针不到两分钟人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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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脉打氯化钾是会死，但你上哪儿搞氯化钾？”我说，“就算你弄到氯化钾，也不会自己给自己打静脉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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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长嘘一口气。这算怎么回事嘛，医生历来救死扶伤，今天倒好，一直在讲如何杀人和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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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里除了水和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之外，还含有不同浓度的电解质，譬如钠离子、钾离子、镁离子等等。这些离子的浓度必须维持在一个固定范围内，偏高或者偏低都会引发疾病，称为电解质紊乱。静脉输注氯化钾，血钾浓度增高，会直接导致心跳明显变慢甚至停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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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瞎想了，相信我，开完刀贫血就会好，保证你能好好地给小田当老婆，至于情人那更不在话下。”我能感受到她跟小田之间的情意，心里变得很软很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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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田和董晓凤拎着脸盆、毛巾来到病房的时候，我忍不住又仔细看了小田一眼。咦，他满脸笑意。我有些纳闷，刚才还一脸愁容，忽然这么开心，路上捡到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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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小田老婆，我要送董晓凤回宾馆。她不肯，说人到中年，睡觉没有以前好了，反正回去也睡不着：“咱俩再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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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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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凤回头看了看病房，说：“我们遇上有情有义的男人了。我刚才反复跟小田说，瓣周漏在中山医院是常规手术，一个星期，你老婆就能活蹦乱跳地跟你回齐齐哈尔。要不也别急着回去，索性在这里把多囊卵巢看一下，没准儿也有办法。他很相信我们，说上海太好了，什么问题到了上海都能解决，还说我俩是老天爷的安排，听我们的保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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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生慨叹：“这人啊，不停地跑来跑去，今天遇到你，明天撞上他。可是，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会发现，在无序当中还真存在着有序。没有人是随随便便出现在你生命里的，就跟小说里的伏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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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们都是小田的伏笔。”董晓凤慢慢地走下台阶，“小田逗得很，知道他老婆问题不大了。他说：‘姐，我有个疑问憋在心里好久了。’我说：‘啥疑问呢？’他话没说出嘴，自己先笑弯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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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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