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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停了一下：“彭涛的结节大概情况不好。我不是咒他，也许我这次不来上海，这辈子我们就再也不能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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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当时到底为啥吵翻的？”尽管董晓凤刚才对这个问题置之不理，但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当年他们分手分得天崩地裂，晓凤待在宿舍号啕大哭好几天，后来绝口不提，我们也都小心翼翼地绕开这件事。现在过了十多年，他们各自结婚成家，往事俱成云烟，说出来应该没关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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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我们当时其实没啥，还是性格不合吧。”董晓凤眯起眼睛，“你也知道，彭涛很仔细的，他的脾气跟陈菡更合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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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无语：“彭涛……跟陈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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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晓凤扑哧笑出声来：“你想歪啦！没陈菡什么事。要说原因，还是年轻的时候不懂怎么去爱。我们最后分手大吵，是为了孩子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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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加语无伦次：“原来你们那时候有了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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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晓凤无奈地摇摇头。她胳膊长，越过餐桌，又细又白的小手拍拍我的脸：“你这个单纯的姑娘也学坏了，想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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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晓凤是敢爱敢恨的主儿，那时候一颗心全部吊在彭涛身上。上海女孩子两大特点，“嗲”和“作”。这两个字很难用书面语言形容，大致“嗲”是娇媚和撒娇，“作”是任性和骄纵。董晓凤前者没学会，偏把上海小女人的“作”全套照搬。反正彭涛得百依百顺，她平时作作也就算了，有一天莫名其妙说为了考验彭涛，以后有了孩子，得跟她姓董。彭涛似乎觉得不妥，但架不住她的腻歪，息事宁人地说“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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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都是真心真意，我们觉得过不了多久就能吃他们的喜酒。然而世事难料。那年夏天，彭涛的父母有事来上海。原本没打算跟未来的儿媳妇见面——因为苏州的规矩大得很，第一次和长辈见面很正式。但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了顿饭。董晓凤丝毫没有准备，嬉皮笑脸，本色演出了一场。彭涛的妈妈见儿子找了这么一个马大哈，心里不是很满意。然后，彭涛的脑子也是进水了，说到底还是学医的孩子书念得太多，比较呆，居然鬼使神差地跟他妈提了一句以后生了孩子跟董晓凤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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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涛妈妈当场没摆脸色，饭局结束后把儿子拉到一边：“这个湖北姑娘哪里好？毛毛糙糙的，干家务肯定不行。孩子跟爸爸姓天经地义，这还没结婚，就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要是真的成家了，还不骑到你头上拉屎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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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涛也是初恋，直率得跟竹筒一样，根本不晓得在女朋友和老妈之间两面三刀起承转合，一看老妈真的动气了，回到医院实打实跟董晓凤说：“我妈不乐意孩子跟你姓，怎么着也得跟我姓彭。”董晓凤哪肯让步：“你不是说爱我爱到无与伦比吗？怎么你妈一句话你就把前面讲的全部推翻了呀？不行，你得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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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为这事掰了？”我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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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这就是导火索，点燃了就控制不住了，最后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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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句心里话 时间是最好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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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凤，你有没有看过一则搞笑八卦，说夫妻俩买了两注彩票，回家躺在床上，为了万一中了大奖究竟是先买房子还是车子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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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的！”董晓凤笑骂完，神情有一丝落寞，“初恋都是单纯的，当时觉得义愤填膺，现在想想，那时候实在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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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现在你儿子有没有跟你姓？”我继续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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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跟谁姓有啥关系？还不是我生的。其实，我们中国人的姓氏从出现到现在也就四五千年，再往后还能延续多久谁也不知道，姓氏这玩意儿的作用也就是个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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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董晓凤的话十分赞同。我说：“既然这样，我们明天就一起陪你去看望彭涛，你到底还是念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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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晓凤头一昂：“也不完全是念旧。陈菡和老嘎说，彭涛看到CT片子，人有点垮了。我是现身说法的最好例子。”这倒也是，千万别高估男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他们往往比女人更脆弱。时间这玩意儿，最适合相对论。开心愉悦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痛苦愁闷的时候度日如年，彭涛肯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生病的人都是脆弱的，亲友的安慰和支持也有温度和力度。我们是始于念书时候的情谊，一般朋友无法比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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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干吗不自己去看？非拉上我跟陈菡？”我不假思索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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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晓凤沉默了一小会儿：“这么长时间，我想象不出我们再次见面会是什么样子。”这倒是，毕竟是曾经深爱的两个人，而且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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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挨不过这次，我想我会哭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跟他吵架的气话都忘了，只记得他的好，他很仔细、很体贴。”董晓凤的语气淡淡的，“我搞心脏研究的，他生病我没好办法，但怎么熬过得病之后的时间，我还是有心得的。就是无论如何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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